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九点,二楼卧室。
洗漱完之后,白承安躺在床上,昏昏欲睡,自然的窝在秦遇怀里,听他听到放假,精神了点,诧异地仰头问:“方前辈直接给你们放假了啊。”
秦遇点头嗯了声,他没多想方允行的事,调整了下姿势让承安靠得更舒服些,然后问起了他在意的事儿:“夏先生他们打算什么时候过周年?”
白承安:“就这周五,我后天去找他们。”
“这样啊,但是那家蛋糕店下周才开业。”
“嗯?”白承安第一反应是有点可惜,而后反应过来——秦遇是怎么知道的。他累,懒得想了,朝着秦遇一仰下巴,一副快讲的小表情。
“那家店是隔壁组童清他姐姐开的。”
白承安跟童清共事过几个月,这小孩儿当时还老是跟他吐槽应许的暴脾气。
“他姐姐人不错,挺厉害,而且做饭很好吃。之前忙的时候经常来给小童送夜宵,基本上都有我们的份儿。”
“是她,叫童晚。”秦遇给白承安讲,“小童给了我联系方式之后,问我‘是谁要过生日吗。’,我就说‘没有,我爱人想订一个蛋糕给夏先生他们。’”
“小童挺冷淡地就哦了下,什么也没表现出来。结果下班的时候他别别扭扭地过来跟我说,‘组长,我姐说你直接约时间就行,能做,材料基本是全的。’然后就把一些能做的图片样式发给我了。”
白承安一听见童清的名字就笑了,“他就是表现的不喜欢,有几次应许在实验室过生日,小童每次都送了礼物。”
秦遇也笑:“这小孩挺有意思。”
“有了联系方式啊……”白承安想了下,就又问道:“那你有没有问,有没有黑巧啊?”
秦遇一本正经地说:“我觉得可以没有。”
看来是问了,白承安若有所思。
白承安朝他瞥了好几眼,秦遇没绷住,他无奈说明事实:“童老板说,买了,就是还没到。”
现在虽然不能网购,但是中央各区之间有上架专门的购物平台叫易购云,兼二手市场,童晚当时给秦遇发的意思是有一些材料,她在易购上买了,但是对方两三天才能送过来,所以能做的样式有限。
承安认真地点了点头:“这样啊。”
“……我们还是来挑一下订个什么样的吧。”秦遇默默移开视线,不是很想承认他还是有点、一点点怀念这个恶作剧。
白承安侧了身,整个人已经挂到秦遇身上了,看着秦遇翻图片:“要一个六寸的就行,嗯……”过去了几个比较简单的款式,就是放的水果不一样,白承安抬抬手,翻过去对比了下,然后指着一个涂色均匀的奶油蛋糕,面上简简单单的围着切好的芒果丁挤了一圈奶油。
“就这个吧。”
“行。”秦遇说,“那我给老板发给消息。”
“好哦。”白承安无事就溜,从秦遇身上滑了下去,但是溜到一半被逮住了,秦遇发完消息,眉目一挑,把人搂在怀里不让动。
白承安推他推不动,放弃挣扎,眼睛一闭就要闹:“我要睡觉,困了困了。”
“我没想干什么啊,”秦遇委屈,报复性地低头亲了一下白承安的额头,没放开人,“好好好,睡觉。”
·
周五,白承安起了个大早,他做煎饼,秦遇煮咖啡,原谅他们不伦不类的搭配吧,白承安早上还是偏好中餐。
陈叔跟小李今天另有安排,白承安昨天找方允行借了司机,他一个人去,为了能早点赶回来,所以出发的也早。
到的时候阳光正好,风过适宜,晨起的一切都是清新怡人。柔和的光透过树叶、风温柔地从林梢掠过,吹散了蒲公英的花瓣,像白日飘落的雪,白承安从中走过头发上沾了雪的颜色。
他托着蛋糕,微微低头前行,来寂静无声的郊外去看望故人。
这个地方偏僻,树木幽深,山丘屏蔽,不易察觉,弯弯绕绕的台阶延伸上去,也没有几户人家。
夏栖和应许,他们俩在这儿住了多久了呢。
算算时间,快六年了。
他往深处走了没几步就到了。
白承安微微弯腰把蛋糕放在地上,然后抬手轻轻地敲了一下“门”,他唇角微微上扬,语气平静又温柔对着面前“门”说:
“好久不见。”
还有。
“周年快乐。”
这座“门”又或者说,碑,沉默的伫立着,并不能给他回复,它已经不言不语守了六年。
它的前面还放了一束花,不知道是谁送的,用纯白色的纸包了向日葵和蒲公英,林间的风虽然不甚喧嚣,但足以吹散蒲公英的种子,白承安来时的路上遇见的种子,原来是来自这里。
现在这束花只剩下五朵向日葵和两个光秃秃的蒲公英了。
他起身,安静地站了许久,片刻后才缓缓开口:“挺好的,还有别人记得你们。”
这里静谧无声,许久不来访客来扰人清静,白承安侧过脸微微仰头,闭眼又睁开,过了会儿,他盘腿坐在了一侧,像野餐一样,伸手打开蛋糕,漫无逻辑地跟他们闲聊一些琐事,林林总总,什么都有,他往日不爱说话,倒是今天说了许久。
“夏栖在实验室天天追着我们说,等你们七周年了,请我们吃蛋糕,结果今天的蛋糕还是我自己买的。”
“对了,还有一个‘七’形状的蜡烛,”白承安在他们面前举了举,这种东西在末世不好找,“是童清找来的,他说这是送你们的周年礼物。”
末了,他无奈地笑了下:“看看就行了,森林里不能点火。”
白承安把蜡烛插上,给自己切了一小块,放在旁边没动,“我这些年不注重养生,总以为自己还年轻,”他顿了下,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笑了起来,带着几分自嘲:“等再过几年,我下去后,也不知道你们能不能认出来我。”
“说起来,我现在跟以前已经很不一样了。”
“算了,还是不难为你们了,反正总会有人能一眼认出我……”白承安望着远方出神,他的声音逐渐变弱,最后一句仿佛喃喃自语,几乎难以捕捉。
他又沉默了。
良久,白承安抱歉一笑:“我好久没跟别人聊天了,实在是……”他停顿了下,“抱歉。”
“还是说一下实验方面的吧。”白承安说起这个比较流畅,“S1被叫停之后,我们几个在家休养了几个月,嗯……也就三个多月吧。邰平之上台之后,哦,你们还不认识他,是我老师的儿子。他重新组建了S2,我们几个才被召回,大家都分到了不同的组。也就我和王志毅还在S组。”
“王志毅现在是副组长了,想不到吧。哦,还有一个你认识的小朋友这段时间在我们这边帮忙……”
“研究难度……没S1的要求高,争取今年出结果吧,这种日子太难熬了。”
“现在稳定很多了,普通人和异能者相处大部分比较和谐吧。丧尸这几年有一些变强了,其他地区发生过几次丧尸潮,三次吧,中央这里倒是没有,不过前些日子来研究所的异能者说,感觉丧尸是变少了。”
“也许,再过个五六年,就能结束?”
……
白承安把一些事情总结式的说给他们听,像是在做工作汇总,到了最后他说:“不管怎么样,不会比当初更差了。”
他把自己那小块蛋糕吃完了,剩下的部分就这样放着了,垃圾收到了袋子里,然后就像来时打招呼一样,白承安轻轻地敲了下底面,担心他们听他絮絮叨叨地话睡着了,以此来叫醒他们,来听他说一句道别。
于是,白承安起身时又敲了一下“门”。
“走了。”他还是那么温柔地笑了笑,“下个周年见。”
白承安转身时,想了想回头望了一眼,补充道:“如果我能活到的话。”
·
安全区有个人被发现养了只丧尸,他说,那是他爱人。
他说,他爱人不会咬人,也不会伤人,他很听话。
管理区的士兵们带着隔离面罩充耳不闻,他死死地抓着托着他走的士兵,不断地回头看那只怪物,他说了很多,没人会在乎。
结果只是,他们被抓了起来。
人们认为,没有当场击杀,已经是对待同类的仁慈。
人们说,看,这个养丧尸的怪人,他养的怪物竟然是个哑巴,怪不得以前都没人发现。
彼时白承安请了假,回来的时候那只丧尸已经送到他们所了,因为这只丧尸好像有意识,这很少见,所长据理力争要求把他送过来。
那天应该是这件事发生的第四天,是个休息日,少见的没人加班,他一个人过去看了。
隔离房里,那只丧尸的衣服歪歪扭扭,头发也乱了,前额被遮住了一半的眼睛,看的让人发痒,他也不动,他安安静静的端坐在床边,一声不吭,手里捏着什么,整个人像个没有灵魂的玩偶。
这里只有他一个人,如果丧尸算的话,白承安没回来前研究所的其他人也不敢轻易乱动,就把他安置在了隔离区,放置丧尸的房间很大,生活用具一应俱全,只是四周都是改造过的透明玻璃,用来防止意外,上方有两个无死角摄像头。
如果是人住在这里,会觉得毫无**可言,但显而易见的丧尸是没有人权的。
白承安隔着玻璃观察这只丧尸,他手里死死捏住应该是发卡,漏出来一点陷进去的边角,上面之前应该有宝石,白承安在集市见过一晶核三个。
这只丧尸也许是被教导过,在之前的记录里无论谁来,他都不出声,哪怕是抓捕他们的士兵。看的出来他之前被养的很好,整只尸干干净净的,脸色苍白,指甲平整,衣服的料子很好,连发卡这种昂贵小东西都在他衣领上别了两三个,像是怕他弄丢又不怕他弄丢。当然,上面的宝石都不翼而飞了。
白承安嘲讽地扯了下嘴角,除了皮肤微微泛青,他看起来,比大多数人都像个人。
他在隔离室外站了许久,终于被注意到了,那只丧尸转眼看着他,似乎没想到这个时间还会有人来,那双青白色的眼睛无神又固执地看向他。白承安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忽然出声。
他问:“会说话吗?”
这只丧尸的反应有些迟缓,但好像还是听懂了,他犹豫地张了张嘴,很小声地发出“啊、啊”两声,他有些急,但又不敢离开床边也不敢太大声,他像是被教过这是人类的安全距离,没有身体指令不敢动。末了,也只是乱七八糟的坐在原地挥着手,他这样一动头发更乱了,反而把眼睛一整个露了出来。
白承安冷漠地看着他比划,隔了一会又问:“想见他吗?”
这次丧尸的反应快了很多,他面无表情,动作割裂快速地点着头,着急的“啊、啊”,出着相似的几个音,一直在重复。
白承安看了他多久,他就重复了多久,直到最后,白承安转身要走到时候,这只丧尸急得不行,声音终于大了起来,急促又无力,空荡荡的隔离室里都是这个声音。
他停下身回头,那双青白色的眼流着泪,仔细看过去,他的眼里全是血丝,而他的主人依旧面无表情地坐在那,不敢动。
隔离室里的声音逐渐变得嘶哑,又缓缓归于无声,但他还在不停地说着。
“啊!”
“啊!”
一声声。
又一声声。
沙哑又难听。
不断地重复着。
白承安听了许久,末了,不再回头。
他是知道的,难过到绝望时嗓子是发不出声音的。
白承安其实懂了他要说什么。
有一遍很清晰了,这个怪物说:
想见夏夏。
那个因为豢养丧尸被抓走到人类叫夏栖。
过了几天,研究所的第一负责人向上面申请把那个人类和丧尸关在一起,理由是便于研究。
这个丧尸见到那个人类,他的意识会很活跃。
又过了几天,审批通过了,当天下午那个伤痕累累的人类和这只特殊的实验对象就被关在了一起。
曙光前夕的两个月前,他们也死在了一起。
现在到了他们相识的第二个七周年。
那就祝他们七周年纪念日快乐。
·
白承安下来的时候,方组长的司机荣勇已经在山下等着了,或者说他就没走,白承安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地上的烟头,朝他抱歉一笑:“久等了。”
荣勇赶忙掐了烟,给这位博士开门,他露出了憨厚地笑容:“您哪里的话,方博士特意嘱咐过我呢,怕误了您的事儿。”
白承安道了声谢,他上车之后没再寒暄,面色平平,望着窗外的景色无言。
可惜这位荣先生不是陈叔,他话密,总觉得不说话的时候尴尬,更何况这位的职位比方允行还大,他惶惶地,也怕惹了人不高兴,于是谨慎地挑了个话题。
“您和我们博士没特意约时间吧?”荣勇乐呵呵地说道,“都这么巧来看这个朋友,就是没碰到一起。”
“不过也是,博士你们工作起来这么忙,应该也没什么说闲话的时间,不像我们这种干杂活的。”
白承安出神停顿的思维听见某一句,缓缓地眨了下眼,他转头看着车内后视镜浅浅一笑。
“哦?”
“方前辈也来过?这么巧。”
他这个人笑和不笑的时候差距蛮大的,笑起来的时候少见地温和,所以尽管他的语调平平,也会显得多重视你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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