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撒亚
这是邓渚迟第一次见到残疾人。
残疾的对象坐在轮椅上,上半身看起来完好无损,自腰部就被一条花纹繁复布料很厚重的丝绸方巾裹住,软绵绵的裤管空荡荡地垂在轮椅的踩脚上。
残疾对象见到房间凭空出现的人很是惊悚,他的表情太过于惊险,嘴巴微张开,心跳不自觉地大跳着,模样显得出一种呆滞停顿的愚钝。
邓渚迟也垂眸望着这懦弱的、残废的卑微孩子。
这个孩子长得五官很标准,黑眉红唇,脸颊带着不良出行久在行室的苍白,脖颈肢体都瘦弱得伶仃。头发很黑发丝很浓密,像一座微小的景观森林压在这脆弱得一折就断的脖子骨架上。
衬得这个孩子更加地虚弱惨白。
“为什么要诅咒玛利亚?”邓渚迟想道。
圣音如惊雷轰然作响在孩子心口,猛然间从千方百里齐齐发声,轰得他耳膜鼓裂。
他“哇”的一声胃里开始反转,肠子打结拧巴,大量分泌出的胃酸开始腐蚀他这岌岌可危的贫瘠残骸。
他狠咬着自己的下唇,干薄的皮被他锐利的牙齿咬破穿透,血断断续续地流了出来。
空气都变成了重刃,仿佛千斤顶一样按着他的脖颈跪在地上,卑微地肮脏地像天空中的圣人敬礼。
可是,他好不甘心!
他的血落在地毯上,房间里燃着好闻的像雪山似的冰雨香薰,铁锈般的铁锈气带着微微苦涩和冰冷的香薰交织在一起。
不算很好闻,也不算难闻。
邓渚迟有些搞不懂了,为什么恨到要诅咒但是心却在祷告玛利亚求求你来我身边吧!就这一次,我愿意拿我身上所有的血液每一根骨头来交换!
不诚实的人。
邓渚迟想到这个形容词,觉得有些扫兴,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舒服像一团雾笼罩在他的胸腔。
天使没有心。
邓渚迟也没有感情。
他无法分析产生不舒服的动机与来源,只是身体会比脑电波先反应,他要走,回到他和典恩的房间。
时间拉回五小时前,他的圣心感受到在这个穹顶之上,最里面最幽静的房间有一道极为诡异又虔诚的呼唤。那道祈求圣女降临的咒语太极端,又很痛苦,像是怨恨,但是具体接受到又是满怀期待的求爱和奉承。
他实在太好奇了。
为什么一个人可以有两种最极端的两种情绪,并且互相吞噬着挣扎摇尾希翼。
典恩眼巴巴地盯着他,邓渚迟把房卡递给他,那张房卡设计得很精巧,雕刻着鸢尾花纹摸起来有贵重的凹凸感。
什,什么意思?难道说,天啊……太焦急了吧,虽然,额,他就是,恩,确实喜欢邓渚迟哈!
但是这这这“女神”送房卡的投怀送抱行为也来得太突然了吧!
女神,你知不知道你这样随手给房卡的动作真的特别迷人特别潇洒!
我都恨不得抱着你转圈圈!
但是女神,你特别能打攻击力特别高,捏死我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差不多,哦,不用捏死,女神你有洁癖,那就是碾,跟踩一只蚂蚁一样无足轻重。
典恩在估计十秒钟的脑回路穿梭里已经想好女神在上娇媚可人女神在下清水芙蓉女神打人艳丽万千女神不理人高贵傲娇。
唯独没想到女神对他说:“去洗澡。”
什!什么!
女神你是不是说错了啊?你要吃枣子是吧!啊哈哈,我就知道你要吃枣子,虽然这座酒店很富丽堂皇,但是吃野枣子也确实不好买呢,没关系女神,只要你想吃,我就是跑遍天涯海角我都会给你买到的!
而邓渚迟坐在床边,看到捏着房卡一角的典恩就死死地站在门口门槛线上,一副不可侮辱女神的忠贞模样。
只觉得有点迷惑,为什么他不去洗澡?他去洗澡他才好离开传送啊。
他的圣力当然可以当着典恩的面施展,只是他不想在典恩面前施展,书里说过,在身无所长的人面前展示自己的拥有也是一种罪恶。
邓渚迟抬头用了言,“去洗澡。”
强制执行。
典恩像是无法挣脱开自己的手脚,身体被一种看不见的无形大手操作操纵着。沿着强硬的动作指令开始打开淋浴头,温热的水柱簌然而下,包裹住他**的身躯。
邓渚迟手指敲击在翘起的二郎腿上,他现在还是寡妇装扮,黑纱裙堆积在他的膝盖上,包裹住他修长的腿。
看起来像人鱼的尾巴鳞片层层叠叠,闪着漂亮的光芒。
“我问你答,从现在开始。”邓渚迟大发慈悲地说着。
他的声音很悦耳,落在耳朵里仿佛天降圣聆,霎时间清明万分拨迷解惑。
“你是残疾人?”
……
……
……
房间里瞬时鸦雀无声。
虽然坐在轮椅上的人确实是个残废,但是听到询问自己是不是残疾人的时候,真的有一种啼笑皆非的荒谬感。
轮椅人点点头。心脏还没有泛起波澜。
只听到那位美艳女人继续询问:“你为什么残疾?”
轮椅人快要将嘴皮咬破,咬到血痕斑斑,他心中悲鸣,就算把事实说出来又怎样,有人会相信他吗?为什么这一切的噩梦会折磨他呢?为什么总是他呢?
又开始了,邓渚迟不悦地蹙起秀美的眉头,让他美艳秀丽的面容更加多了几分触目惊心的美感。
他不喜欢在他询问的时候,接受询问者左顾右盼。
“你为什么残疾?”他今天耐心给予太多了,人类,真是一种奇怪又诡异的生物。
轮椅人倒是笑了,那笑声听起来很可怜,仿佛在笑他自己,吐出的话带着泣血的痛诉:“说了你也不会相信的,我是被扔下来的。”
他说得很没头没尾,说完又自己低低地笑起来,好像自己开了一个古怪的冷笑话。
邓渚迟没有笑,他用眼光扫了扫那两管空荡荡的裤子,是西装裤,打理得很用心,褶皱抚平走线讲究,慰烫得很服帖。
“你是从‘天上’坠落的。或者说,”轮椅男的瞬间抬头,眼神带着不敢置信和惊讶,紧紧地盯着邓渚迟,“你是被天上抛弃的。对吗?”
“你不是被选择的人,所以你无法进入天堂。”
邓渚迟语气带着点解开迷惑的恍然大悟,他放下二郎腿,走得很优雅地来到窗口前,外面天空昏黑一片,绵延的巨大天幕,此刻却被高挑的船型建筑挡住视野,爆闪着巨大光荷的照明灯,红光闪烁的星星符号似乎预示着今夜的不平凡。
“为什么你会知道!?你是谁?!”轮椅男无法保持那种倔强的镇定模样有,些歇斯底里地颤抖发狂。短短一瞬间,他的瞳孔里就布满了红血丝,头发开始狰狞地拧在一起,青筋爆起,浑身上下烧着无法自控的怒火。
“是,我的腿确实是被‘天上’丢下来的,所以我无法修复,不管如何接生机械或者木头,就连钢铁,都没发愈合断肢的伤口。”
他越说越激动,哗啦一声拉开了裤管,只见那膝盖处还是人类身体模样,自膝盖下五公分就被齐齐截断。
光滑的抛开面。
没有血液没有沉疟的伤口,干净得像一场完美的解剖手术。
“为什么这样对待我!?我做错了什么!?是天告诉我,我被选中,我是进入天堂的人!可是为什么天梯下来时,我走在最后两阶就开始轰塌?!”轮椅男声音越来越小,像是被痛苦梦魇缠住的喃喃自语:“为什么开始破碎?为什么要割进我的腿里面?”
无论过了多少年,无论下意识地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了,可是只要一闭上眼,那一天,堪称灾难的那一天终将到来。
他并不是第一个被选择进入“天堂”的孩子,同每一次欢呼一样,巨大的喜悦笼罩着他,他身边的人都对他简直中头灯彩票的恩赐抱以巨大的狂欢与羡慕。
圣谕启示着他,将在星期日圣驹出现在他家门口,由马驹带他飞上天堂,迈上天阶,经由母亲河洗礼,走过圣泉,他就成为了真正地“天使”。
一切都很顺利,那两匹皮毛发光马头带着青翠的橄榄叶花冠的马驹像是精灵一样悄然出现,路上行走的人们像是没有察觉一样,继续走在小道上。
轮椅人高兴坏了,他要去过他的人上人生活,没有贫穷没有痛苦也不会衰老的幸福生活。
圣驹将他送到天梯处,便又飞着翅膀消失在云朵里,天梯很高,遥遥地仿佛望不见尽头。
轮椅人心里有些发怵,但已被选中的暗爽已经让他无暇分辨是真是假。
或者说,就算是假的,那也是真的。
因为他别无退路。
起初并不觉得有什么,走得很轻松,他发现虽然天梯两边没有扶手可以搀扶,但是背后却有一股温暖的能量推着他往前走,而且真的踏上去那一刻,是实实在在地在行走。
厚重的踏实感裹着他踩在云端之上。
他开始有些得意忘形,他想,一定是他有过人之才才会被选中,他就是生来要过好日子的,没有人可以阻挡他。
跨到最后三个台阶上,他看见有一个很漂亮的女人站在平台等他 ,说来很奇怪,他的记忆力很好,甚至他可以确定他就是看见了这个女人在等他。
但是他竟然形容不出来这个女人长什么样子,眼睛鼻子嘴巴甚至多高多胖多瘦他都无法讲出来。
只是一个笼统的模糊的女人形象。
她说:“你不合格。滚下去。”
他大叫:“你这个婊子!你他妈谁啊?你凭什么说老子不合格?你叫谁滚啊?”
噼里啪啦,身后传来爆炸似的轰隆巨响,他不敢看,他的心被一只无形又冷酷的手捏着,毫不留情地揉捏碾碎。
他开始求饶,眼泪鼻涕全部糊做一团,讲了好多以前绝不肯说的求饶的话,基本把自己的脸扔在地上让这个女人踩。
可是这个女人只是笑了一声,声音清脆悦耳,语气却讥讽森冷:“真恶心!滚!”
然后,他就滚下来了。
他不甘心,还想跳到水晶台上去。
只见刺得他睁不开眼的圣光冲了过来,剧烈的痛感让他身形剧烈颤动,下一秒,他的意识便坠入了永恒的黑暗中。
“这里的人像是忘记了我一样,从来说没有人去过天上,我去找安全局调察我的个人资料,结果他们用看傻子的表情说:‘喂!伙计你要是寻开心就到对面右转的焚烧中心去,那里有你想要的东西!’我才知道,”轮椅男说到这,拳头开始不自觉地握起来,他现在处于一种极度的不安和惶恐中,邓渚迟若有所思地听着。“原来‘我’早就死掉了。就在我坐在马驹时,我的□□就从十八楼跳楼而死。”
轮椅男说完手还紧紧地攥着。
房间里还是很安静,只是多了一些昏沉的死气和不可言说的冰冷。
邓渚迟听完这件堪称诡异的离奇事,表情依然很平淡,他的眼神上下望了轮椅男,“你,是被丢下来的。但是天堂选中了你,所以你不会死。你的身份是‘天使’,这件事连世界树都会承认。所以你无法‘死亡’,你的腿被折断,所以你无法离开地面,飞不到天上。”
邓渚迟说得很玄,但是轮椅男眨眨眼睛好像奇异地听懂了,他有些口干舌燥又好像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他的脑子乱七八糟的思绪都跳了出来,让他迷惑又让他头疼。
“你、您的意思是、是说我还活着?”
“当然活着。”邓渚迟表情说不出地滑稽地看轮椅男一眼,他走过来,有种古典舞的矜持,戴着黑纱指套的手指轻轻敲着轮椅的扶手。
——咔哒咔哒。
“这座‘诺亚方舟’就是世界树对你的补偿。”
……
典恩一觉醒来发现他正趴在邓渚迟身侧,鼻腔里溢满了洗浴间同一瓶沐浴露的芬芳,他荷尔蒙大发,蓬勃的生命力让他血液直流,草!
能不能别这么畜生!
吓着公主怎么办!
以防万一,典恩长臂一伸,从金光灿灿的抽纸盒里拽出一把纸,团成手帕放在鼻子下面。
求别搞,别流鼻血,别流氓。
邓渚迟睡得很熟,他银河似的流水银发铺满了整个枕巾,随着他甜睡的呼吸发着颤。
他的脸在晨曦光芒间仿佛镀了一层柔软的光晕,毛孔细腻光滑,眼睫纤长黑浓,搭在眼皮上错落成一点点乌青的虚影。
唇水红饱满,嘴角上扬,晶莹剔透的。
像一朵开得正艳的红山茶花。
微微张开舌尖,清浅的呼吸显示着主人好眠。
简直是睡美人,天知道,典恩有多想亲下去一吻芳泽!
他说别急再等等,公主拿他当朋友他不能拿公主当炮友!更不能对公主流露出一点一丝一毫的意思来!
不然公主护卫队就够他喝一壶的!
可是,他真的忍不住,他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邓渚迟。
他用拿一百克拉钻石的轻柔态度,轻轻地捧起邓渚迟的银发,小心翼翼地闭上眼睛靠近,他闻到这款长发和他头发一样的香气,黑木梨花冷幽的气味,他和公主用的同一瓶洗发水,在同一个卫生间待过,在同一个房间呼吸。
光是想到空气里公主呼吸的气体就有一克是他典恩吞吐的呼吸,他就有些脸红得眩晕,这不就是间接接吻!!!
——咚咚咚。
房间门被轻轻地敲响。
说不清楚是开心还是被打扰,典恩开了门。
看见访客是坐在轮椅上的人,典恩有些皱眉,让残疾人来做服务生,这家赌场还有没有人性了!
他没有仔细看这位残疾先生,余光只是大致扫了一眼,残疾先生穿着合体的西装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左肩膀的名札上用贝壳珍母刻着:弥赛亚.
“你难道不想问我的名字吗?”轮椅人看邓渚迟推开门要离去,他忍不住自己主动利用自己的最后一点价值。
离奇的故事,总要有一个主人公。
或者说,他自己都没发现,他不想让这样一位漂亮神秘的女士离去。
“那又有什么意义呢?”门开斜角的黑暗中,邓渚迟耸耸肩,“我给你一个名字吧,以后你就叫做‘弥撒亚’。”
“祝贺你,弥撒亚,如获新生。”
“那您呢?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字……”弥撒亚仿佛初生的稚童,依依不舍地依赖这个神秘出现又神秘离开的女士。
“你不是早已呼唤我了嘛。”
玛利亚.
想换封面了,这章写着写着感觉有点克和圣经味,把自己是写爽了,也希望大家喜欢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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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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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弥撒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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