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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一霎清明

昨夜跋涉一宿,江谈夙此刻窝在鸡舍中,唇干舌燥,开市鼓声已过去两个时辰,醉晖楼门庭拥滞不通,苏点青与朔京府尹方才姗姗来迟。

江谈夙听到前头马蹄今戈雷动,知晓人到了,依照计划爬进窗,果真让她混进了醉晖楼的队伍里。

她被拘在苏家护卫旁边,离苏点青有些远,而苏点青拢住白貂袖套,坐在华盖大张的步辇中,这便与她想象中之情景大相径庭。

竹刀需近身才能杀人,如何靠近步辇,又如何让苏点青从上面下来?

难。

江谈夙彻夜未眠,一双凤眼布满愤恨的血丝,她看得久了,旁边护卫便警惕看她,另一头的掌柜也在看她。

不能再拖了。江谈夙借收碗的动作,从袖中滑出刀子,转身像要往楼里走,实则拐个弯,往另一边挤过去。

这时,数道风声撕裂开,有物事破空飞掷而来。场面轰然混乱,苏点青的护卫围拢上前,有人疾呼:“有刺客。”另有人疾呼:“贼人在高处,小心箭上有毒。”再有人呐喊:“掩护苏大学士。”

苏点青被人从步辇上扶下来,江谈夙蹲下,逆着人群在地上爬行。她认得苏点青紫色官袍,嘴叼竹刀,迅速匍匐到他附近。

她猛然窜起,握紧竹刀,护卫忙着拦截高处箭矢,待她钻到苏点青身侧,方才反应过来,正要横刀削她两臂,箭矢不偏不倚放倒了江谈夙身侧两个人。

苏点青猝然回首,对上一双恶鬼的眼睛,他脖子一侧钻入锐利的疼痛,一口气汹汹涌上又堵在胸口,无法相信自己的生命戛然于此。

江谈夙狂笑不已,她最后一刻见到的画面便是苏点青那张死灰惊恐的脸。

她的腹部穿进十几板刀子,自始至终,她不曾错开过一眼。

密雪纷飞,这世道总算被洗得干净了一些……

“夙姑娘一醉便睡了快一天,不会有事吧?”

“贺大娘,你小点声。昨日皇后款宴朔京贵女,夙姑娘受皇后喜爱,才多吃了两杯,你让她睡吧。”

“我是怕她饿坏了身体,早膳撤下去,午膳冷了又撤下去,这晚膳还用不用?”

“你只管吩咐他们做便是,侯府还能短了这几斤肉吗?”

“夙姑娘好像要醒了……”

江谈夙皱着眉,翻了个身,她没有死过,原来死后还能做美梦,实在太妙了。

纱帐叫人掀开,一道影子压下来,江谈夙神思微凝,睁开眼,吃惊地看着杵到她面前的人。

“哎哟,吓死我了。”十四岁的丫头粉雕玉琢,捂住嘴巴,看江谈夙。

“姑娘怎么忽然就醒了?不会是饿醒的吧?”

江谈夙见鬼似地看她,心想死后梦里怎么第一个见到的人是她的贴身婢女文霁?

文霁摸了摸她额头,嘟囔:“没发烧吧?酒还没醒?”

这双软软糯糯的手曾经无数次替她梳妆更衣过,江谈夙认得这种触感,这份温度。

江谈夙反手握住她的掌心,摩挲两下,真的是温的。她又伸手在自己脸上掐了掐,嘶,疼。

文霁赶忙拍下她的手:“好姑娘,你别闹了……”她扭头担忧看贺嬷嬷,说:“是不是昨日冲撞了什么神仙?”

贺嬷嬷叫着:“我去请庙里先生过来看看。”

“别去。”江谈夙哑着声音喊住贺嬷嬷,“我没事。”

文霁打量她气色,摇摇头:“酒喝多了,连嗓子都喝坏了,今儿晚上还是让厨娘做些肉糜汤吧。姑娘觉得呢?”

江谈夙外表淡定,灵魂正经历一场暴风雨,随口道:“都行。”

贺嬷嬷连连称好,退出去安排晚膳。

江谈夙目光在室内转圈圈,每一个摆件都如记忆中一样,确实是她的闺房。她慢悠悠下床,赤脚走到半人高的铜镜前,镜中人肤如新荔,容颜还留有几分青涩与天真。

她摸了摸腕上的碧玉,凭此推断昨夜她与皇后相谈甚欢,皇后随手脱下镯子,替她戴上,还许诺等她过了二十,无论是否嫁人,都封她个郡夫人当。

“熹宁二十年,九月……”

文霁拿着帔子过来,替她遮住肩头,说:“可不是。这转眼就到九月了,天气变凉,我让人给夙姑娘新裁几件衣裳吧。北市来了一批月氏国的布,可漂亮了。”

一切回到了五年前,江谈夙才十七岁,江展祺还是皇帝身边红人,侯爵府还是朔京中人人称道的名门清流。

“我爹呢?”江谈夙压抑住狂涌的喜悦。

“侯爷派人回话,说皇上留他一起用膳,这时辰能回来的,大概是在路上了。”

江谈夙猛然转身,催促:“快替我穿衣,我要去迎我爹爹。”

文霁诶了一声,忙招呼门外伺候的婢女一起进来帮忙。

待梳妆完,江谈夙飞奔出闺房,绕过莲池与假山,直直往前宅的大门跑。跑到半路,她喘着气刹住脚,回首等文霁追上来。

文霁提着裙裾,着急道:“担心裙子……裙子绊脚……摔了……”

江谈夙等不及她平复呼吸,问:“偃枉然今天当值吗?”

“谁?”

“偃枉然。”

文霁瞪大双眼:“府里何时有这个人?”

江谈夙也瞪大双眼:“侍卫队长,偃枉然。”

“侍卫队长不是李育吗?”

江谈夙愣住,问:“所以,你从不认识一个叫偃枉然的人,也从来没有一个叫偃枉然的人来过府里?”

文霁这下脸都吓白了,带着哭腔说:“我的姑奶奶,你别吓我啊……”

她重生了,可偃枉然依旧好好地在另一个世界活着?

这个世界还有偃枉然这个人吗?若没有……

江谈夙心里漏了个洞,怅然若失。

“你怎么这么不经吓?”江谈夙回神,故意逗笑:“我就是无端想起,多问了一句而已。”

“哦,那当真没有你想起的这个人。”

江谈夙压下纷繁思绪,眼下没什么比见她爹活着更重要的事了。

她刚跑到大门口,江展祺的马车正好也停下,江展祺从车上下来,迎面便见江谈夙跳下台阶,飞至他跟前,神情激动,嘴巴一张一合,像一条不住吐气的鱼儿。

江展祺教训的话还没说出口,江谈夙呜哇一啼,握住他手臂,哭得昏天黑地。

江谈夙自小没娘,十岁前是个爱哭丫头,十岁后是个骄横小姐,江展祺已经很久没见过她哭了,今日这一哭倒稀奇。他上上下下打量,没见到她身上磕到碰到,也不像生病,便放下心,沉声问:“你哭什么?”

江谈夙情绪一溃千里,泛滥成灾,答他:“你回来了,我高兴才哭。”

“你分明哭得像我回不来了。”江展祺将她手拉下来,迈进府里,回头看江谈夙亦步亦趋,皱眉:“去梳洗梳洗,再来书房找我,我有要紧事与你说。”

江谈夙这才收住哭声,想起江展祺要说的要紧事是什么。

她抽过文霁手里的帕子,抹了抹脸,淡定道:“我这就去书房等你。”

江展祺微微提眉,有些吃惊,不过仍是先去换下朝服。

书房内,江展祺入门第一眼便见到江谈夙正举着他从塞北买回来的剑,剑鞘有神鸟纹,她对着神鸟出神。

“以前让你学武,你嫌累,怎么如今对兵器感兴趣?”

江谈夙归剑入鞘,把椅子让给江展祺,说:“以前我少不更事,现在才懂人既要自保,也要保住重要的人。”

江展祺坐下,江谈夙瞥见他的白发,又瞥见他瘦削的后脊背,如果他知道为之奉献的王朝即将倾塌,他也将惨死在前朝的残垣中,会不会就不这么卖命了呢?

不会的。

江谈夙低声笑了笑,江展祺是天下公卿典范,他早已不代表他自己,他代表着某种精神。

“我问你,你当真不想嫁给温赤北的儿子?温将军满门忠烈,温将军的儿子已官至骠骑府校尉,前途无量。我见过他,学识不错,品性端直,相貌堂堂,足以匹配上你。”

“我不想。”江谈夙很直白地拒绝这门婚事,“任他再好,非我心之所属。”

江展祺刚要质问她心之所属哪个野小子?却听江谈夙极认真的说:“我要像爹一样为国尽忠。”

这话江谈夙自己听了都假。但她硬着头皮继续大声道:“本朝女子可为官,虽是管些织造、庵尼的事,但我相信凭我才情定能在其中做出些成就。”

江展祺眯起眼,不相信道:“是不是惹祸了?”

江谈夙忙摆头:“就是昨儿和皇后多聊了两句,她恰巧提起大朔是块完璧,却仍略有瑕疵。一些细小地方灵气匮乏,崇武轻法,是邪祟异教盘踞之地。圣上有意要派灵根慧种前往辅助地方官吏,涤荡风气,以充盈大朔国运。”

“皇后的一番话一直在我脑中盘旋,我想爹爹你是大朔宰辅,那我也不能再耽于享乐,需砥砺奋进,向爹爹看齐。”

江谈夙一口气说完,去看江展祺的脸色,见他仍然愁眉不展,问:“你觉得呢?”

江展祺默了默,从怀里掏出一封批过的折子,摊开,皇帝朱笔在三个名字中圈了圈,其中便有她的名字。

“皇后说的事,也是这折子上说的事。圣上近两年愈发崇信黄老之学,近日太卜署与司天台同时上奏,称北方钩陈异变,恐有战事,需从朔京派出斗木獬下凡之贵人,前去化解。太卜令拟了几个名字,这其中就有你。”

江谈夙点了点折子,问:“圣上留爹用膳,是劝你派我过去?”

“非也。”江展祺摇头:“圣上说寒瘠之地,不忍你去受苦,让我莫要烦忧此事。”

“那爹爹的意思呢?”

“爹在京中能庇护到你,一旦离开京城,你需事事靠自己,身家性命随时说没就没。你懂吗?”

江谈夙看他坚硬表情下,一丝挣扎的痛苦,道破他心事:“可是爹爹又不愿意让其他勋贵子弟替我去,因为这样不公平。”

江展祺常说为官者需身正,真碰上至亲生死利益,又犹豫了,因此他为难之余更多是愧疚。

上一世她不懂她爹的苦闷,江展祺刚取出折子,她便回拒不去,要她离开她爹那么久,她很不舍得,只是言语上给出的理由是,她受不了当官的一堆规矩,无趣。江展祺默默收回了折子,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出去吧。”那之后,她没再听过江展祺提起这件事,但凡府里有提给她捐个闲散官做的,也都被江展祺呵斥回去。

这一世,江谈夙很清楚,要想改变江家命运,不能从朔京入手,即便不是二皇子登基,也会是三皇子,四皇子,无论哪一个都不能安保江展祺不死。她必须到北方去谋求机会,唯有到兴庆兵变的发生地,到西凉王的管辖地,才能有转机。

“你当真想去?”江展祺拧眉问她。

“真!”江谈夙表情坚定。

江展祺一拍桌子,霍然立起,大笑:“好,太好了,不愧是我江家女儿,你只管去,爹给你安排三个人,这三人各怀本领,能帮到你许多事情。”

“那爹你能把那把剑送给我吗?”江谈夙指着被撂在桌上的神鸟纹长剑。

“一把怎么够,你再多选几把,路上防身。”江展祺十分大方,也正因为他大方,上一世这把剑才会赠送给有武学天赋的偃枉然。

“多了我也使不动,就这一把吧。”江谈夙抱起剑乐滋滋,她爹也喜滋滋。

这之后,江展祺向圣上传达了江谈夙的志向,圣上龙颜大悦,在大朔疆理图纸上一点,点中了灵州,立即敕封江谈夙为灵州亭侯,并夙惠县主。

江谈夙于十日后离开朔京,江展祺安排的三人也跟着她离开,起初江谈夙以为她爹会挑有经韬纬略、满腹经纶的儒臣来指导她。

可这三人姑且称之为鬼面药女——白歧,病贾人——贾东西,红鹦女——应必萩,既无经世之才,也不是武林高手,若说他们有什么共同点,大概是都有一股混迹江湖的滑腻与松弛感。

江谈夙偷声问江展祺,有什么特殊原因必须带他们吗?

江展祺只说,特殊时、特殊地用特殊人,你以后自会知道。况且圣上已同意派遣二十名精锐随行,明抢可挡,暗箭还需三人来防。

正要走,坡上疾驰下一马,马上公子白衣仙仙,绰约贵气,跑近了看,双眉飞渡阳光,清俊面容带着一层焦急与期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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