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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桐乡

同事们纷纷应和,都紧紧盯住陈乔礼的一举一动。

车在小镇外的土路上疾驰而行,渐行渐远。

轮胎履带压过之处,皆起微凹,随即半空扬起大片沙尘,细碎如沫的沙子被风裹挟在内,久久不挥散,犹如沙尘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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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思乔和流苏去了医院,里面一股难闻的味道又害得她反胃,只好拿手绢捂着嘴在人群中寸步难行。

医院大厅个个人心惶惶,张思乔随即拦住护士大声问“陈医生陈乔礼在吗?”

护士摇头,绕过她走远。

流苏劝道“要不回家罢。”

她不顾流苏说什么,踮起脚尖观望一圈,“咱们上楼去找他。”

摩擦着一个又一个人的衣服走到楼梯口,喘息着仰望楼梯,才发现流苏没有跟上来。

又站定等她来了才说“走吧,上楼。”

“你知道几楼?”

“来都来了,就一层一层的找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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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吭哧吭哧上了二楼,她这次换了个问法,道“从南京来的陈医生陈乔礼,中医科的,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护士摇头,也没有过多表示,绕过她走远。

在二楼又拦了不少人,依旧没有他的消息。

二人又去了三楼,也是如此。

她有些心慌,心脏如跳得咚咚响,腰也酸楚,但还是走到了四楼,遇见了那个被陈乔礼领上来的女人。

也顾不上是护士还是病人,一把紧抓住女人的衣袖就颤音问“陈乔礼陈医生在吗?中医科的陈乔礼,南京来的陈乔礼。”

那女人骤然想起刚才那群医生叫的名字,顿了少许,未几便说“我知道我知道,他走了,刚走的。”

“走?去哪里?”她抬高声音。

“不知道,我只看见他们走的很急。”

来了一个送药的护士,那女人也帮着问“护士,您知道南京来的那批医生去哪里了吗?”

护士一边换药,一边平淡的说“你说南京来的医生?中午被紧急调到桐乡去了,或者是嘉兴镇。”

“哦,不回来了?”

女人想找个机会专门谢过陈医生,听他走远门便有些失望。

“应该不回来了,再说也没有回来的火车啊,镇上交通都断了。”

护士换好药就走了。

她猝然顿在原地,四肢和灌了浓稠的泥浆一样死僵无比,一刻也不得挪动。

心脏如同禁锢在牢笼里的囚犯,一刻不停的拼命拍打胸口的骨头。

他怎么一言不发就走了?留我一个人在这里该怎么办?交通断了,怎么找他?

流苏惊惘的拉起她的手,“你先回家,别在这里呆,走吧,我和你一起回家。”

可她仍寸步不移的立在原地,眼神空洞无光,随后细长柳眉轻微一蹙,“桐乡那么大,会在哪里呢?万一他去了嘉兴呢?嘉兴离这里更远……”

流苏看她神神叨叨,就不再多言,直接拉上她的胳膊走。

她的身体犹如被牵引似的。

一磕一绊,迷迷惘惘的在混乱不堪的走廊里,后来又不知怎么的走到了楼梯上。

一步一顿的一级一级下,一边下一边想“桐乡……不回来了,怎么办啊……怎么偏在这时候走。”

猛地站住,看向流苏“我现在去找他。”

“没火车你怎么去?人心惶惶的,大家都从桐乡往外跑,你倒好你专门去!”

“那总有火车,不行我就坐轮渡!再不济我骑马去!”话音未落,她提起裙子就要走。

流苏慌忙拦住她喊“你是不是忘了你怀孕了?火车和轮渡只有从桐乡出的你不知道吗?乌镇被困住了!”

这一说她才想起来,对啊,自己怀孕了,此次满心欢喜的来不就是告诉他的吗?

可连面都没见上他就走了,去了危险的地方,什么时候回来呢?

打完仗会回来吗?可仗何时能打完?

他又能不能平安回来……

一连串的问题在心里不停的旋转徘徊,如一根根针把她反复刺痛。

陈乔礼已经半个多月没有回家了,半个月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是极其漫长难耐的。

本以为今日把这好消息告诉他后,就会多抽出空来陪自己。

却怎么也无法料到结果竟然是这样,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她不知所措,也无所适从。

忍住眼泪,心一直不规律的跳,捂好肚子下楼,流苏则在后面追喊。

出了医院,她转身看向流苏,带着哭腔把话一口气地说道“我这时候要这个孩子难道不是累赘吗?”

“你疯了吧!想什么?”

甩着手,大步流星的向前走,眼泪不听使唤的还是流下来。

一面用手背磨擦眼睛,一面嘴硬“他走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平安回来,如果我留下孩子的话,说不好听的,他再也回不来……那孩子也是没爸的孩子。”

流苏瞪大眼睛喊“你干什么去?”

她也不停,继续说“他走了我就当他从没有来过,他不是我未婚夫,他是陈小爷还在陈府住着和别的女人结婚了,我也没有这个孩子,以后还是各过各的。”

说得平平淡淡,佯装一副铁石心肠的样。

可字句都如铁块割刺过喉咙,没说一句嗓子就隐隐作痛,许久无法平息。

流苏从没有见过她这样,尽管她依旧说着狠话,但眉目间竟是悲痛。

她好像看出流苏不可置信的目光,便站定,平稳急促的气息后解释“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我不靠他也能活,他没来前我活的更好,而且最近半年的生活都被他打乱了。他来我没有预料到,怀孕我也没有料到。”

流苏总觉得她在说瞎话,她怎么可能不在乎陈医生,便说“你总这样,总说些口是心非的厉害话。”

张思乔不理会,仰首眺望远处驻扎的军队帐篷和军营,又收回目光,转首看向医院。

就如此怔望良久,鼻子一阵酸胀,眼前生出一层水雾,马上仰头,想让眼眸里的泪水重新浸润到眼球上……

可眼泪只在眼眶中转了不到半圈,那眼底又涌出不少泪水,泛滥出眼眸,从眼底流下,一行又一行。

她想,那天晚上两个人甚至没什么话,草草率率的,急匆匆的,没准备,就分别了。

流苏第一次见她哭,便安慰“要不这样,你给他写信罢,信总还是能寄的。”

此时,她的态度又是三百六十度大转变,和开窍似的两眼放光。

但光转而消逝,又失落无比的说“寄到哪里?我不知道他去哪。”

“办法比困难多,多寄几封信总有一封能寄到对的地方。”

又仰首望天,今日明明是个大晴天,可她总是错觉天上有乌云压顶。

昏暗如乌鸦羽毛,好像马上要下起鹅毛大雪,把整个乌镇埋葬在战火纷飞中。

看了良久,只觉脖子酸疼咯吱咯吱响,于是又颔首低眉,“知道,我会想办法的,你陪我跑了一上午也累了,就先回家罢。”

“我不放心。”

“没事,我冷静下来了。”

“你现在这样叫我怎么信?”

她扶额叹息“那走吧,你把我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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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走在去停泊船只的石子路时,被现下的乌镇所震惊。

路边的墙根下睡了不少人,流民无数打扮如乞丐。

路过明德苑儿时里面也很是混乱,完全看不出这是个戏园子,她心头疼痛万分,不忍进去看。

来往不断的革命军排成一列,还背着步枪,军靴踩在石子上嗒嗒响,骑在马上的不知是营长还是排长一类。

从前干净整洁的小镇却一夜之间变得灰尘漫天,黑色棕色甚至暗红色的硝烟漂泊在上空,把清朗无尘的蓝天染了个遍。

“镇上放了好多警报器。”流苏说。

“真的要打仗了?”她问。

“我下午去找防空洞,然后晚上告诉你。”

“我和你一起去吧。”

“你就养胎吧,段齐天不是说你胎息不稳吗?”

她霎时低下头,小心翼翼的走着每一步,生怕摔倒,还用手护着肚子,“听住在咱们明德苑儿的人们说飞机会落炸弹,每天定时定点儿。”

“好像还是上午一次下午一次,那里人们躲得都习惯了,和吃饭睡觉似的。”

“那乌镇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

“嗳……仔细听着警报罢,头几日可能要在防空洞住下。”

一听要住,她的心立刻一颤,肚子上的手又捂得紧了些。

流苏拉过船,扶她上去时,就见她脸色惨白,额头上有细细的汗珠,“怎么了?胃又恶心?”

“没有,就是担心住防空洞,里面又黑又窄,肯定人挤人,我的孩子怎么办。”她扶好座位,徐徐坐下。

“嗳……把毛巾塞进去放到肚子上面,进去以后尽量不要蹲在地上。”

看了眼有些发黑的河面,紧接着又是一阵干呕。

眼泪又从眼底一涌而下,划过脸颊,落在木船板上。

垂眼,看一小点木板湿润,“听天由命吧,能有什么好办法?你一定奇怪我现在怎么这么脆弱,我也奇怪……不瞒你说,我最近时常躲被子里偷偷哭。”

流苏闻言不语,叹息划船。

她坐在船上才仔细分析自己,很有可能这几年暴躁的脾气,都是迫不得已装出来的。

就像变色龙有保护色一样。

只不过她误以为那才是真实的罢了。

陈乔礼来了以后让她有了依靠,使她不必隐藏自己的真性情,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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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想,流苏把她送到家门口,嘱咐几句。

她勉强扯着嘴角,道了谢。

道别后,只随便塞了几口面包就坐在餐桌上写信:

乔礼:

若你不是陈乔礼,请转交给他。南京协和医院中医科陈医生陈乔礼。

乔礼,今日去医院找你,发现你去了桐乡,或者是嘉兴镇,真不赶巧。

我怀孕了,段齐天诊断说马上两个月,既然没法当面说,那就在信里告诉你罢。

最近的身体状态很好,好得和没有孩子的时候一样,我照常好好吃饭睡觉,无聊了就看书。

所以请你放心,家里和我一切都好,你只管安心在那边工作,注意身体,注意安全。

那边比乌镇还乱,你一定要小心,炸弹砸下来可不是开玩笑的,浓烟滚滚,跑的时候也要捂住嘴巴鼻子。

你没收拾换洗衣服,就在那里多买点,薄厚都买。

早上起来记得吃饭,我知道你有不爱吃早饭的坏习惯,我不在你身边也要听话。

中午有时间就阖眼休息,不然晚上又要头痛了。晚上睡觉切记关窗户,冬天了,外面很冻。

最后强调一遍,你不要嫌唠叨,你不要自诩什么都不怕什么都能扛下来,不要逞强,累了就回家吧。

马上过年了,我在家等你回来。

若是看到务必回信。

张思乔

民国二十六年

一月四日

写完后,又照抄了七八份,一直抄到晚上六七点。

天上星辰摇曳,夜空寂寥无声如泼墨画。

屋子昏暗得只剩桌子上的台灯发出微弱暗黄的光亮。

家里冷清得没有人气,只有她独自一人写信的单薄背影。

寂寞的黑暗中隐隐传来微弱的喘息声。

把那信挨个装在信封里,写上——南京协和医院中医科陈乔礼收。

随后又披了好几件衣服,冒着寒风瑟瑟走了十几分钟。

塞到离家最远的一个信箱里。

她总觉得离家远就是离他近,会送得快些。

入夜家里更冷,但又没有好办法,只能自己烧个炉子。

于是上晒台拿新煤球,这黝黑肮脏的煤球却勾起了她心深处甜蜜的回忆。

他的声音回响在耳畔……

“没事,以后再买,实在不行洒上防腐剂,更保险些。”

“坏了几个?”

“我看看。”

抑制脑海里的场景,夹了四个煤球放在炉子里烧。

又把全身裹到被子里,手里还捧着热水。

水一下肚,就觉有一股暖流顺着胸口沉到肚子底,随后那暖意漫布全身,很舒服。

思绪不听话,她又想起来……

那时刚入冬,天不很冷。

但他执意拿了一个炉子上来,还专门放在离床头不远的地方。

她正睡着,就觉得热,于是一把挣开被子“好热啊,我不要炉子。”

“我睡外面,它离我近,我还没说热呢。”

“那你把炉子拿走啊。”

“入冬要保暖,你还想和前几日一样手脚发凉吗?就算你想我可不想。”

她盘膝而坐,手握住脚腕,“你是怕我再把脚放到你腿上吧”

他坐在床上,身体微微后仰,侧首沉声一笑,“对啊,我每天晚上都被迫给你暖脚,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呢怎么这么凉。”

“你才是东西!”

她拿起枕头就朝他打去,没想到竟然被他抓住了。

枕头就这样被两方僵持的拽扯着。

“下次换个东西打,枕头已经对我不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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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外面不知道是什么声音,打断了美好的回忆……

这声音不大不小,还有回音,应该是从很远地方传来的。

从来没有听过,只觉得害怕,于是猛然躺下用被子蒙住耳朵。

后来那声音时有时无,不知何时才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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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乔礼一行人到桐乡后,在市政府安排的酒店住下已经是晚上十二点。

进自己房间后就觉得头晕气短,饿得前胸贴后背。

在包里一顿乱翻,也没有发现一个能吃的,只好轻叹着脱了外套。

鞋也不脱就猛地扎在床上,看着惨白的天花板感叹“如果她在就好了。”

念叨着,不即便昏昏沉沉睡去。

她猜得没错,他果然没有关窗,晚上被冻醒时才关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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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早上六点多,马佐杰来敲门。

他被这急躁又刺耳的声音吵醒,于是起身开门,还蹙眉问“现在走吗?”

“走吧,开紧急会议,全市医院的人都要去!”

时间紧迫,他来不及问就拿起大衣和马佐杰疾步走出房间。

陈乔礼微微喘息问道“什么事儿?响警报了?”

“我也不知道,但绝对比警报更严重。”

最近坏事连发,他整日整日的连轴转,脚后跟不着地,头也是一直昏疼且根本没有好的时候,看来一定要大病一场不可。

现在又突然来了个会议,崩溃的感觉如滔滔巨浪翻泻而下,埋没住他,使他没有喘息的机会,一刻都没有。

现在终于明白为何同事都不报名了,毕竟这真的不是人能受的住的。

但他还是不会后悔,因为如果不来,可能真的要和她错过一辈子了,想想都后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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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楼下,就坐着车去医院。

拉开帘子看窗外,街上没什么中国人,多数是日本军队照常巡逻,且门店都关得所剩无几。

再走几里地就看到一大片黢黑的废墟,房子变成一块块被黑色浓雾染过色的砖头。

砖头个个死气沉沉的堆了有一个人那么高……又过几里,就又是一片……三片……数不完。

“被炸的房子吗?那里面的人怎么办?”陈乔礼倏然拉住帘子。

“提前跑,跑不了的……”再多的太令人悲伤,马佐杰也不想说。

他低头不语,好像睡着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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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桐乡市一院时,大门口挤满了人,不过却看起来死气沉沉一片。

远远就看见了郭严生和严照才穿着大褂冲他们招手。

陈乔礼和马佐杰小跑过去,郭严生小声说“人真不少,应该是全国各地的医生。”

扫视了一眼,都三三两两的轻声低语。

他也压低声音问“什么时候开会?怎么不让进去都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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