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之后，李缜和班上同学聊起来，才发现唐笠收他课费就跟玩儿一样，还是一对一，占了人家天大的便宜。李缜拎着好看不少的成绩单想了半天，最终决定鼓起勇气去说，费用以后按照市面上正常价格来。
李缜小同学颇为郑重地提了，他心里想的虽多，面对着人，说这种像是关心的话还是别扭的要死，憋了半天也就只有几个字：老师，续课，打钱。
老狐狸看小孩表情一看一个准，逗来玩不要太开心。“哟，小金主，你要包我啊？看来我是真的讲得很好。”
“怎么就没有学生来呢。”他装模作样的叹气。
李缜已经学会了有效无视，只回答他正经的话。“叔叔你要去拿例子搞宣传的，谁谁谁，补习前补习后提分多少。”
“用那么大的海报印出来，放路口。”李缜比划了一下。
“那我报你名字，小哥哥罩我不。”
“罩。”李缜大言不惭：“我叫唐骁，南X高中唐同学补习一月，成绩突飞猛进，提升三十多名。”
“好。”唐笠撑着下巴笑说：“待会就拿这个去忽悠新同学。”
不知是光线还是什么原因，他脸色有点苍白过头，人又瘦削，一下萦绕着一股病气。
李缜走前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问：“叔叔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唐笠神色如常：“怎么了吗？”
“你衣服穿的有点多，天气热了。”李缜穿着短袖站在门口，门外是晒得人发烫的太阳。
“气血不足，老毛病了。”男人站起来，拿起桌边黑色保温杯喝了口，整个人面色又红润了许多，刚才的苍白好像是错觉。
……
沈彦趴在桌上，医生在给他脸上换纱布。这时门开了，进来个人，医生见怪不怪投去冷淡的一瞥，出于不想增加工作的考虑，开口精简的对来人提醒了句：“病人还需要修息静养。”
是让闭嘴的意思，唐笠刚进来就吃了记下马威。
接下来二十分钟里，他的学生，沈彦就这么趴着动都不动。
唐笠也就真的不说话，在旁边折便签纸玩，如果忽略从进门开始就让人充满压抑的陈设布局，和无处不在的监控，这里倒还挺让唐笠舒服的，没什么活气，不需要思考应付的话语。
在新港，阴晴不定的港人是他的上司，他非常喜欢观察人，尤其喜欢盯着唐笠的表情。
“我好想知道你们这种人都在想什么。”
唐笠大概能猜到他说的是谁，并不觉得自己能和那位归类到一起，陈港生说他讨厌这种总是在想什么的某种聪明的特质。
上司的迁怒是没有办法的，作为狗，唐笠不被允许思考。他总是要借着做什么的样子理所当然的让自己的大脑放空一会。
西洋棋读书看报都是陈港生讨厌的，因为女人做这些的时候会忽略他。
所有能安静投入的项目里，只有折纸被放过了。
“能给我折一个蝴蝶吗？”陈港生说这话的时候挺孩子气的反坐着椅子，靴子系带松松垮垮垂在脚上。他脸上有一道仔仔细细的巴掌印，看起来是自己把脸送过去让打的。
“不会。”
港人眼睛弯弯，把椅子砸到唐笠身上，用靴子慢慢碾趴在地上人的手指头，“她是我主子，能不答应我，你是什么？”
你是什么。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唐笠总觉得自己是一只巨轮下的待碾的苟延残喘的蝼蚁。他只能抓住每一次机会，每一个支点，试图撬动某种注定的吊诡的命运。
它是所有存在里，最为狡猾残忍的对手，命运同它的每一个挑战者玩着无休止的猫鼠游戏，时而让你绝望不堪，又时而给出诱饵，最善于峰回路转之时，再将人推入下一个炼狱。
唐笠抓住了一根细微的线头，感谢那位多事忿忿不平的制表者，沈彦所有犯事的行为都几乎跟某个班级有关，唐笠也曾就读于南高，知道那是——非人类班级。
沈家有一尊相当巨大的老式的地钟，每逢整点便响彻整座宅邸，一个男人念诗的声音幽灵一样回荡。
唐笠拿笔把那几句外文翻下来，“智慧、光辉、力量，无与伦比宇宙之王。”
所有的活人都被启动了某种程序，停下了手里一切进程，宛如聆听教谕的忠心臣子
一个不在场的狂妄野心家，统治并掌控着这里存在的所有人。
在这宏伟的声响里，唐笠今天的学生，开始神经质的抽搐，他被强行规训进骨子里的和残存的反叛进行着拉扯，一瞬头痛欲裂，不得不醒来。
沈彦眼睛里的红色近乎在跳动，然后聚拢，落到男人手上那只纸金鱼。
唐笠轻轻把那纸金鱼一丢，红色的折纸无声的砸在地毯上。
沈彦如同再度遭受了某种酷刑，近乎疯魔一样奔跑出去。
……
高中生还没放学，特殊管理局的窝囊打工人已经准备到点跑路，整个办公室里一片磨洋工景象。
这个机构是从最开始的异能局和其他几个相关部门里抽调出来的，刚出来那会，很是引起了一阵波澜。管理局，管谁？是异族和妖族打擂台，还是两边儿一起挨人类的管？
这实在是火药味太浓的一个信号，上头已经秉持了几十年的相安无事互相融入的态度，毕竟妖族的本事一代代的削，异人传承了能力的新生儿也逐年下降，除了特殊时候天地异象还能往上零星的蹦概率点。
大家基本共识都是照这个架势拖下去，不动刀不动武，和和美美一锅粥，多好。除了那几位反骨长在脑门上的，大多数早习惯了上班打卡日子的社畜都觉得这劳什子管理局简直是脑子打锤了才能搞出来的事。
好在这机构只刚出来的时候溅起点水花，后面就轻轻放下，安详充当摆设。出场方式的不讨喜也成功造就了管理局多年的尴尬地位。正经机构看它像看跳大神的非主流，非人族那边也名不正言不顺，抽调出来的大多都是亲人派中立派，再说具体一点就是没权没势小年轻，简言之是一帮不知天高地厚的二狗子。
行动处二狗子之首何小舟无所事事的转工牌玩，今天新文化馆摘牌，领导被邀请去参观，她本应在受邀之列，结果这请帖半路打了个转，被火急火燎的撤回了，大概是终于听说了她的威名。
实习生鸡贼地打探口风：“哥，我们导儿是被排挤了吗？怎么不去。”
“你还想着考你那研究生呢，叫领导。”师爷蛐蛐叫：“这就叫木秀于林，我们何处能力太独一份了。唤灵，听说过没？一觉醒就是高危目标，都怕她去盗墓挖坟，听说读书时候学校春游都不让去，就怕她一去人家博物馆里头的祖宗们都活了，一屋子学生，馆长非跳楼不可。”
何小舟把他俩的座椅轻轻一推，两个人顿时转的像洗车时俩滚筒大刷子。
“唤灵？是我想的那个灵吗？”实习生强撑着站起来，人还缓缓悠悠，语气却相当激动中二：“这不是亡灵**师嘛！我真是进对地方了。”
“那是叫魂儿，”何小舟打破他的痴心妄想，“别作死，你挂了我招不回来你的魂。”
“唤灵是物灵，物灵懂不？”师爷说。
实习生眼神又燃起来，何小舟看见这种小蠢蛋就头疼，给他解释，“物灵一般都是刀剑类的武器，这类东西和人的因果沾染最深，最易有灵。再是书法画作，工艺制品一类，文人匠人付尽心血，生灵。”
她重点强调：“大部分物品都是没有灵的，因果再多还得有天地机缘那样的灵光一点，”
何小舟没解释的是，纵使器物有灵，也不会轻易被唤醒。相当长的时间里，它们仍沉睡在种种往事里，方生方死，死生无异。
唤灵就是少数能叫醒它们的哨子
一头小卷毛的实习生思维也像头发那样跳脱不羁，他突然忧心忡忡，“那现在生的灵不会都是手机灵吧，不要啊，我得买个好点的手机。”
何小舟从师爷办公桌小柜里轻车熟路的摸出他藏着掖着的云山毛尖，在人家敢怒不敢言的眼神里往自个保温杯里放。
“你和你手机演人机情未了，爱爱恨恨生生死死纠缠三百年途中天地机缘劈到你俩，生了灵来找我，说不定就可以。”
一旁的小宅眼睛一亮，从包里掏出自己的一水儿宝贝，塑料小人金属徽章亚克力挂牌，琳琅满目。
“何局，你看我这……”
何小舟在傻孩子渴望而期待的眼神里，拍了拍她肩膀，“加油，努力活到它有灵。先少吃垃圾食品，早睡早起搞运动。”
小宅羞涩一笑：“局长，我是爬行纲的。”
“千年王八万年龟，王八龟。”师爷狗嘴里吐不吃象牙。
“失敬失敬。”何小舟嘴角抽搐：“我会努力活到给你叫物灵的那一天的。”
一只乌鸦突然敲窗户，见没人有给它开门的打算，开始呱呱大叫。
“狗屎！”
“扫把星！”
师爷和实习生一同爆发粗鄙之语。
小宅没什么波动，悄悄把手机充电器又插回去，打开游戏副本，挂上两轮自动。
何小舟没什么表情的把窗户打开，听了会鸟语，把收起的工牌重新别上，“干活了。”
啊！呔！吃我紧急滑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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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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