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天空一别上午时几乎要将马路晒化掉的晴朗,刚过正午便集结起了层层灰黑色的阴云。将要下雨的山林有一种特殊的潮湿气息,浓郁的随时能挤出水的空气里夹杂着草木的芬芳,又被尚未降下去的余温烘烤得温厚缠绵。汗水已经将T恤粘成了第二层皮肤,但这种潮闷完全撇去了出汗时应有的轻快舒适,只留下挥之不去的燥热与黏腻。
皋月葵扯下领口,试图让凉风进入衣内,但无济于事——下雨前的空气完全是静止的,连呼吸都只能吹到自己脸上。
“这个季节原来这么潮热吗……?”
已经没有享受风景的心情,金发蓝眸的青年只能拼命抖动着领子,试图降低身上的不适感。
非要说的话,这里是葵的老家。虽然他自小就不在这里长大,连同父母和爷爷奶奶也是自他有记忆起就都是一家人一直在城里一起生活,但或多或少也在这里曾度过几次小学时的暑假。
大抵是因为故土难离,爷爷在因病去世前总是反反复复念叨着这里,只是那时老人家的身体已经经不起奔波劳累。在爷爷过世之后,奶奶也很快入院了——父母既要处理爷爷的后事又要照顾奶奶,忙的焦头烂额,哥哥又恰好远赴国外出差,于是葵便自告奋勇前往老家,整理爷爷的遗物和一些奶奶念念不忘的纪念之物。
只是回来后才发现,多年无人照管的房子虽然不至于濒临倒塌,但也确实处处都是问题。葵干脆先将这次来的主要目的收拾好后寄送给父母,而后才一点点整理房屋里的家具,并聘人来好好修补。
既然一切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彻底收尾前葵无可避免地陷入了无所事事的状态中。这里说是来过的地方,但又委实太过陌生,即便是左邻右舍,也只有“哎呀是皋月家的孩子啊,上次见面还是小学时吧”这种程度的客套。同龄人更是稀少,仅剩的一些也在童年时未建立起交情,与其尴尬地非要相处,不如顺着自己的想法放松身心——这,就是葵会一个人来爬山远足的原因了。
只是眼看要有大雨,他不得不提早下山。
耳畔自己的呼吸声因为增加的运动量变得急促起来,纵然已经很小心地沿着山上早已被踩出来的山道行进,奈何愈发阴沉的天色下一切仿佛提前进入了傍晚,山路与边缘的界限也变得模糊不清。紧接着,天空骤然掠过一道白线……然而,并不是寻常的闪电,而是像是只存在于网络影像记录中的那样,直直地劈在他眼前!!
咆哮般的雷声骤然响起,但是,葵已经没有在乎的余裕了——没有人能在目睹闪电就劈在自己眼前时还能保持冷静,实际上葵还能在第一时间下意识地后撤,已经算是临危不惧。但是,狭窄的山路根本容不下慌张之下的错步,仅仅只是向后退了两步,他的鞋子就已经擦着山道的边缘踩了个空,在阵阵的雷声与闪电中顺着山壁毫无反抗余地地滚落下去。
声音、气味全都在知觉中混在一起,已经难以分辨一切到底是什么。感官中最剧烈的只有痛意:压过凹凸不平的石块的痛,滚落的过程中撞到什么的痛。葵只来得及仅仅用手臂护住头颅,却对如何止住这种跌落毫无办法。直至他的脊背重重撞上了什么,已经晕眩的大脑才在长达十几秒的静止中分辨出自己终于停了下来。
葵一手扶着脑袋,一手因为晕眩感的有增无减而不住向后触摸着,试图以触觉来弥补此时感官的受限。然后,他的手很快就被人捉住了——握住他的手是一种全无血色的冷白,腕上搭着的袖口又大又宽,便显得露出的腕骨有种过于消瘦的伶仃。
葵沿着那只手看过去,已经渐渐聚焦的视野中逐渐变得清晰。先是那一身已经在这个时代变得不太常见的纯白狩衣,而后是草草扎了马尾却因为不少漏掉的发丝随意地披散下来而越发显得凌乱的黑发,最后则是那一张有如瓷器般洁白而全无血色、亦如瓷器般破损的面容。
扶住他的无疑是个美男子——附注,脸上带着数道有如裂缝般伤痕的,看样貌似乎是他同龄人的美男子。
“非常感谢你接住了我。”虽然很不好意思继续这么靠在人家的怀里,但是葵目前实在是不太能自己站起来,只能以言语表达自己的感谢,“我刚刚滚下来的力道应该挺大的……你还好吗?”
“……不用在意。”青年的咬字有种久未与人沟通的生涩,“原本就是因为我的缘故。”
“?”
“睡去吧。”青年抬手覆盖上了葵的眼睛,将他视野的一切重归于黑暗,“请令康安,若此之人子受过而亡,必为建御雷神之罪!”
在微冷的手掌温度中,葵在迷茫之余,又有种难以言喻的、被强令的安心。晕眩感不知是因为适应了躺着的姿势还是因为其他什么,正一点点的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体力被消耗到极限般的困倦。
在彻底陷入沉眠之前,他隐约又听见了一点点的雷声……以及终于落下的,淅淅沥沥的山雨。
02.
那一天的葵醒来时,已经是下午四点。
四周果不其然空无一人,连天色都重新变得晴朗。不再炽烈的阳光渗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的眼皮上,衬得之前令人惊惧的响雷像是一场噩梦。身体十分轻快舒爽,不仅没有磕碰的伤口和青肿,连头脑都清晰得不可思议。唯一能够证明他确实偏离了道路的,只有距离他足有一个陡坡之远的山道——而除此之外,他连身上都是干干净净的,只粘了一点他清醒后试图爬起来时沾上的碎叶。
“……这是?”
终于站起身后,葵才发现自己刚才其实是一直背靠着一座石碑。大概是因为年代久远,石碑上已经长满了青苔,原有的刻字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只有最下方的边角隐约露出一点字符的痕迹。
“……”说不清是什么心情,葵将手搭在石碑上,轻轻一拭。
青苔并不像是表面上看上去那样潮湿,甚至有种类似草叶般的触感,但同时也已经顽固地在碑上扎根,被触摸了也只是柔韧地顺着手指的方向滑开,全无一点被刮蹭下来的迹象。
“我为什么会滚下来……呢?”葵触摸着石碑,茫然地自言自语道,“刚好被这个阻挡了一下,才没有继续滚下去……是这样吧?那倒是要感谢它了。”
在就这么彻底说服自己之前,尚且抚摸着石碑的葵鬼使神差地开口道:“我是葵(あおい)。”
【……】
葵略有些尴尬地缩回手“奇怪,为什么我会......”
然而,在他话音尚未落地、手指从碑上挪开的瞬间,白色狩衣、黑色马尾的青年已经凭空出现,蹲坐在石碑上,正与葵四目相对。
“你,和我结缘了。”那张瓷器般的脸孔上面无表情,但葵似乎从里面听出了一点被辜负般的委屈,“向我祈愿吗?”
“不、暂时不需要。”葵下意识答道,本该被覆盖的记忆也自此重新清晰起来,于是他的笑容也一扫之前的负面情绪,变得从容且温和,“是我要感谢您的援手。”
“?不需要。我说了是因为我。”青年毫不迟疑地回答道,“回去吧。已经将到逢魔之时。”
虽然是十分冷酷毫无感情的话语,但大概是当时被接住、又被治愈的记忆复苏后变得更加生动清晰,葵实在难以对青年提起什么恶感——只是,被如此坚决的推拒,多少会有点无奈和丧气。
“我会尽快回去的。”葵微笑道,“再次感谢您的援手……虽然不能代表我的谢意,但是还是请您收下这个。下次我会郑重地前来道谢的。”
他从背包中拿出原先只是为了远足补充体力的草莓牛奶,弯下腰放在了石碑前。
大概是因为位置改变,石碑最下方模糊的字符在葵的眼中清晰了一些,变得容易辨认了。
“……あ……らた?”
“……”青年只是沉默地看着他放下牛奶。
“那么我就此道别了。”葵说道,“下次见面还能见面吗?我该如何称呼您?”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新(あらた),我的名字。”青年说道,像是终于折服于现状那样朝着葵招了招手,“过来一下,葵。”
“?”
那双消瘦又微冷的手掌拖起了他的脸。在四目相对、那张瓷器版的面孔渐渐迫近的时候,葵确信自己看到了裂缝深处绝非血肉的、纯粹的黑暗。但显然并不是人的青年并没有伤害他的意思——新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吐息也有种山泉般的微冷,一字一顿地说着大概是祝福的话语:
“逢魔的秽物啊,速速远离!此人为我之眷属,我之神子,凡我所触及之地,我应诺而现!”
……大概是祝福吧。
“虽然想说从现身的时候感觉就不是人……但是果然不是人啊。”被新重新放开后,葵挠了挠脸颊,“难道是山神吗?”
“正是。”或许不是葵的错觉,新脸上的缝隙又多了细细窄窄的一条,细小的碎屑就这么扑簌簌地掉落下来,但山神本人全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弯腰捞起草莓牛奶就笨拙地用手试着戳开,“随便和彼岸的东西结缘是很危险的,多亏我是善良的神明,下次别这么傻傻地报上自己的名字。”
“虽说各种传说里都有不说名字这种说法,但在真的见识到之前确实没想到是真的……给。”看不过去的葵拿过了草莓牛奶,用吸管戳开后才重新递了过去。
“因为结缘是双向的,你的气息到我这里来的时候,我的气息也会到你那里去。”新说道,“以前的时代无所谓……但现在已经不是神明的时代了。所以贸然结缘的话,很容易被妖魔吃掉的。遇到这个的时候,直接呼唤我的名字就可以了。仅限在附近。”
“还真是危险的结缘啊。”葵确实得到了深刻的教训——从记忆犹新的雷电里,“请问,[结缘]有持续的时间吗?”
“……”新吸着草莓牛奶,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眼睛都亮了起来,即使飞快地吸空了内容物依然舍不得松口,于是说话便也含糊起来,“会有结束的一天的,很快就会告诉你了。”
03.
“诶,你是……皋月家的孩子?最近都看见你往山上去啊。”
“是。我很喜欢那边的风景。”
说是好奇也好,说是自觉尚欠人情也好,自那日的“结缘”后,葵就多出了每日登山的习惯。大概是看到他开始购置一些生活必需品,有了长住的迹象,邻居也开始变得亲切起来。
“那座山啊……哎呀,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邻居家的阿姨说道,“近几年出产的山珍已经没有以前那么香了,而且最近一段时间总是看到有雷往那边劈。很容易起山火啊?到雨季了,还是少去比较好。”
“感谢您的告知。”葵没有拒绝这份好意,但也只是点点头微笑着固执道,“我会每天查看天气,在下雨之前回来的。”
“哎呦……”
告别了邻居后,葵再度走上了山道。和第一次相比,这一次的他显然轻车熟路了很多,再加上或许是受到了山神的祝福——或许,总之整座山都变得友好起来。即使走得急了也不会有荆棘或者树枝勾住他的衣服,还经常能在树底找到野蘑菇(因辨认不出是否有毒故没有摘);小动物们也懒洋洋地不避人,偶尔有空看他十分顺眼的还会扒拉着他的肩膀让他捎一段路;就算穿着T恤出门也没有蚊虫侵扰……
“在笑什么?”
“没什么。”虽然想正经一点,但联想到自己享受的迪○尼公主待遇,葵实在很难忍住笑意。
“你就是在笑吧?”新皱起眉毛不满地用手戳葵软而单薄的脸颊肉,直至后者被连戳了好几下后不胜其扰起攫住他的手指才停手,“总是造访神之居所,好大胆。“
“因为我没什么事情可做?请先下来。“看上去很有礼貌、说的话也很有礼貌的葵习以为常地捉着那几根手指将新从石碑上拽下来,对神明并没有多客气,”我要试着清洗了。“
距离第一次与新的见面已经过了半个月。这半个月里,葵与新也渐渐熟识起来,而所谓清洗指的正是那个长满了青苔的石碑——虽然新自称绝不是块石头化身,但是他与石碑显然密切相关,基本也不会离开石碑附近。葵在某一次挨着石碑与新聊天时无意中将石碑最下方的青苔蹭掉了一块,而后就肉眼可见地看到新布着裂痕的脸恢复了两分钟……
虽然清理青苔有利于新也只是葵毫无根据的揣测,但新默认了这一行为。只是可惜,在经过葵反复尝试后,石碑也只有最下方一点点的青苔尚且湿润能被铲除,经过了几天时间铲掉后整个石碑也只露出最下面“た”的大半部分。
于是这一次葵除了每次必用的铲子,还戴上了便携式的高压水枪。
进水的软管特地买了加长,接入的是附近的山泉水。在用具有冲击力的水线对着石碑扫过一遍后,除了被铲掉的那一块变得更加干净外,其余地方简直是毫无进展,甚至那些已经有如草叶的青苔被水一冲反而更加青翠欲滴。
乖乖地坐在一边吸着草莓牛奶的新扬了扬美貌,不太起伏的声线颇显昂扬:“我就说了,要清理干净是不可能的!”
“这应该值得骄傲吗……?”葵反问道。
“好像不是。”新说道,“虽然是无用功,但是看着会觉得有点开心。”
“那虽然听你这么说有点开心,但是还是会有点挫败。”葵说道。
“喔……那抱歉。”山里的神明不知该说是老实还是笨拙地回应道,“因为会开心,所以就没有告诉你这个是用人力就能铲掉的东西。”
“那关于这个我也早就知道了。”葵回应道,然后一回头就看到了新睁大了眼睛的震惊呆脸,不由失笑,“你不会以为我是什么都没发现的笨蛋吧?而且,既然都已经亲眼见到了山神,那当然也能接受这些不科学的设定。只不过,我只能使用‘人力’,所以多少是想着做到力所能及的地步看看……但现在看来,这就是极限了呢。”
在他这么说完之后,四周有片刻的寂静。
“不是你的问题。”身着狩衣的山神迟疑地说道,“现在不是神明的时代了而已。所以,不被信仰的神明会被自然地淘汰掉。而且,我本身也并不想在这个时候被知道全名……“
“‘新’不是全名吗?”
“就和你‘葵’前的‘皋月’一样,当然还有其他部分。”新说道,“被知道全名是很危险的事情……对于神明而言。被知晓就代表被支配,即使只被知道部分的名字,也不能阻断‘缘’在被知道的时候缔结。人类在这一点上更加有利。”
“新……”
葵看着新,无奈道。
“既然不喜欢你倒是别这么一股脑地说出来啊?”
“因为葵并不想对我许愿。”新答道,那张带着裂缝的美人面转了过来,紧紧地盯着了葵,似乎在以另一视角观测者,“遭遇荒年便祈愿风调雨顺,田地有了收获又祈愿能够不被野兽所扰,能够安居又祈愿能有珍稀的山货……这里也曾经有过神社,只是因为我有求必应才修建,又因为我不再有求必应而荒废。”
“我并不讨厌人类,但是要去分辨到底怎么做才能算好,实在是很麻烦。”
“葵,想要对我许愿吗?”
面对的明明是衣衫洁净、容貌俊秀的神明,但这一刻,葵从中感觉到的,却是一种绷紧的不安。
“……不,还是不了。”葵说道,“如果是缺少什么东西的话,我自己就能买齐。如果是超出我的经济能力的奢侈品,那只说明对我而言并没有购买的必要。而如果是更加庞大的愿望的话……在一切未知的时候,我没有自信能负担起这些愿望的重量。如果我对新许愿的话,新要付出什么呢?”
“啊——是这样没错。”新点点头,看起来又有点莫名的呆感了,“理论上是我用力量实现就行了。太久没有被许愿了。现在的我能实现什么水平的愿望……好像没有试过。”
“那就请暂时别说这种话。”葵说道,手上已经开始收拾起经过试验毫无用处的高压水枪,“既然说了什么被淘汰之类的话,那姑且请先考虑自己的事情。”
“我去那边把水管收回来。”
这么说着,金发蓝眸的青年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被留在原地的山神靠在石碑上,定定地凝视着那个背影。直至青年的身影脱离了视野,他才垂下头,用手轻轻地抚摸石碑上柔软的青苔。
纵然刚刚才被水冲淋过,青苔仍然干燥如初。那些柔顺的表面下凶恶的根系已经深深扎入石碑中,汲取并非现实意义的养分。此地除了石碑,所谓神社早已荡然无存,除了葱郁的林木与草叶外全无任何人工所造的痕迹,那些新所说的过去,早已久远到连传说都没有在这里流传下来。
“要是能早点遇到的话……会怎么样嘛?”新说道,“但是,现在也已经无法动身了……就算想要再去找黑天狐大人与白天狐大人问一问,也不可能拜托他去。他在抵达之前,就会被吃掉吧。”
在他的头顶,天色渐渐转暗。
风中,隐约传来了血的腥味。
04.
葵正在拼命奔跑着。
原本已经熟悉起来的山林在这一刻变了形象,沦为了敌人的爪牙。这里是新所统治的山……原本是这样的。然而在敌人力量下,荆棘破土而出,眨眼间便将道路都覆盖得模糊不清。青翠的树木好似失去生机般干枯甚至摇摇欲坠,而且、还有令人难以忍受的奇怪味道在四周弥漫,闻久了连头脑都像是起了雾一样变得迟钝。
但是,眼下只有一件事是无需迟疑的——狂奔、狂奔、狂奔,脱离这个地方,去往新所在的领域。
背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近,不是野兽,也不是人类,而是更加畸形也更加异常的、同时混合了人与兽的特征的妖鬼。窸窣的声音来自游动的蛇腹,折断的声音来自扫开枝叶的好几条人类手臂,凄厉的、犹如女性哀嚎的声音实则是对方的笑声……被垂涎、被紧追不舍,只要有一步慢下来,马上就会被那具蛇身、那个手臂擒住,吸干这一身血肉的吧。
这,便是新曾提到的,会吃人的妖魔吗?
高压水枪在当场试图反击时便被妖魔一爪抓毁,如今身无武器的葵除了逃跑别无办法——在见到对方能够轻易推倒树木、口中还咀嚼着人类的残肢时,葵就毫不怀疑这个妖魔的危险性。但是或许又是所谓“不科学的设定”,原本应该很快就能抵达的地方无论如何都跑不到,四周的树木怎么看都是同一个样子,在渐浓的血腥味中,他似乎又跑回了遇到妖魔的原点,看到了被扔了一地的零碎内脏。
“新……”
倒也有试着呼唤过,但是声音似乎也传不出去……
【葵?】
“新!!”
原本黑雾渐浓的树林骤然出现一道白光,似是阳光劈了下来。紧接着出现的,是神色冷凝的山神。他狩衣下的双手已经变成了镰刀一样的刃器,衣袖也已经被锋利的刀刃卷破,但是依然是凛然的神明之姿。
因为等不到你回来,所以来找你了——在与新视线对上的时候,葵似乎看到了这样的焦急心声。
明明是没什么表情的家伙,结果无论哪方面都很好懂啊……体力快到极限的葵大概是因为感到了安心,竟然出神了一瞬,脚步未曾停歇下竟然直接撞到了新的怀里,被迫止步后终于能够大口喘气地恢复体力。新举着镰刀的双手下意识地下移,在将要碰到时略有些无措地又向上抬了抬,只有目光下移、仔细地确认了葵看上去精神不错不像是受了伤,冷凝的脸也放松了一点,转而对着妖魔厉声呵斥到:
“秽物!滚远一点——别再接近我的神子!”
妖魔以六只手臂撑起身体,仍然带着人类相貌、唯独下颌异常地张开的脸孔中再度发出一阵悲泣般的笑声,神志混乱道:“神子、是神子——吃掉他,消化他,好吃的,好吃的!给我力量,我想要活,我想要活啊啊啊!!”
他如爬虫一样嗖嗖地向前爬去,溢出血泪的瞳孔紧盯着带有神明气息的人类。但下一刻,他的面部骤然迎来一阵罡风——轻灵的风这一刻被捏成了利刃,连草地都被猛地掀翻,何况直顶着风的头颅!!
数道刀痕蓦然浮现在了妖魔的头脸处,浓紫色的污血不断涌出。没有给妖魔反应的时间,新已经在眨眼间出现在了妖魔的面前,连葵都被风轻轻一扶、调转方位到了更后的地方。取代双手的镰刃上映出的光芒,因为这一刻新迅急的速度都被生生拉成未曾反应过来的长长一线,针一般猛地贯入妖魔的血肉之中!
一刀对着头骨,一刀对着腹部。面对食人的妖魔,新没有任何给对方留下生机的打算。
天地间的一切,只有葵急切的喘息声如此清晰。
血泊泊地流出,腹部的一刀切开了皮肉,露出的是没有内脏、也没有血肉的、宛如纯粹黑暗的内里。而头骨的一刀像是碰到了钢铁,只进入寸许就不得不停滞。
“你杀不了我。”妖魔在剧痛中反而像是找回了清晰的意识,眼睛死死地盯着新,“因为我、有你的名字。”
“你是……隔壁的山神。”新的声音低沉了下去。
“我不想死。如果缺少力量,就去吞噬力量。为了活下去,我什么都能吃。我还想见到谁、还想被谁信任,所以、所以、所以——给我吃!你的神子给我吃!”妖魔的声音逐渐变得凄厉,“你明明也是一样的!你也快消失了,你也会堕落的,为什么不能体谅我!!不要阻拦我,【卯月新】!”
在真名被吐露的瞬间,新的身体如同石碑一样凝固了。
控制住神明的同时也间接控制了这片土地,污秽的气息一步步地扩散。甚至在凝视新的那一刻,妖魔的瞳孔中也流露出了吞噬的渴望。但是比起神明虚无的躯体而已,血肉、脏器要更加“美味”。
于是妖魔弓起身,像是绕过一块石头一样绕过他。
地面上的荆棘越发蔓延,四周的树木也随着妖魔的行动凋零。口不能言、手不能动,连转身都无法做到——在连蛇尾都要消失在视野之中时,新蓦然发出一声尖锐的长鸣,面部龟裂的缝隙发出清脆的爆裂声,行动不畅的身躯蓦然跌倒,以手部镰刀的刀刃钉住了蛇尾!
以这为开始,新强行抵抗着被命令的苦楚,艰难地仰起了头。
他的脸孔再度出现在了葵的眼中——不仅仅是裂缝,那张脸正在碎裂,几乎一半的脸都缺失成了黑暗,仅剩的一半也布满细密的裂纹,一片又一片地开始消解。
“快点逃。”他对着葵说道,眸中有着下定决心的厉光,“去我的石碑,把我的身体挖出来!”
妖魔哀嚎的笑声与咒骂还在回荡,葵不敢迟疑,再度提起步子,拖着沉重的身体拼命向前。
“新、新……卯月新、卯月新!”
如果说掌握了名字就是能够控制神明的行动的话,那么他也掌握了新的名字,是否能够减缓一些妖魔的控制呢?
葵无从知晓,因为他无法浪费新争取的时间。在鼓动的心跳中,这个名字也强迫般地刻进了脑子里,让他能隐隐约约感觉到与新的联系。但是,也仅止于此——他分不清此时与新谁更像风筝,唯一能够肯定的是这份具现化的联系正摇曳如风中烛火。
于是他只能按照新的嘱咐,奋力挖掘着石碑。
带来铲青苔的铲子仅仅是触及石碑深处就扭曲成了铁片,他便毫不迟疑地用手去扒开土层。用力、用力、用力地往下,粗糙的石碑一定磨破了手上的皮肤,指甲也是一阵阵的隐痛,但是出了意识到这些以外,身体仍然像是失去了痛觉那样奋力地挖掘着,就像是自己劈成了控制行动与感受外界的两部分。直到终于碰触到不属于泥土的、具有棱角的东西,葵甚至有种达成目的后的恍惚。
在他将木盒拖出来的那一瞬间,石碑轰然倒下。
塞满泥土的龟裂指甲连撕开木盒的封条都显得迟滞费力,喘息着用力想要刮开封条的葵几乎要痛斥自己的拖延。但是封条终于被刮开、强行打开了盒子之后,葵又突然才察觉,自己的眼泪竟然一直在流。
此地曾有大妖镰鼬。
性喜人类,多次助人,农时亦助收割。寿尽之时,此地之民感念恩情,相继叩拜,因此复生为神,即为此地山神。
盒子里写的是新作为山神的原因,以及一具小小的、标本般冰冷的动物。
葵抱起盒子,再次朝着来的路奔跑。
05.
妖魔的臭味越来越浓,失控的风在树上切出无数刀痕。但是,越是被控制、被攻击,山神的眼睛就越明亮,就像是含了烈焰在内一样,怒视着沦为妖魔的前神明。
在葵抵达的那一刻,他的整张脸都破碎了。
人形的身体消失,只剩下沾满污泥污血的狩衣空荡荡地落在地上。而下一秒,从葵所怀抱的小小尸骸中,蓦然出现了心脏的搏动。一只手探出盒子,抓着盒壁用力撑出,随即是手肘、肩膀……身体完全违反常理地从小小的盒中一点点挤出来,那张脸终于不再缺损盒布满裂缝,而是变成了完整的帅哥脸,唯一与先前不同的是带着一点属于野兽的尖尖獠牙。
在他重新出现的那一瞬间,葵蓦然感觉到,自取得新“真名”时扯起的那一根风筝线也被吹上了最后一股风,飘散得无影无踪了。
妖魔尖锐地笑了起来:“你堕落了!你堕落了!分了吃吧,分了吃吧!”
“开什么玩笑。”大妖·镰鼬道,“这可是我的神子。”
他冷笑起来:“那你也做好准备了吧——现在这么说,好像已经迟了。”
新的力量……不,作为新的生前的、属于镰鼬的妖力比起妖魔更加庞大地爆发出来,唯一的区别大概是不曾食人而不具有那种浓烈的血臭。新四周环绕的风都被妖力染得变了颜色,即使是一瞬后风和妖力都消失了,但这并不是逞强——因为在他徐徐的尾音里,妖魔的身体就像是积木一样平滑地散开了。
污血如泼墨般地撒了一地,曾是卯月新的大妖转过身重新看向了葵。在对视中,他轻声道:“对我许愿吧。”
“神明与信徒的联系便在于‘缘’——对我许愿,然后切断你我之‘缘’吧。”
……
在被眼泪未干的葵用力拒绝之后,镰鼬又变成了那个呆呆的山神——指脑子。
“我在成为山神之前是很强的大妖怪,本体是镰鼬。”镰鼬解释道,“那个时候无论是神明还是妖怪都很常见,也会起冲突。因为镰鼬并不是那种寿命无尽的妖怪,所以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快要死了。就是在那个时候,被我割开了成片农田的稻杆节省了劳力的村民来跪拜我,希望我能够庇护他们。所以,完全没有想到地就这样成了山神。”
“但是这样下来原来的身体就变得很麻烦了。你今天也看到了——妖魔是污秽之物。生前的话可以控制,但是死去的时候、失去理智的时候——就像是刚刚那个一样,就会变成污染土地的东西。所以我就把只剩一口气的身体干脆镇压在下面,只不过这样就变得没办法离开了。”
“所以新……真的在这里呆了很多年啊。”
镰鼬并没有否认“新”这个名字,点点头道:“是的。同样的景色很快就厌倦了。但那个时候还有认识的妖怪来找我,也还有黑天狐大人和白天狐大人会在各地引发奇迹,隔壁的山神也是那个时候认识的。他们对我说‘那就去看看人类吧。人类是奇特又坚韧的存在,看到他们不同的心灵和他们带来的新的事物,他们的成长也是全新的景色吧’。”
“但是,人类也很奇怪。一开始我完成了他们的愿望他们是很高兴的,但是随后就想要和我拉进关系,想要得到更多。我不喜欢这样的愿望,于是在某一次向我祈求雨水的时候,我回答‘山泉就在那边,自己去打水’。从这个时候开始,我拒绝了越来越多他们能自己做到的愿望。我不觉得自己做的有错,但是对人类来说,就代表我‘不灵验’了吧……于是,会来供奉我的人类越来越少,神社也在某一天倒塌了。”
“那么,脸其实是……?”
“被遗忘的神明当然会消失,因为神明的力量来自信仰。别的神明我不知道,但我就是神明的形状(人形)会渐渐消失。如果不想消失也没问题——就像是那个山神一样为了获得力量什么都吃,从神明堕落成被**控制的妖魔就行,至少在被高天原发现和追杀成功前都能苟延残喘地活着。但是,我不一样。”
“因为我的生前就是大妖怪,所以作为山神的我死去后,作为妖怪的我就会复苏。但是,作为妖怪的我又只剩下一口气,随时会死去造成污染,所以建御雷神才会时刻对我雷击,这样就能确保杀死我、和杀死复苏的我,把一切控制住。”
“但是、这样未免……!”葵急切道,“而且,只剩一口气的话,现在的新就是随时会死和随时会被雷击了吗?”
“不哦……因为你在这里。”镰鼬说道,“因为你和我的‘缘’还在,所以我回到了这个身体,可是还是被你牵着了作为神明时期的那部分‘缘’,因此不能算是完全的妖怪。何况高天原的神会尽量避免对凡人动手,如果你因为他们而死,那就会变成他们的罪孽。就算是这么久远的神明,罪孽多了也会有麻烦的。但是,就算是这么说,那些神明的耐心也没有多少——因此,在觉得有必要清除我的时候,他们还是会下手的吧。”
“‘缘’是很神奇的东西。我本来想着早点解除你我之缘的,但是,你为了我做了什么,这种感觉实在是很新鲜,于是就这么拖延起来了。但是现在情况不同,所以为了避免被波及,尽快解除和我的‘缘’比较好。”
老实说,这其实是根本不需要犹豫的东西。自己的性命,和仅有一口气的只相处了半个月的人的性命,很轻易就能衡量出轻重。但,即使如此,葵依然无法给出答案。
如果说半个月能培养出什么甘愿一起送死的深情厚谊,显然太过梦幻。可是,如果要就此甩身离开,又无法割舍掉这期间的情谊。如果是更加极端一点能够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取另一个人的存活,大概也不会两难得做不出判断。但是偏偏是这样的一个要送死,一个陪了也是白死,才会让人如此不甘。
“只要……许愿就可以了吗?”最终,葵问道,“和神明的结缘这样简单就能切断吗?”
“嗯……因为你不一样,因为你有我作为神明时候的名字。所以,不管我是否应诺,这份缘都会存在,只有你‘有所求’而我‘完成所求’,才会就此断开。”镰鼬说道,“不过,因为是你。所以就算不知道名字,我大概也会想完成你的愿望。”
“我是你一个人的神明。”
葵沉默了下来。隔了好几秒之后,他才又轻轻地说道:“但是新你,一次都没有再叫过我‘葵’了啊。”
在他这句话出来后,镰鼬也随之沉默了。
“在你成为妖怪后,再怎么叫‘卯月新’也无法感觉到和你的联系,也是因为妖怪的你并不认为这是你的名字吧。”葵说道,又有些许咸涩的液体从眼眶流淌出来,“所以我想,你确实是想要从此不再产生联系。但是、即使能够理解,我也……无法、做出就此分别的决断。”
在这句话说出来后,葵的眼神也变得坚毅起来。
“如果是顾忌我的存在的话,就算你说的那些神明不知道会等待多长时间才失去耐心,总归是有时间,对吧?既然如此,我至少要在这个不知时限的时间里,找到能够帮助新的办法。”
“如果妖怪的你无论如何都无法延长寿命,那就再想办法成为神明吧!我会去寻找新的相关传说,如果和发展和旅游相关,那么总会扩大影响力,获得信徒的吧?如果、就算是这样也不行的话,至少我在这段生命里,一定、一定会信奉你。”
“新不是说了吗?我、是你的神子。”
镰鼬低下了头,但是仅凭声音都能听出他的困惑:“葵不是说无法担负愿望的重量吗?但是却想要担负起我的重量。好奇怪。”
“大概,是因为觉得如果是新的话。”葵笑了起来,“就算是要担负重量,也不是不行吧。”
“我明白了。”镰鼬说道,“那么,我承认[卯月新]这个名字,然后,向我许愿吧。”
“——!我不是说了……”
“作为妖怪的我随时都会死去,事到如今也不可能再立刻回到山神。既然我只对于你一个人还是神明的话,那就对我许愿,让我成为葵一个人的神明吧。”卯月新说道,“这应该是做不到的——但是,你掌握了我的名字,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所以,就让这一身庞大的妖力,也成为实现你愿望时可供消耗的一部分。如果妖力被这样消耗掉了,就算以后真的死去,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这种时候就别说死去的话……”葵说道,“所以,新叫了我的名字呢。”
“嗯,所以作为妖怪和你的缘分也缔结了。”新说道,“不想要分别这样的事……既然你是这样想的、我也是这样想的话。这就是最后的解法了。”
“作为我一个人的守护神,那么等我死去后,新会怎么样呢?”
“我已经想好了。我不会像是今天的妖魔那样丑陋地出现在你面前。但是我保证,即使是下一世、下下一世,你我也一定能够相遇。”
“真是沉重……但是,如果真的能实现的话。这样的愿望的重量,我好像也能担负。”
一切的隐忧都得到了解决,新再度看向葵,问道:“那么现在可以许愿了吗?”
回应他的是葵笑着的脸:“是的。我想要——”
……
“皋月家的那个孩子最近看起来外向了很多啊?”
“是是,可惜好像不打算常住了,果然从大城市里来的人就是不习惯小地方……不过那孩子长得很好看,也会有好发展吧。”
“他的朋友来帮忙搬家了!哎呀,怎么也是好看的小伙子——”
在修好的老屋门前,葵仔细地锁好了门。
行李已经收拾好了放在一边,来的时候只有一个箱子而已,结果走的时候反而变成了大包小包。如果单靠葵一个人,这种大体力活绝对够呛。然而——
“葵,还没锁好门吗?”
“……锁好了,但是别用风让东西浮起来啊,邻居会看到的!”
然而,所幸有人帮忙。
亲眼看着新老老实实地将行李用手搬进后备箱,葵才放心地将后备箱也锁好,进车开始启动发动机。注意到边上的新发亮的眼神后,他失笑地帮新系好了安全带,才重新将手放在方向盘上。
“现在还得是我来开车——等新学会了开车以后,我们就可以换这开车,到那时候去一起旅游吧。”
“旅游?”
“现在只能先出发去我工作的城市,至少父母那边该办的事情还没办完呢。然后就……”
“然后?”
“然后就先这样,你、还有我一起生活吧。”
——END
番外
“在人类寿尽之时,你作为守护神的意义也不复存在了。”
“正是如此。”青年低声回应道,“但是,我答应了还要与他相见。”
“愚蠢啊!作为神明竟然对人类执念如此,你即将堕落了!”
“是啊。”青年说道,“这对我来说是‘未完成的缘分’,所以即使葵死了我也还能滞留在这里。我没有了妖力,但是还保存了曾经作为镰鼬的身体,那么只是作为镰鼬也能苟延残喘。但是,执念和**都是会摧毁理智的毒药,就算理想中的状态再怎么完美,我也不能确保日后的我是否会沦为执念成魔的妖鬼。”
“你既知道如此,为何还不受戮?区区斩断缘分的罪业,吾亦可承担!”
“因为我不想这样去见葵。就算能承担,你也不想担上这种麻烦东西吧?”青年说道,“那么,来交换吧。”
“我放弃我的镰鼬躯体,愿意被剥夺掉尚属神明的这部分。我愿意解决掉一切后患,然后,让我转世成人类。”
“我想……再和葵在一起。”
“真是愚蠢啊……但是,也有一些存在捎来消息愿意为你担保。为了人类而牺牲自己修行多年的力量和(妖怪)□□,真的值得吗?但是既然有利于我,那么就算你想要反悔,我也不会同意了。我将你送入黄泉,若能你说服伊邪那美命,那就如你所愿!或许,还能先那个人类一步转世呢。”
……
“那么——只有乖孩子才能得到印章哦!”幼儿园老师亲切地招呼着小朋友们排排坐好,“记得老师刚刚说了什么吗?”
“要——好——好——相——处——”
“没错!大家都是好聪明的孩子!那么,新来的皋月葵小朋友,大家也要……呜哇哇啊,新ちゃん?!”
就在幼儿园老师介绍新入园的皋月葵小朋友的时候,底下有一个小孩立刻离座,像颗小炮弹地冲了过来,害的老师连忙拦住免得他将小葵撞到。老师还一边按住扭来扭去的小炮弹身体,一边安抚小葵道:“这是前半个月入学的新ちゃん!请不要害怕哦,这个孩子没有坏心,奇怪之前明明这么乖——”
然而卯月新小朋友依然抓住了机会,从老师的手臂空隙里伸出小手臂,抓住了皋月葵小朋友的手!
新大声宣布:“我要和葵一起玩!”
老师不由得头疼:“新ちゃん,交朋友的话要更加温和一点哦?这样冲上来要是撞到了葵ちゃん,那么他不愿意和新ちゃん交朋友该怎么挽回呢?”
然而,作为话题中心的葵并没有被吓到,而是仰起一张红扑扑的小脸,灿烂地笑着说道:“没关系的!我、我也想和新ちゃん一起玩!”
——番外·END
这是作为今年给朋友的生日礼物。
毫无意外地是她点名要的月歌·新葵向·HE。
不得不说这个发展有够日式疼痛,让我恍惚间想玩老梗,一度差点砸了自己的HE招牌(我有这种招牌吗?)好在还是HE了。
祝生日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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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山神(完)(附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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