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是玻璃制品的陈列馆，里面摆放着各种款式大大小的玻璃鱼缸，宛如一座透明宫殿。鱼缸里空空如也，不需要换水，也不需要喂食。
沈彦每次逃课都会去选一个鱼缸，他想要带李缜去，因为不知道小鱼会喜欢哪一个，李缜肯定知道，他们是一样的。
沈彦试图跟踪过那个班级的人，探寻这世界是否真的如他所臆想出来的那样，沈仲天请来的医生说，幻想怪力乱神只是因为对现实世界不满。
沈彦于是要跪着一遍一遍重复，“我感恩父亲，感恩生活，感恩您给我提供的物质条件……”
不满，没有不满。如果存在鬼神，存在妖魔，我只是想要救救它，什么代价都可以，只是我一无所有。
沈彦试图说出来，然而多年的精神控制已经摧毁了他正常的表述和行为，没人会去听一个说话颠三倒四的跟踪狂的内心请求。
你好，可以救救我的小鱼吗？它死了。
李缜原本应该是去八班，也就是桃乐瑶在的班级，走手续那天，沈彦也在校长办公室要求转班。他的理由依旧是失踪姐姐的好友，最后见过沈媛的人曾在某一届的八班中。
对于这胡搅蛮缠的理由，刚开始还有人会向沈彦解释，已经过去了，那位同学早已毕业，年级都不同，转班的行为是无效的。
沈彦听不见去，继续我行我素地保持古怪刻板的举止，接触所有他认定有关联的学生，不管是耐心关怀的谈话，还是严厉的处分批评，都完全无法改变沈彦。
周围知道一点的人渐渐默认了他这种偏执，对一个家庭悲惨精神不稳定的学生又能说些什么呢？老师们渐渐不去反驳沈彦的理由，以一种无奈的善意容忍他荒谬的认知，好像这样做，就能给这孩子还留着一线希望。
除了赵薇褚，她仍旧会对沈彦说这是没有正当理由的要求，何况沈彦有多次跟踪不同年级八班学生的记录。
这次谈话也依旧得到了同样的回答，沈彦于是转而问：“是找周校长就可以转去八班吗？需要多少钱？”
女人的目光变得严厉：“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沈彦在心里说对不起。
赵薇褚是母亲的朋友，多年来一直试图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然而沈彦没有办法开口。
李缜转来的那段时间是沈彦相当开心的日子，好像抽尽游戏卡池终于出了补偿奖，他用了很多方式和李缜说话，也一如既往的适得其反。
李缜课间有时候会趴在桌上补觉，那是沈彦心情最雀跃的时候。他会隐秘的观察，好奇，又感受到一种奇异的轻盈而柔软的愉悦，他不知道该怎样形容，妈妈还在的时候，抱着他唱童谣，姐姐躺在另一边，两只依偎在庇护里的小兽。
是幸福吗？这样的感觉。这个词太恐怖，让人害怕，沈彦不敢去想，他强迫自己收回目光，不去看，不去感受这脆弱而令人痛苦的东西。然而如同趋光致死的昆虫，他无法控制的将目光落在那少年身上。
身体随着悠长呼吸缓慢起伏，没有防备地睡着。将一个原本嘈杂的课间独自剥离出一方小小天地，这里只有一只小动物在安静憩息。
李缜格外讨女孩子的喜欢，大概像那种眼睛湿漉漉的亲人小狗，总是认真的听你说任何事情，凭本能爱憎，天生会将坏种拒之门外，让人有些牙痒的想要把它抓来揉弄，为什么不喜欢我呢？
此刻他被绑在椅子上，眼神冷淡而充满防备。李缜是在回家途中被沈彦请走的。
沈彦觉得是请，他说：“可以来参加我的生日会吗？”
李缜拒绝了，犹豫了一下还是对沈彦说生日快乐，于是他现在在这儿了。
“你平时怎么不扎辫子，你应该是长头发编起来，很适合你，好看。”沈彦自顾自地说。“小鱼，你长得和我想得一样漂亮。”
李缜不知道沈彦让他吸入的药物是什么，脑子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迟钝的，控制不了身体。
“非法……囚禁、他人……是犯法的。”李缜努力找回语句。
“嘘。”沈彦的手指在唇前，“小鱼，不要说话，你还没有睡醒。”
他笑容有些腼腆，像第一次邀请朋友来家中的大男孩，“我不太会过生日，你想吃蛋糕吗，小鱼。”
一个红丝带系着的盒子散发着莓果和奶油的甜蜜芬芳，是缓和示好的信号。
“这里是我的秘密基地，路不太好走，你睡着，我抱不住你，把你磕伤了。”沈彦指着李缜手臂和小腿上的擦伤，“已经处理过了，你还疼吗？疼的话我有其他的药。”
他掏出一堆药盒和小瓶，对李缜宝贝一样介绍，“这个吃了不会疼，但也不会有其他感觉。这个会睡不着，这个会非常亢奋……”
沈彦絮絮叨叨不断不断地说着，他很久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以至于看起来有一点神经质，但他实在非常开心，想尽情将心里所想全部说出来。
他想告诉李缜他们进来这栋老洋房的路是姐姐小时候带他发现的冒险秘道，现在将近成年的体型进来颇费了一番功夫。姐姐说伟大的远航神会眷顾每一个冒险者，她没有骗人，这栋被主人忘记的老洋房几乎支撑着沈彦在失去母亲和长姐之后的所有日子。
沈彦实在撑不下去的时候才会到这里来，这是他最后一个避风港，只安放所有维持他生命的东西。
这里有无数的玻璃鱼缸，和李缜。
李缜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完全清醒过来，他听不太懂沈彦在说什么，男生的语速实在太快太焦急，一池的死水拼命的从堵塞的出口涌出，几乎只能听清音调的起伏。
“我叫李缜，是你的同学，你绑架同学，父母知道吗？”
持续不断的话语停止了，沈彦的表情突然变得阴翳起来，他的头发掩盖着叛逆的眉骨，眼睛里是相当残忍的光束。
一室的玻璃鱼缸倒映着人变形的不断扭曲翻腾的身影。
“咳、放开……我！”
“我抓住你了我抓住你了!”沈彦几乎在某种噩梦里厉声尖叫着，他的手臂快要将怀里的人勒断。
大咒疯长似得从心脏向四肢蔓延，李缜死死盯着沈彦疯魔的眼睛，他还做不到完全切断这能力的副作用，可此刻也没有办法了。
“妄！”李缜嘶哑着吼出。
无穷尽的痛苦被唤起，带来记忆中相同感觉的场景，
沈彦倒在地上不断抽搐，意识共联瞬间，李缜愕然，“你爸爸……在家暴你吗？”
只听到开头的称谓，沈彦已经熟练地蜷起身体用手臂抱住头。他爬进一个桌底，不断向后挤压，试图把自己的脚也躲在阴影底下。
整点，房间里的古董钟弹出两只歌唱的铜鸟，清脆的啾啾鸣叫，与惬意舒适的装潢相当和谐，沈彦却开始不间断的持续尖叫，往墙上撞自己的脑袋。
共联带来的铺天盖地的痛苦使得李缜的意识一瞬间被撕裂，整个世界的重量都在脑子里，他不得不匍匐着，用额角抵着厚重的深红色地毯。
一双手伸过来将李缜扶住，“凝神。”
李缜呼吸缓慢平静下来，他抓着那人袖子借力去看，却失望发现并不是秘师乔。
是一个陌生的少年，李缜有一点困惑，那少年对他眨眨眼，旋即打横抱着李缜从窗户跳出去，还不忘把李缜的书包一并儿带走。
……
唐骁写了会作业去找李缜串门，结果没找到人，也没见到猫，心里有点不妙，唐师兄第一反应是去找唐笠，但心下的抵触让他没有动身，今天也不是补习的日子。
唐老爷子正好给李缜老师打完电话，起了疑心上楼来点小孩儿，高中生除开放假日行踪是很固定的，李缜又是那种有事都会提前说一声不叫人操心的性格，寻常不会放学半天见不到人的。
老头儿和孙子一对，就一边叫人都出去找，一边摇特殊管理局的讯鸟，摇来何小舟带着手下牵着搜查大狼狗。武门丢人的事情没藏着，半路又跟来很多热心闲散吃瓜人士，里面有几个半吊子卦师占星家的，算完一合计，和大狼狗方向一致，甚满意。
虽然大家都有偷偷摸摸的共识，但架不住人多又各怀鬼胎，一团一团闹哄哄的一看就像在捣鼓非法活动。
何小舟瘫着一张脸，在这丢死人的热闹里心想，还好提前打过招呼，不然就这奇形怪状一帮人，早被热心群众一个电话请进去喝茶了。
人在半途就找到了，说是被犯精神病的同学绑架了。何小舟没想到这事还涉及到普通人，又给对口部门打了个电话，叫那边去提人。绑架犯还晕着，由救护车并看守人员滴溜滴溜带走。
唐老爷子看着李缜脸上手臂上大片的擦伤，着急坏了，差点追着救护车去揍人。
李缜连忙拉住脾气上来的武人，指指他身后跟着的奇形怪状的一群，问唐丰：“爷爷，这是？”
有个脖子长长大概是鸟蛇之类原型的人士，不等介绍，就仗着灵活从唐丰身后探出脑袋闪亮登场，露着一嘴尖牙对李缜自以为和蔼的一笑。
李缜语塞。
唐丰掐着他脖子把这吓小孩玩意塞回去。
……
涉及犯罪行为、未成年、人和非人双方一大堆敏感因素，何小舟头疼的把一群人都请到了局里加班。
结果何处一进门就发现自己老窝被端了，几尊大佛坐在会客室里，徒子徒孙端茶倒水，好不热闹。
老妖怪消息真是该死的灵通，原本庆幸作为废物点心留守的实习生和小宅脸比苦瓜还苦，看来已经被蹂躏一轮。
何小舟硬着头皮先把李缜带去做了笔录，流程走完出来果不其然赶上炮轰现场。
“人类的小孩小小年纪就心狠手辣，同学都要抓去看稀奇！”坐正中的老爷子龙头拐杖狠狠一跺地。“唐丰，这回都疼到你自个身上了，不会还能站中间吧！”
武门两个副手都在，同样妖族出身的赵长庸装没听到，倒是何春出来说话，这位实在是个话少的狠人，冷冷回一句：“干你屁事。”
佘老爷气了个仰倒，旁边的徒子徒孙连忙给他顺气奉茶。
左边高座是个眯眯眼，好声好气祸水东引：“小何啊，这毕竟是在你的地界出的事情，我们妖族的孩子受了委屈，你要给个说法。”
佘老头正气不顺呢，唐丰多年来一副石头做的死鬼样子，连带着手下都是帮软硬不吃的愚木，叫人好生恼火。眯眯眼一招推手，又提醒了这尊大炮眼前还有一帮二狗子，甚至这半吊子机构名义上还是管在他们在头上的！
满心邪火的佘老头当即有了撒气对象，一顶办事不力毁坏种族团结欺负弱小妖族的帽子就跟着扣出去。
熟悉的背锅环节，何小舟两指朝下一点，“来人。”
戴着眼镜人模狗样的宋言应声出列，慢条斯理道开口：“您这话就说得太伤我们心了，管理局的姐妹兄弟，哪个不是奋战一线维护大家的安全，怎么能这样说呢？”
有了主心骨的实习生趁机贡献浮夸的演技，拿着一打不知道是什么的文件，表演一个赶工做工拉磨驴子形象，声泪并下痛诉他为非人族安全吃过的苦加过的班不容污蔑。小宅一副想去拉着让同事少说点的样子，可天生慢半拍，顺理成章做了搭戏台的，要拦不拦的让实习生继续丝滑表演。
李缜不太喜欢看人吵架，尤其里面有人企图用这件事逼唐丰表态。他有心想呛回去，但这里毕竟不是银屏，不知深浅开口未免给人送菜，让人借题发作反而更对唐丰不好。李缜只好木着一张脸把大脑放空，一时只看得到嘤嘤控诉演上头了企图满地打滚的实习生和佘老爷激愤时开口闭口横飞的唾沫星子。
人类、非人类，辩论中心倒是明确，明确的偏。李缜心想，沈彦明明是神经病家长搞出来的小神经病，不过狡猾的大人当然只是要个能切肉夺利的引子。
不知是否种族劣势的原因，佘老爷嗓门没多大，要很用力才能喊出点气势，他的头扁扁的，激动的时候皮肤紧绷，小眼睛神情激昂，十分搞笑。
有点丑，李缜脑袋里浮现出另一张脸，那家伙估计现在正翘着脚躺在家里等罐罐。
李缜有点想跟赵译岭一起跑路，但是小猫妖说唐丰这回做的这么明显就是想让他过个明面，以后读书日子还长，免去些好奇心泛滥之人的打扰。
武门实在没嘴皮子很利索的人，几方势力吵得鸡飞狗跳，唐丰一帮人只管站成巨石阵，神色看似凝重，结果任对面嘴巴说干了，也没露出半分态度，不失为一招。
“孩子？”
李缜回神，原来是双方过招吵了一圈，气势战打完了，现在开始第二轮摆事实讲道理了。
先是管理局的小宅发现了盲点，调了资料给何小舟看，何小舟击鼓传花丢给师爷发挥。
忙不迭的宋言一下找到制高点，大喊：“这小孩还没登记到底是个什么呢？他档案可是写的被收养的孤儿啊！”
佘老爷前半截还在说：“我们妖族跟脚你居然想问，这是暴露的得吗？不知厉害的东西！”后半截就想起这小孩似乎是那个疑点重重久不出世的天师带来的，话锋一拐就说：“唐丰，我们妖族孩子受了委屈还能有假！叫这小孩给这帮人露两手！”
李缜说：“我不是妖”
“那你就是异人！给他们看看！”
听到异人，右边那位带着宽大斗篷的婆婆终于动了，她招招手：“来，让我看看你，孩子。”
灵奶奶眯着眼睛，拉着李缜的手感受，“异人的话，倒也不太像，不是五觉里头的。”
何小舟接了一句：“在学校这种场合，异人能力是需要登记的保密项，不过有和没有还是可以告知大家，这小孩没有。”
一时没人说话，众人表情都相当微妙。
“那就是人喽，我们里面混进来一个什么都知道了的人类小孩，有得查了。”眯眯眼反应最为迅速，他指着李缜，“这是得叫仲姬月出来还是秘师乔出来啊？自个养凡人崽子玩也就罢了，别混我们里头。”
佘老爷心想：好你个唐丰，尽干些引狼入室的事，平时屁股就歪到不知哪里，好好的非要把一帮小孩送去人堆里上学，这又搞来一个小扫把星，真是岂有此理！
灵奶奶的手还牵着李缜，没理会又要吵起来的一堆人，“呀，这个味道像……像是……”
这一下如同休止符，准备发射长篇大论的几方人马又只好生生停住，一起坐好等老婆婆说下句。
老人家看着李缜，像发现了珍稀小精灵，颇为兴奋，“你是梦裔！你们这支居然还尚有一丝稀薄血统留在人间。”
佘老爷听了立即兴致缺缺，对老太太的激动不屑一顾。
在他看来，梦裔听着玄乎，其实屁用没用，本身已是不知道血统稀释了多少代之后的称呼。
这支异人就会收集情感，使人做一打醒了就忘的梦，能力铆足了劲也只能造成个第二天当事人起了没睡好的状态。何况自己引了梦还要休息个十天半个月，是以已经大隐隐于市，没什么可说的。
除非把它们强攀的老祖宗搬出来，那是一念造世界的主，搬出来大家也就都没得玩了，不过……怎么可能呢，佘老爷一哂，白日梦呢。
小小梦裔，在佘老爷看来根本就是泯然众人矣，和凡人里多愁善感天天失眠的不健康青年没什么两样。
想到这里，佘老爷又气不打一处来，自己孙子玩手机上瘾都没时间管，来这里为这么个小玩意儿吵架，他摆摆手，示意唐丰自家事自家烦，拍拍屁股走人。
何小舟把这两个字过一遍，心想真是巧，偏偏是个只有意识比普通人活跃点的梦裔，那这小孩身份登记上不写能力确实没问题，人类里面会操纵他人情绪的就不少。这是人也算得，非人也算得，怎么都说的通了。
眯眯眼似乎也觉得浪费了时间，不怎么高兴的盯着李缜：“你来，梦裔说到底也是有能力的，我见识过。小孩，大家为你劳师动众这个份上，你露一手。”
这位是还没死心了，李缜没怎么犹豫，做了个随手抓空气的动作，没什么尊重的往眯眯眼脑门上一推。
一屋子人没几个心情好的，这随手抓来的一团东西大概也是烦躁不满无聊的负面情绪集合体，吃了这十全大补丸，眯眯眼本就难看的脸色更难看了，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一出大戏高高搭起，鸟用没有落下。
看热闹的人走的走散的散。
终于结束了，何小舟心想，x的，本来上班就烦，还要遇见一帮神经。
终于结束了，李缜心想，x的，本来上学就烦，作业还没写完。
李缜跟唐丰回家，没走多远一束光往他们这边闪了闪。
唐丰：“是你师哥，估计想给你压压惊，去吗？累着了也可以回去休息，叫他自个待着。”
何春和赵长庸都在，师父们气氛有点怪，李缜料想是刚给自己收拾了麻烦的缘故，眼不见心不烦，自己还是别在人眼皮底下的好。
唐骁打着手电筒从旁边走出来，他没跟着去管理局，李缜大概想得出来原因，唐骁要在场，那几帮人要找的茬肯定不止今天这些。
听李缜讲了管理局的大战，唐骁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乖，真烦是不是？师哥也是这么过来的，他们就是这样，自己家小孩出身啊能力都藏的严严实实的，赵长庸就是，每次带他那边的小孩练功，就要把门锁着。嗨，你说这些人自个捂着也就算了，偏对别人家的就恨不得底裤都扒出来才好。我初中时候也被这么闹过一回，后来有人造谣我进去了，我嫌烦这才跳的级。”
唐骁没说的是有人传他爸爸做坏事进去了，局子把他叫去是通知犯人小孩上不了学。这是混合了孩子的无知和成人恶毒的看热闹式臆造。
李缜冷着脸讲地狱笑话：“那我将随即殴打一个说我因为恶意伤人进去了的倒霉蛋。”
唐骁乐了：“没事，我们高中牲素质还是很高的，心里只有分数，大多没那闲功夫。”
“去二四街吃点东西么？”
李缜欣然同意，他肚子也饿了，夜还很长，家里还有个惊喜要审，当然要吃饱才有力气。
啊啊啊今天滑铲有点迟。
嘿嘿宝贝们六一快乐，亲亲亲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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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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