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从山上摔了下来,可此刻洛梵意再抬头,却望不见自己的来处。
她亦是下意识抚摸自己的手腕,但意识到那与公孙青竹相连的蛊虫似乎已经消失,她不由得叹了口气。
此时日头正烈,她一边沿着小河走,一边擦着自己额头细密的汗珠,只能寄希望于这附近有农户,否则以她和蔺扶二人一个羸弱一个旧伤在身,恐怕得双双毙命于野兽腹中。
她观察着地上野草,沿着被踩踏出路痕的方向走了约莫二里,渐渐地看到了几户人家。
见状,她揉了揉酸软的腿,仿佛卸下一块重担,在路边不顾形象地坐了下来。
是去是回,她回望蔺扶所在的方向,犹豫再三,最终做出了决定。
“我们村很少来外人,你们夫妻二人能寻到此处,也算是有缘。”
洛梵意扶着蔺扶一路跌跌撞撞,只因蔺扶昏迷不醒,洛梵意有伤在身不说,还要一个人承担着成年男子的重量,短短五里路,竟是走到了日落时分。
她担忧此地农户不知是善是恶,故而思虑良久还是选择蔺扶带上,假扮夫妻比独身一人终究要安全一些。
但好在此处竟好似世外桃源一般,民风淳朴,热情好客,她不过随手叩开一户人家的大门,便求到了一处栖身之所。
只是这个村子似乎没有外人来过,故而村中所有人都对洛梵意和蔺扶二人十分好奇,这一户人家门口围着村民,都是想一睹外地人的风采。
而他们投宿的这一户人家主人似乎也不觉得不便,反而十分开心地炫耀家中有客。
洛梵意虽疲惫不堪,但也不想拂了主人家的好意,只得勉强应付,等到月上柳梢头,所有人才慢慢散去。
“姑娘,你换一身干净衣裳。”户主孙婆婆拿出一件蓝色粗布做的衣裳,虽然破旧,但胜在干净。
洛梵意两世没穿过这么朴素的衣服,但此刻由不得她,她连忙向孙婆婆道谢。
换上干净衣裳,她总算精神了一些,见镜中自己发丝散乱,她索性将所有钗环都卸下,回忆起从前在海漘见过的仆役发式,粗粗地编了一个麻花辫。
除了响玉簪,她的头上没再别着别的饰品。
只是镜中的自己脸上还是十分脏污,她走到小院之中,想要问孙婆婆要些水。
正巧,她碰着孙婆婆带着小孙儿端着一个木盆吃力地走了过来。
孙婆婆一见着她,眼睛一亮:“好看!”
她的小孙儿也晃着洛梵意的衣角,吃吃地笑着:“漂亮姐姐。”
洛梵意有些羞涩地岔开话题:“阿婆,您有没有热水。”
孙婆婆将手中的盆晃了晃,竟是烧好的热水,洛梵意连忙笑着接过,正欲转身离去,却又听孙婆婆在身后喊了一声:“等会我把你夫君的热水送过去。”
洛梵意脸上笑意一僵,她一直在忙前忙后地招呼村民,把蔺扶放在屋中独处一个下午都没管,此刻也不知他是死是活。
她端着盆推开蔺扶的屋门,只见蔺扶已经在床上坐起,屋内昏暗,只有月光透过木屋的缝隙点点洒入,在蔺扶的脸颊撒上一层清辉。
洛梵意一愣,时光仿佛流转回了上一世,眼前的人和回忆里的人重叠在一处,让她胸口闷痛。
“这是什么地方?”
蔺扶听见洛梵意推门的声音,下意识抬头,对上洛梵意复杂的眼神,竟忘了自己想要说什么。
他清了清嗓子道:“我替蔺琅向你道歉。”
洛梵意忍不住扯出一丝冷笑,她一直知道蔺扶能屈能伸,没想到他愿意为了蔺琅向自己道歉。
“道歉的话就不必了,只求脱困后蔺公子从此与我两不相干,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洛梵意放下手中木盆,声音冷淡。
见气氛被自己弄僵,蔺扶有些懊恼,他试着起身,但双腿不听自己的使唤。
他看向镜中自己狼狈的一幕,自嘲一笑。
只是旋即,他便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寻常百姓之家,可会将镜子正对床头?”蔺扶虽说的是疑问句,但心中怀疑却是肯定。
洛梵意闻言,也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镜子。
这便有些奇怪了,于他们修仙问道之人来说,床头正对镜子是大不吉。
寻常百姓虽不懂求仙之事,但也知于风水之事上避讳一二,怎会犯这样的错误?
洛梵意想到自己方才换衣服的房间之中,似乎也有一面硕大的镜子。
只是她方才一味地关心自己的外表,对于这一面镜子的来历却没有细究。
此处怕是有古怪,她同蔺扶对视了一眼。
洛梵意替孙婆婆打水,一边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您可知如何去南柳城中?”
她和蔺扶都是有伤在身,此地不宜久留。
孙婆婆却十分诧异:“南柳?我没听过个地方。”
洛梵意心下一凛。
她们摔下来的山明明就是在南柳城郊,此处村落也相距不远,虽说看起来去南柳有些麻烦,但也不该对相邻的大城一无所知。
心下一转,她又旁敲侧击地问道:“若是村中人想要采买,你们当去往何处呢?”
孙婆婆表情诧异地问道:“村里不缺什么,为什么要去别处?”
洛梵意心中暗忖,此地竟闭塞至此,更显古怪,也不知有没有出村的路。
“若是想出村,等到你夫君病好,我引你去村口便是。”孙婆婆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所思所想,微笑着给她吃了一计定心丸。
洛梵意表面点头,心中却拿定了注意,明日自己要亲自去探一探路。
“今日时候也不早了,姑娘和夫君早些歇息吧。”孙婆婆为了防止洛梵意再问些什么,连忙催促她休息,还时不时地伸头往房中看。
洛梵意连连应声,而后关上了房门。
她缓步走到床边坐下,想同蔺扶说自己明日的打算。
因着他下午睡了一会,此刻十分精神,见洛梵意走到床边,他往床里挪了挪。
洛梵意没好气道:“你还……”
只是她话未说全,便被蔺扶一把扯倒,另一只手捂住了嘴。
她不明所以,正欲发火,蔺扶却附在她耳边轻声道:“窗外有人。”
既是做戏,便得做全套。
那孙婆婆似乎是见她二人生疏,对他们之间的关系起了怀疑。
蔺扶湿润的气息落在洛梵意耳边,她瑟缩着耳朵,抬眸,与蔺扶四目相对。
上一世在海漘,蔺扶的四哥派人来刺探他的消息,蔺扶同她也是这般。
洛梵意连忙坐起身,轻轻别开脸去,哑着声道:“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她今日本不敢用饭,但见孙婆婆的小孙儿也吃了不少,又是那小孩儿递给自己的食物,她便还是吃了些。
吃完没什么异常,她也算安心了些。
蔺扶摇了摇头,他没什么胃口,目光落在墙角的水盆,他眼珠一转,竟是起了坏心思:“娘子,可否替为夫梳洗一番?”
洛梵意瞪大了双眼,人怎么能寡廉鲜耻到这个地步?
她瞪大了眼睛的模样仿佛一只玉雪可爱的兔子,蔺扶见她吃瘪,心中莫名觉得快意,忍不住捏了一把她脸颊上的肉。
从前他只觉这门亲事定下仓促勉强,虽与自己夺位有益,只是枕边人不称心如意,到底有些难平。
可这一日与洛梵意相处,他又觉得自己也不算吃亏。
海漘虽风雅清澈,但城主府处处都是算计阴谋,若是有这样一只兔子陪着自己,或许也能一解心中忧愁。
洛梵意的脸颊甫一被蔺扶触碰,她便想起了上一世,心中顿感不适,她急急起身,将水盆端来。
耽搁太久,热水早已变凉。
“水凉了。”洛梵意将毛巾放回水中,一脸坦然,仿佛在说不是我不想演,而是这热水实在是不配合。
蔺扶却一脸深情地望着她,口中道:“只要娘子愿意替为夫擦洗,便是冰水也忍得。”
洛梵意闻言,心中咬牙切齿,可脸上依然堆笑:“既然如此,我便替‘夫君’好好擦洗一番。”
说着,她没给蔺扶反应的机会,动手掀开了他胸前衣襟,将冰凉的毛巾贴在他胸前活疤上。
蔺扶面色一变,顾不得身体疼痛与寒意,掐住了洛梵意的脖子,低声问道:“你怎知我身体隐疾?”
洛梵意神色未变:“你神志不清时,一边揪着胸口一边喊冷,我便猜测你此处不适,没想到你这点事都藏不过。”
她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着谎话,实则心中恨意万千,几乎无法遏制。
此人心机深重,对自己性命最为爱惜,不过是轻轻试探便让他原形毕露,洛梵意只觉好笑。
知道她对自己没有恶意,蔺扶放开了手,表情怔怔。
洛梵意喘着粗气,跌跌撞撞地走到窗边,推开窗,见四下无人,知道那孙婆婆早就离开,她松了口气。
既然如此,她也不用再与蔺扶扮演恩爱夫妻,她夺了被子,在窗下打好地铺,一如当日公孙青竹,她望着窗外明月,只盼早早回到南柳,解蛊回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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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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