“小姑娘还挺有胆量。”盛锦裕倚在一张玉石打造的躺椅上纳凉,看着天幕中盛蕴乐的表现打趣道。躺椅旁边有张石桌,正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已经返回锦国的盛锦繁,一个是抱着个研钵正捣鼓着什么的云映柳。
盛锦裕的声音被研钵粗糙的磨砺声盖的严严实实,盛锦裕着实无语了一会,终于忍无可忍喊道:“你到底在搞什么?”
云映柳懵懵懂懂抬起头,眼睛里尽是迷茫:“……啊?”
盛锦裕已经忍他很久了,天幕还没开始时云映柳就在捣鼓这玩意,呼哧哗啦的听起来像是自己被放进了研钵里磨了个透。最关键的是天幕故事都讲到一波三折了,他竟然还没有弄完。
盛锦裕:“现在可是难得的故事时间,扰兴致的人通通赶出去。”
他说得霸气潇洒,但云映柳眨巴眨巴眼,迟疑道:“……可这是我家诶。”
盛锦裕:“……”坏了,忘了这茬。
他故作随意清了清嗓子,然后装模作样看向天幕。
云映柳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为啥这两人要跑到自己家里看天幕,还特意把桌子椅子都搬来了。不过他从来不去纠结想不通的事,来就来吧。他继续磨起了盛锦裕的耳朵。
盛锦裕感觉自己的头已经随着研钵被捻成了各种情况,偏偏方才刚闹个乌龙,强撑着不愿意开口。盛锦繁瞥了他一眼,问云映柳:“这是在炮制药材?”
“也不算炮制。”云映柳抽抽鼻子,空气中已满是草药的味道:“在做个实验。”
“做饼啊~”盛锦裕看着被磨成粉末的药材冷不丁来了句。
“谁用药材做饼啊——”云映柳立刻反驳,“上次出使不是带了一些药一起的吗,我后来听使团里的人说,路上煎药太麻烦了些,就想试试能不能把药材做成直接服用的状态,这样以后就方便了。”
“哦——那你研究的怎么样了?”盛锦裕对这个想法还挺感兴趣,把头凑到研钵上方想仔细研究研究,也不知道他能看懂些什么。
盛锦繁看见他没有上位风范的样子,开口提醒:“王上。”
“……”盛锦裕整个人都瞬间缩了一下,他撇嘴无奈道:“锦繁啊,要不你再去别的封国走一遭呢?”
盛锦繁虽然是他的弟弟,但行为处事方面比他沉稳的多,平日里盛锦裕但凡有些什么出格的事,必然会被盛锦繁管得死死的,不然他也不会趁着盛锦繁出使主朝的机会连办了好几场宴会。没想到盛锦繁人是走了,留下个云映柳还是管着他喝酒。
不过云映柳可比盛锦繁好忽悠的多,盛锦裕真心希望盛锦繁能多出去走走,给他多创造些机会。
“王上若是有所筹谋,臣弟自然是愿意的。”盛锦繁噎了盛锦裕一下。
盛锦裕还真被噎个够呛,眼不见心不烦,干脆不理他,又去捅咕云映柳。
云映柳老老实实忙活自己的,总有个人在旁边捣乱。他把研钵抱在怀里身体往一旁扭着,警惕地看着盛锦裕。
盛锦裕眼看人要炸毛,优哉游哉靠回躺椅上了。
云映柳:“……”
“说起来上次带去的药我送了一盏给盛蕴安,外伤那个。”盛锦繁说。
云映柳手上动作不停:“他受伤啦?什么症状?”
“缰绳勒出的伤口,还有从马背上跌落的撞伤。”
“那用那个正好合适。”使团带去的药都是云映柳准备的,一听症状他就知道盛锦繁没有给错,“如果伤得不算严重,十天之内就能好。”
“太医院的人说是要养一两个月。”盛锦繁打探过情报。
“一两个月……”云映柳换算一番,“你给他到现在也要半个月了吧,如果他按时用药,现在应当已经好了。”
他对自己做的药有信心,如果现在没好,那要么是太医院诊断有误,要么是盛蕴安没有按时涂药。
盛锦裕自然已经从盛锦繁口中知晓了万寿节发生的事,以及他们与盛蕴安的私下交易。想起主朝的糊涂官司,他就觉得有趣得紧。
“听闻如今各地官员都在寻求名医,想要献给陛下,阿云你要不要去试试?”谁人不知道承天帝寻名医的缘由,就是知道才更觉得好笑。
云映柳连眼神都没给一个:“不去。”
他的回答倒让盛锦裕意外了一下,“不去?不像你以往的作风啊。看来阿云也被天幕说服,觉得不该救那个……”
他隐下了那两个大逆不道的称呼,云映柳摇头:“才不是因为那些,而是他根本没病啊。”
盛锦裕、盛锦繁:?
“你怎么知道他没病?”天幕没有说过承天帝的死因,承天帝担心自己身患疾病而未知,所以才会大肆招揽名医。现在云映柳说他没病,兄弟两人瞬间就联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不是病逝,就是“意外”。
云映柳不知道他们的联想,回答道:“我猜的。”
“他找了那么多大夫给自己看病,说明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里有问题。就算是突发急症也得有个身体不好的前兆,可他什么都没有。”
“更可恶的是他竟然把那些大夫都留在了宫里,太过分了!”
云映柳很气愤,这些来自民间的大夫一天不知道要给多少百姓治病,如今有点名声的都被扣在了宫里,百姓治病一时间都比之前难了不少。
云映柳出身医官之家,但一直有个悬壶济世的心,很看不惯承天帝这种为了自己莫须有的病而耽误这么多大夫的行为。
他忿忿不平,盛锦裕兄弟两却从这之中分析到了更多的信息。不说承天帝的死因,给盛蕴安的那盏药膏恐怕也暴露了些什么。
只要盛蕴安有心,必然能发现药膏的不同之处。就是不知道他会如何猜想这个药膏的来源了。
事实证明盛蕴安确实是个有心人,他一早就发现了这个药膏的不同寻常,只是因为对锦国不了解,还无法得出具体的来源。前些日子忙着乌啼夜和原时初的事,这个猜想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盛蕴安恨不得把一天十二个时辰掰成二十四个时辰过。天幕一次接一次爆料,承天帝的招式也是一招接一招的来,别说遥远的锦国究竟怎么弄来了有奇效的药膏,就连他想再找个机会和乌迹谈一谈也是迟迟没成功。
今天的天幕又给他放出了好几个惊雷,虽然面上的盛蕴安镇定自若,云淡风轻,实际上他内心已经在叹息了。
家里出事之后他的心中一直是沉重的,但真正踏进漩涡中心,受到的压迫是百倍不止。不归路啊,必须往下走。
天幕中的画面还没有结束,是藩阳城外的真实战场,是身穿朝服坐镇城内的盛蕴乐。
【盛蕴乐层层叠叠的朝服下是攥紧的拳头,厮杀声伴随着血腥味占满了她的感官,这是从前的她从来不敢想象的场面。可如今的她却在这里,向城中军民昭示一个事实:
她不会放弃藩阳城、不会放弃城中的百姓,哪怕是城破,她也会与这里共存亡。
她的所作所为被城中的百姓看在眼里,作为他们信任的将领的家眷,也作为掌管这座城未来的掌权者。
盛蕴乐不清楚这场攻防战持续了多久,她只知道自己强撑出来的声势让她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当城外终于传来好消息时,百姓都走出家门欢呼,而盛蕴乐却身子一软,险些昏过去。
她的下唇因为害怕与紧张被咬得惨白,额头满是冷汗,但她仍然挥退了想要搀扶她回府的侍从,一个人来到了虞璟的墓前。
盛蕴乐已经很熟悉这条路,也很熟悉和虞璟的单独相处。她缓缓走到衣冠冢前,像是幼时扮家家酒一般,捧着下巴坐在地上。
“阿璟,今天有敌袭,大家都出去打仗了,可惜我连剑都耍不动,不然就可以和你一样去战场上杀敌了。”
“阿璟,我今天特别勇敢,其实我心里怕死了,不过我还是坚持下来了,是不是很棒?”
“阿璟,我们打了胜仗,军营里都说两位姐姐不愧是虞家的血脉,骁勇不输男子。也有人夸了我,我特别开心,以前大家都说我只会胡闹的。”
“阿璟……你能听见吗……”
盛蕴乐的倾诉注定没有回应,只有萧瑟的风卷起地上枯黄的树叶。盛蕴安的嘴巴抿了又抿,一滴泪还是滴落下来,随后便像打开了闸门,再也控制不住。
她放声大哭,将那块简陋的碑搂在怀里,“混蛋……混蛋!”
“你明明答应过我的,你明明说过你会回来的,你骗我,骗子!阿璟大骗子!”
她的声音被哭泣斩得断断续续,但内心的悲痛却无法随着哭泣而渐渐平淡,只能让自己与那块碑更近一些,就像是与那肆意张扬的少年更近一些。将这一切融进骨血,来填补内心的空洞。
“骗子……骗子……”
悲戚之声为这荒凉的战场更添凄凉,那个天真任性的小姑娘在这一刻,与过去的自己说了永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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