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笑将虾端到厨房的小饭桌上，摆好碗筷，侧身绕过关敬棠，又去冰箱里拿吃剩下的四喜烤麸。厨房原本面积很大，后面摆了咖啡烘焙机、烤箱和饭桌，占去不少地方，关敬棠又怕油烟味跑到店里，还装了一道门，显得厨房越发逼仄，站着两个成年男人有些转不过身。
林笑厨艺不行，除了制作西点外，其余的简直一塌糊涂，就算面条也能被他煮糊。他不敢去给关敬棠添乱，就乖乖地坐在饭桌旁，一边欣赏爱人烧菜时的英姿，一边支起耳朵听着外面店里的动静。关敬棠端着两碗面过来，在热气的氤氲下，这张脸俊美到有些不大真实。
碗里盛着浓白的高汤，点缀着松绿色的雪菜笋丁，顶上铺着两条鲜美小黄鱼。平凡的食材，经过关敬棠的装点，比起店里的外卖也毫不逊色。但关大厨本人不甚满意，坐下后说道。
“时间来不及，面条买了现成的，要自己擀的才好吃，买来的面条太酥，不够劲道。”
关敬棠是典型的上海“小男人”，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处处精细讲究，却又不惹人厌烦。跟他在一起生活，往往能被照顾得很好，里里外外都舒服到顶。
林笑曲起一条腿，摆出用脚踩椅子的姿势，身子歪歪扭扭，肩膀一高一低。关敬棠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要坐好。林笑撇撇嘴，学着对方的样子，坐得端正笔挺。
受外公与母亲的言传身教，关敬棠家教极好，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像极了上个世纪里，生活在豪门公馆中的阔少。吃饭时他的腰挺得笔直，一手端起碗来，修长的手指握着筷子，静悄悄地往嘴里扒饭；咀嚼时紧闭嘴唇，十分安静；将碗放下时，动作轻轻巧巧的，碗底碰在桌面上，竟发不出半点声响。
当年他们第一次同桌用餐时，林笑便被这优雅的举动震慑到了，如果让他用一个词来形容对方吃饭的情景，那便是养眼。看了这么年，上千个日夜，仍有种赏心悦目之感。
“总看我做什么？”关敬棠用纸巾揩嘴角，笑道：“要不要添饭。”
“我想吃排骨年糕，今天打烊后，我们一起去吃？”
“还去鲜得来？”
“当然，吃排骨年糕当然要去鲜得来。”
“看样子今天的雨，到了晚上也不会停，客人不会太多，我们早一点打烊。”
说着，关敬棠翻转筷子，给林笑夹了一只河虾。林笑吃下河虾，将自己碗里的小黄鱼夹到对方碗里，眯起眼睛来，笑得狡黠而可爱。
关敬棠无奈道：“又偷懒。”
林笑撒娇道：“帮帮忙。”
林笑馋且懒，爱吃鱼却讨厌挑刺，当年没人管他，他也没有多余的钱去吃好东西，现在他不仅有了积蓄，还有了宠爱他的关敬棠，那点小毛病顿时暴露无遗。
关敬棠嘴里埋怨，却还是起身拿来一副新筷，用筷尖一点点地将小黄鱼身上的刺剔掉，再把白嫩的鱼肉送回到林笑碗里。林笑夹起只虾喂他，他笑着别过脸去。
“用公筷。”
“你怎么毛病这么多？都是老夫老夫了，你还嫌弃我的口水？那以后不要亲我了。”
“哪里有嫌弃你。”关敬棠又将一筷鱼肉送到对方碗中，解释道：“就算是一家人，也要用公筷。你知不知道，有一种病菌叫幽门螺旋杆菌，能够传染的。”
“你毛病好多。”林笑将自己的筷子翻转过来，再次夹虾送去：“不是做过体检，我们的身体都健康得很。再说，要是传染，接吻也会传染，以后还是不要亲嘴好了。”
关敬棠吃掉虾，说道：“上次体检是什么时候？我们今年再去体检一次好了，最好是一年一次。而且，这是习惯问题，好习惯要养成，坏习惯要改掉，否则在外面也会丢面子。”
“一年体检一次？！不行，这太奢侈了。我们都还年轻，没有必要这样浪费钞票。对了，小姑姑说她最近要去做体检，那家医院有熟人，可以打折，我回头问问她。”
“我们有空的话，一起去看望她。自从过年后，还一直没有去拜访过……”
门口的风铃叮叮当当地响起来，林笑放下筷子正要起身，关敬棠先他一步站起来，说道。
“你吃，我去接待。”
林笑吃着鱼，忽听外面传来一个熟悉女声，忙放下筷子，趴在厨房门缝处偷听。
来客是一位三十多岁、打扮时髦靓丽的女性，一头性感大波浪随意散在肩头，妆容精致，保养得当，看上去显得相当年轻。且她身材丰满，曲线玲珑，总以职业套裙示人。
关敬棠娴熟地对她打招呼：“白女士，欢迎光临。还跟原来一样？”
女人勾唇，笑容美丽：“关先生，下午好，是不是打扰你们用餐了？”
关敬棠一边制作拿铁，一边说道：“不会，今天来得似乎有些晚？”
白小姐也不落座，站在柜台外面与关敬棠闲聊，语气十分放松。
“等下要带艺人去电视台录节目，刚好路过，买杯咖啡解乏，晚上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她是某家经纪公司的经纪人，公司距离咖啡馆不远。她前年第一次光顾HOME咖啡馆，便立刻爱上了这里的温馨复古格调与咖啡的香醇，成为忠实顾客，也为店里发展来不少新客。
关敬棠手中动作不停，问道：“很辛苦，是不是要录到很晚？”
“是。”白小姐无奈道：“要录制夜场，凌晨两点能结束就是上帝保佑了。”
“太辛苦了。您要不要顺便打包一些点心，好在晚上充饥？巧克力牛角包马上出炉。”
“你家的巧克力牛角包可是招牌，平时都买不到的，给我拿三个。”
关敬棠点头应下，右手持奶缸，在纸质咖啡杯里拉出一个漂亮的拉花。
白小姐好奇道：“这是什么图案，之前我从未见过。”
“白玉兰。是我刚设计出来的图案，送给您的。”
“真是太漂亮了！关先生，您很有才华。”
“您过奖了。”关敬棠谦虚道：“请稍等，我去打包牛角包。”
林笑急忙躲开，但鬼鬼祟祟的样子被关敬棠逮个正着，他低声道。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吃好饭了？”
林笑撇嘴道：“白玉兰？送给这位姓白的美女，你倒是蛮有心的呀。”
关敬棠捏捏他的鼻子，笑道：“吃醋了？不是你说，我还真没想到这一层去。”
林笑瞪他：“你还要给她拿我做的牛角包？！”
关敬棠笑道：“你讲讲道理好不啦？不是你说让我去推销，又不是白拿，要收钞票的。”
林笑哼了一声，坐回到桌旁，开始继续吃午饭。关敬棠去送走客人，回来说道。
“她是位有名的老饕，人脉也广，有她帮忙宣传牛角包，知道的人会更多。你前几天不是还在抱怨，最近来吃甜点的人变少了……”看林笑拼命往嘴里塞虾，关敬棠说道：“晚上不是要去吃排骨年糕？中午少吃一点，留着肚皮。”
林笑酸道：“你别怪我使小性子，我也不晓得怎么回事，总觉得她对你另有所图。”
关敬棠哑然失笑：“我一个咖啡馆小老板，没钱没势，有什么好图谋的呀。”
“你长得帅呀！她每次见到我，都是客客气气的，十分疏离，倒是愿意跟你多聊两句。”
“你每次见到人家都板着张脸，也别怪人家冲你摆脸色了。再说了，就允许有帅哥暗恋你，就不许有美女追求我呀？做人是要讲道理的呀。”
“去你的。”林笑踢了关敬棠一脚，笑骂道：“我们一人一个，倒是蛮公平的哦。我跟你讲，你要是敢跟那位大美女有点什么，我就敢跟张新桥有点什么，我们走着瞧好了。”
“哦哟！你这是要造反呀……”
关敬棠难得在饭桌上不规矩起来，也去踢林笑，林笑嘻嘻哈哈地躲开，放下碗筷去搞偷袭。两人躲来闪去，桌子遭殃，被摇晃得吱呀乱响，险些把盘子都掀到地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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