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杉宸是被陶琴叫醒的，他看着面前容光焕发的母亲，无法想象这和昨天那位被丈夫家暴下面容憔悴的女人是同一个人。
“杉宸，妈妈今天送你去学校吧。”陶琴的一袭黑发散在身后，脸上是她精心涂抹的妆容，耳垂还戴着她珍惜许久的白珍珠耳钉，像一个端庄得体的大家闺秀。
谢杉宸脑袋隐隐发晕，他觉得自己可能还在做梦。
“快吃饭吧，今天早些去学校，”陶琴督促道：“你弟弟离不了妈妈太久，吵醒他就麻烦了。”
或许是没有睡好的缘故，谢杉宸实在没什么胃口，口中的面包干涩难咽，他不得已灌下大半杯牛奶，才勉强吞下。
陶琴没有给谢杉宸喘息的时间，在六点零八分时把他拽出了家门，拉进车里。
“叶知恩是住校生，妈妈不方便进你们学校里，到时候你就拿着这只表给他吧。”陶琴边吩咐边往谢杉宸手里塞东西，“别一送完就走，记得和弟弟说几句话，关心关心别人。”
谢杉宸看了看正在开车的司机陈叔，突然想起他曾经在叶知恩大伯手下工作过，他望着手中看不出价格的手表，应下了母亲的吩咐。
从叶盛博的住宅到学校只需要十二分钟的车程，陶琴宛如慈母般絮絮叨叨地说着话，谢杉宸一句也不想听，最终只在她的话中记住了一句“叶知恩在高一五班，是高一的A班。”
谢杉宸在高二A班，这是他和叶知恩为数不多可以比肩的地方。
可能是因为昨晚的冷水澡，谢杉宸感觉自己的头晕越来越明显，下车时头重脚轻，耳边不断响起陶琴的声音，他加快脚步，穿过校门，直到完全听不到陶琴说话。
夏天的清晨是夜晚温凉与白日燥热的分割线，谢杉宸穿着校服外套，竟也不觉得有多热。
高一楼离校门很近，大概走一百步就能到。
谢杉宸将手表礼盒小心翼翼抱在怀里，以免自己手心出汗弄湿了包装。
他停在高一楼门前，整栋教学楼只是稀稀拉拉开着几盏灯，也是，毕竟没人会愿意在开学第二天就六点半来学校。谢杉宸深吸一口气，走进这栋曾经他住过一年的教学楼。
景山中学的三栋教学楼都是五层四合院，每个年级的两个A班和四个B班的教室一直在教学楼的最高层，学校美其名曰专注学习，减少外界打扰。
谢杉宸低头看着台阶，一步一步数着，尽量忽略自己的头晕。
刚好数到八十，谢杉宸来到了第五层，左手边就是高一五班，他往教室里看去，果然，教室里坐着两三个学生，没有叶知恩。
谢杉宸头晕得厉害，他慢吞吞走到教室门边，靠在墙上，有些恍惚。
十二岁之前，谢杉宸和陶琴在地下室里住过很长一段时间，他的父亲在他三岁时便抛弃了他和母亲，还留下了一堆债务。
陶琴卖掉了房子，卖掉了自己所有的首饰，却还是无济于补，她开始寻找各种工作，穿行于形形色色的人之间，而谢杉宸会乖乖缩在小床里，等着疲惫不堪的母亲回家。
后来有一天，他发现愁容满面的母亲第一次面带笑容回家，她告诉谢杉宸，他们有钱了，先是离开了狭窄的地下室，后来是各种各样的首饰和包包。直到六年级的暑假，陶琴近乎癫狂地抓住谢杉宸的肩膀，嘴里不停说着：“杉宸，我们要有很多钱了，要有很多很多钱了！”谢杉宸被母亲吓得不敢说话，看着母亲的眼泪往下掉，却又笑着同他说话。
那天晚上，叶家人便将谢杉宸和他的母亲带离了小小的出租屋，快到谢杉宸只来得及和小卖部的奶奶说声再见，就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一个陌生的巨大的房子，那是他第一次看到那么大的水晶吊灯，就挂在他的头顶上，灯光耀眼夺目，在水晶吊坠里不断折射，看得谢杉宸头晕目眩。
陶琴把他拽到身边，悄声叮嘱他要讨人喜欢，要面带微笑，谢杉宸点点头，机械地咧开嘴笑，直到面部僵硬。
宴会的细节谢杉宸记不清了，只记得在陶琴旁边时被人突然叫住名字，那个漂亮女人摸了摸谢杉宸的脑袋，对他说道：“我有一个儿子和你差不多的年纪，叫叶知恩。”
“叶知恩！”
谢杉宸被惊得浑身一颤，差点把怀中的手表礼盒摔在地上，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身体却异常僵硬地靠在墙上。
他站在教室门外，眼睛直直地盯着楼梯口。
夏天的第一缕晨光倾斜而下，不偏不倚地照在楼梯与走廊里的交界处，少年解开了T恤领口的第一颗扣子，单肩背着包，额前的碎发被风轻轻吹开，露出他微弯的眉毛和狭长眼尾上翘的眼睛。
教室里的电子时钟从六点五十九变为七点整，叶知恩踏入了谢杉宸定义的晨光分界线。
“还有十分钟才上课，你走那么着——哎呦！”杨明朗急匆匆地跑上楼，嘴巴狠狠嗑在叶知恩肩膀上，“你发什么神经呢？停在路中间干嘛。”
“哎呦！”杨明朗揉着唇，刚从叶知恩背后走出来，又被吓了一跳。
叶知恩面前站着一个怪好看的男生，正把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往叶知恩怀里塞。
正当杨明朗暗自感叹叶知恩避不完的烂桃花时，那个男生说话了，“我妈妈知道你来景山中学了，想着给你买个礼物，周末的时候再请你去家里吃饭。”
哦呦，还是家族联姻啊，杨明朗想着，又觉着不对，家族联姻也不该让个男的来才对啊。
“不用了，替我谢谢你妈妈。”叶知恩朝谢杉宸笑了笑，没有接下礼盒。
谢杉宸知道叶知恩会拒绝，但是他心跳得太快，脑袋昏沉，早上喝的牛奶也在胃里翻江倒海，他一时间想不出挽留的话。
“杨明朗，走了。”叶知恩拍拍杨明朗的肩膀，示意他往教室走。
“等等！”谢杉宸下意识拉住了叶知恩的手腕，四肢瞬间僵硬起来，有什么东西慢慢涌上了他的嗓子眼。
叶知恩被谢杉宸拽回视线，却发现他的脸色惨白，下意识皱了皱眉，开口问道：“你没事……”
突然被谢杉宸大力推开，叶知恩看见他向后退了几步，满脸痛苦地捂住肚子，吐了。
叶知恩：谁懂啊，老婆第一次拉我手腕就吐了。。
内心疯狂尖叫：我这么吓人吗？下次不拒绝他了(╥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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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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