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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借尸

“叔叔,你知道怎样才能阻止污水排放吗?”

“躲起来吧,”大鱼耷拉着眼皮。

“可是躲藏只能换来一时的安稳,我们的后代、后后代又哪有那样多的藏身之处呢?”

“你想怎么做呢,我瘦弱的小英雄。”它叹了口气,“我们只是苟且度日的鱼。”

“……哥哥,我们能团结起来,奋起反抗,捍卫海洋的和平与安宁吗?”

“想什么呢小呆瓜,天塌下来尚且有身强力壮的顶着,我们只是受人宰割的鱼。”

“婶婶,你知道领主所处的海域在哪里吗?”

“我不知道,亲爱的,我不关心这些,我们只是弱小的鱼。”

我累了,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的鱼鳃疲惫地翕动,鱼鳍发抖,复杂的思绪将脑中蜜饯一般的回忆一扫而空,徒留下锥心蚀骨的钝痛。我茫然而无措地想:“那要怎么办?那该怎么办?”

我挣扎着向前晃,抱定最后的希望,“姐姐,你知道……”

“虽然我不知道,我亲爱的,但我也想拯救世界——西渊有神龟,其智深若渊,其声洪若钟,其躯壮若鹏。你去找它问问吧。”

欣喜是漫过浅谈的河堤,突破重重围阻,哪怕只有一星水源浅尝辄止,也远好过长时间的暗淡无光,我一时激动,甚至于鱼尾都兴奋地摆错了方向,一时间鱼仰马翻,模样相当滑稽,引得周遭生物狂笑不止。

海底是天上人间绝无仅有的宝石,纵使是投入天文数字的海洋馆,也难以复刻其半分精髓。深海区到了夜里并不是一片黯淡,总有明明暗暗的星芒透过大气的折射、穿过波涛起伏的洋流表面,浪漫地收拢在我这毫无见识的鱼眼里。我能看到遥遥飘来一群水母,悠哉游哉地纵着触手随波飘摇,同参差起伏的珊瑚礁交相辉映——有点像人脑中构想出的七仙女,每一个都是独一无二的瑰丽。

“你是谁?为什么来到深海区?”

充满毒性的触手在我周遭摇晃,我略显不安地一缩鱼鳃,“我要去西渊,我要找到无所不能的神龟。”

“哈哈哈哈哈,听着小家伙,别把希望寄托在那只老王八身上,他已隐匿在角落中百万年。就算你逃过了万箭穿心,从鲨鱼的尖齿下苟且偷生,你的寿数已流逝大半——你发现自己变成了一条游不动,看不见的老鱼。你迷失了方向,就算,还有力气,已经到了死去的年纪。生命不是永恒的,就算再年轻、再积极,终会向岁月低下高昂的头颅。你不是命定的海洋领主,海神不会偏袒你,你只是条鱼,你的执念不会实现,你不会魂归故里,你会死在那不知名的鬼地方。”

“听话,乖孩子,我在劝你。”

“不好,不好。”我扇动鱼鳍的速度快得像永动机,发出的声音聒噪刺耳,“不行啊不行——”

“海洋是大家赖以生存的家园,我一定要找到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神龟拯救它!”

我摇头晃脑,神情癫狂,仿佛被恶鬼上了身,拼命从攒动的水母群中挤了出去:“我要走!我就是要去!”

“……它疯了。“

“固执的鬼东西,没人为你收尸。”

我在波涛汹涌的洋流里横冲直撞,天空翻涌着、翻涌着闷雷,狂风卷地而起,一时间在海洋中心卷出了硕大的漩涡。我扯着身子往外游,却被搅动的洋流击打得遍体鳞伤,我迷失了方向,不知西东。我被人宰割,我一无是处,我的挣扎时那么渺小,深渊苍茫无尽,我终于明白掌控权永远属于强者。

我只是一条弱小的鱼吗?

再回神时眼前的平静骤然被闹腾的浪花取而代之,我躲闪不及,一时间发出凄厉的惨叫,紧接着便被巨浪裹挟着撞向另一侧的岩石。天旋地转、天旋地转,我急剧收缩的瞳孔透过浑浊的海水看到海滩上一个人,一个孤独的少女。

我俩的人生轨迹似乎有所重叠——

她没有穿那件荡漾着海波的碧蓝色纱裙,被阳光照耀的面孔随时空的变迁而斗转星移。浓郁的余晖洒下,她惊奇地捧起摆在座位上的礼物盒,语调堪称颤抖:“这……这是送给我的礼物吗?”

“是呀,”一道女音轻轻传来,“不着急哦,大家都有份。”

她的眼眸在精致的礼物盒上留恋,时而眼波缱绻,掠过书桌上泛黄的挂历——2021年12月31日。

而那光阴似水流年,在我失去意识前夕飞快闪过2024年11月26日的画面。少女眼中黯淡无光,听操场上人群嬉戏吵闹,孤独地坐在靠边的一角。她静静地、静静地抠烂了长满死皮的手指,手背被寒风冻成酷似石斑的紫青色。大脑宛若煮沸的水一般混乱地交杂出些零星的开心事,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她有些木讷——

被时光洗褪色的足球直直飞了过来,在紧贴于她脚踝内侧处受到较大摩擦,最终慢腾腾停下。为首那人嘴脸丑恶,“嗨,你踢得可真准呐!你射门儿了!”

那男生匆忙地跑来,莫名其妙的言语侮辱使少女脸上挂满了愠色。她怒目以观,却茫然地发觉球赛又开始有条不紊地运行,方才的插曲已然无声揭过,而她只是个误入的过客,甚至连一句象征意义上的道歉都没得到。

这场景来得如此轻浮,就好像她一辈子也无法落地的人生。

在权衡自己是否有必要同他们辩驳一二后,刻骨的理智狠狠击倒了滔天的怒火。自此,失败的剧痛在骨骼深处又一次割开一道无法愈合的口子。

算了,这事也就那么算了。

那天的落日如此绚烂,烂到近乎烤瞎她的双眼。她拖着被寒风冻到没有知觉的躯壳回到教学楼,往相貌平平的脸上泼了一捧冷水。

算了,人生也就那么算了。

-

驯化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根据百度百科上的阐释,那是一种改变野生动物的栖息环境、遗传基因,使其成为家禽、家畜的过程。驯化具有遗传性,可以说只要祖上有了被驯化的因子,其后代自出生便具有体贴亲人的属性,十分省事。不过存在小部分基因突变概率,致使温顺的小型犬变成呲牙咧嘴、凶神恶煞的疯狗。它们体型不比庞大的狼狗,攻击力不强,看上去只消一棒子就能被揍得头破血流,放到宠物驯养园区三两天就会被驯得退化野性,重新投入人类的怀抱。

只有一小部分在知晓了对自己不利的局势后选择蛰伏。它们佯装投降,低头舔舐训犬师的皮靴,夹着尾巴装乖,然后在风平浪静的某一天突然挣脱锁链,用尖锐的獠牙刺破对方肌骨。

迎面而来的结果可能并非良性,它们将会被打伤、打死。不过保全自我是生物的本能属性,当其克服悬殊的力量差距开始为自己的尊严愤然一战时,便已经实现了物种的超然进化。

故而,此刻,我要拿疯狗自比。

我平静地坐在一隅,听那些腌臜的污言秽语。表面平静,实则在内心恶毒地诅咒,甚至不惜折上我的寿数也要让他们不得好死,我在校服口袋里朝这群狗仗人势的傻叉竖中指,我翻白眼,在厕所里吐口水。

我在那里待了三年,我死了好多次,由于长期生闷气、不运动,饮食不规律,饭菜又烂得像屎,肠胃越来越脆弱,最后变成了肠道功能性紊乱,那疼法天长日久,磨得人受不了,不过人自苦中生,到了后来也习惯了。

我变成了个疯子,没人见过我发疯的样子——她们拿我当烂好人,使唤我为她们跑前跑后,拿我当消遣的乐子——但我见过,那疯魔的样子有如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双目猩红,似乎要掀翻同自己生活有交集的所有人。

这个充满负面能量的混蛋家伙但凡是世上的任何一个人我都会逃之夭夭,但她是我。如今的我,未来的我。躲不过,怎么躲的过?

不能因为害怕而否认真理的正确性,眼前的一切都在向我述说生活已经行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我抚过泛黄的相册,看过往昔旧颜,抚过因为怨怼而畸形的面部,在纸上轻轻写道“遥想当年同展翅,而今目送群鹰逐”。那字写得太淡了,风一刮就散了,多可笑,这是我。

我平静地注视镜子里的脸,眼神无波澜,死水一样的平静,鼻翼两侧遍布痘印,嘴唇很厚、前凸,唇峰下撇,满脸苦相。我用心感受身体器官的叫嚣,胃肠钝痛,我听见背后一阵沉沉的声音,“如果你要寻死的话,去海边吧,那是一切开始的地方,也该是落幕的一刹。”

我回过头,眼前是波澜壮阔的大海。

海洋漂浮着旅人随意扔下的垃圾袋、饮料瓶,碧波荡漾?那不存在,只能祈祷十年后、二十年后,这片海域不要彻底变黑。

浑浊的水里倒影出我飘摇的影子。我倏忽间笑了,说出了一句上小学时就时时刻刻挂在嘴边的混账话:

下辈子不想做人了。要做一只小鸟。

下辈子不想做人了,要做一棵大树。

下辈子不想做人了,要做一条小鱼。

——可海水被污染了,

鱼儿啊鱼儿,你也有消解不掉的烦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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