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她很平淡地应了一声，问，“什么时候？”
我眨巴着眼睛，眼神开始闪躲。
“刚才回家的路上。”
她嗯了一声，又问：“骗我什么？”
我乖乖地答：“想上厕所。”
“为什么骗我？”
“… …”
我犹豫着能不能做最后的挣扎。
这个故事不用太完美，只要能不让游漌懿接触到真相，保住我仅存的一点成熟人设就行。
然而洞察一切的游老师早已将姜同学这点微不足道的小心思看穿。
她幽幽道：“我可以原谅你一次，但不会有第二次。”
我立刻丢盔弃甲，投降道：“我想看八点钟的电视剧。”
游漌懿听罢突然笑了起来。
我视死如归般地闭上了双眼，单手捂脸扁嘴道：“你尽情地嘲笑我吧。”
她果然笑得更开心了。
过了一会儿，才伸手来拉我挡着脸的手。
“不松开吗？”她问。
我摇着头否定地嗯了一声，不肯松劲。
“那我要用别的办法了？”
我开始装死。
“一。”
“二。”
她的三还没出口，我的手已然撤下。
弱小无助的姜某人咬紧了下唇。
游漌懿抬指抚上，将内卷的唇瓣轻轻扒出，然后浅笑着问我：“好看？”
我疑惑：“什么？”
她补充道：“电视剧。”
我眨了眨眼睛说：“还行。”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可你当时就差把眼睛粘在上面了。”
我还是闭嘴吧。
随后，游漌懿莫名开始了无厘头的比较。
“电视剧和我，哪个好看？”
我眨巴着眼睛，迟迟没有回话。她便开始了游式点拨法。
“比较不出来？在你心里，无法取舍？”
怎么可能。
于是毫不犹豫地答：“你好看。”
“哦。那你为什么可以茶饭不思地盯着它，却从没有夜不能寐地看着我呢？”
我干笑了两声说：“这不是没有机会吗？”
她又开始若有所思地点头。
我觉得周身有些凉意。
空调好像打得有点低。
不过随后，她只是慢慢从我身旁撤开，坐在床边，回身拍了拍我的手臂，说：“起来。”
我侧卧，慢慢撑起上身，问：“怎么了？要干嘛？”
她没答话，径自站起，回转过来静静地看着我，等待。
可能是汗液蒸发的缘故，我真的觉得有点冷了，也怕她一会儿着凉，于是挪动双腿下床，抓起床尾那条空调被给她裹上。
不过，由于没吃晚饭，刚才那阵又体力消耗过度，有些腿软，差点没站稳并把她也带倒。
游漌懿扶着踉跄的我站稳，轻声问：“可以吗？”
我点点头，表示没问题。
确认我站稳后，她将空调被脱下披到我身上。
我笑着张开双臂，想和她分享。
游漌懿也以笑回应。
却说：“我睡床，不冷。”
笑容瞬间凝固。
什么意思？
然后，我就眼睁睁地看着她悠悠然地飘回了床上，掀开另一床稍显褶皱的薄被盖上，接着伸手慢慢拧灭那盏暖色的床头灯，轻轻对我说：“晚安，姜辞磊。”
眼前的世界霎时漆黑。
我张了张嘴，瞪大了暂时什么也看不见的双眼，伸出双手摸索着往床边去，佯装小声哭喊着：“夫人，小漌，游老师，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原谅我这一次吧。”
暖光乍现。
我脸上的表情顿时收住。
游漌懿眨着眼睛朝我伸手，我将脸凑过去，想让她安抚。
她安抚了。
但随即问：“眼泪呢？”
暖光又灭。
我委屈、无助、孤独。
冷。
“咕～”
还饿。
只好默默蹲在床边，期待着游漌懿念在我平时被她坑了那么多血汗钱的份上大发慈悲，饶过我这一次。
冥冥中传来她的一声低语。
“饿了？”
我紧了紧身上的被子，靠着床沿，嗯了一声。
随后是一阵被褥的窸窣声。
“上来吧。”
我喜出望外，即将翻身滚上去的那一刹，突然回想起她刚才的问题。
饿了？
于是立刻向床尾那头缩了缩，忙道：“不饿，不饿。我就在这看着你睡，这是我应得的惩罚。”
游漌懿轻笑了一声，然后又是一阵整理的声音。
等我们都渐渐适应了黑暗，在昏暗朦胧间找到彼此，她轻轻开口问：“为什么要撒谎？”
我沉默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告诉她：“怕你因为这件事更觉得我不成熟。”
“嗯？”她不解，又问，“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说：“因为那个是偶像剧。”
“偶像剧怎么了？”游漌懿的语气很是平淡。
我告诉她：“受众群体偏年轻或者是有特定喜好演员的观众。”
她听罢有所思虑地问，“你喜欢里面哪个女主角？”
我立刻摆手说：“没有，我只喜欢你。”
她嗯了一声，又问：“那，是你对我谎报年龄了？”
“没有，我... ...”我开始摸索空无一物的身侧，“我身份证没带。明天，明天带给你看。”
“好。”她应了一声，接着问，“既然你都否认，那是因为什么？”
我重新裹紧空调被，语调恢复低沉，缓缓道：“怕你因为我看偶像剧觉得我心理年龄小，对爱情有太多不切实际的幻想，对未来没有脚踏实地的打算，期待意外之喜，憧憬完美人生，不是能长久交往甚至生活在一起的合适对象。”
“我总是惹你生气，言行也有点孩子气。好不容易因为坚定对你的决心有了点成熟的样子，我就想维持住这个人设，至少不让你再顾虑和担心。”
“你之前再三犹豫地考察我，应该和我不太成熟的表现有很大关系。”
游漌懿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所以，就打算营造人设来欺骗我？”
我听得慌张地解释道：“不是的，我都会改的，会慢慢向这个目标去靠近，会慢慢成熟起来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对偶像剧很感兴趣的，以前不喜欢看这些的。”
她听罢裹着被子起身，一边问：“什么时候开始看的？”
我的视线跟着她挪动，回忆了一下，说：“第一次惹你生气的时候，陪妈妈一起看的。”
游漌懿嗯了一声，又问：“当时，就是单纯地陪她一起看吗？”
我摇头答：“不能算是。”
“一开始确实是因为电视机就在面前，后来，是想学里面的方法找出惹你生气的原因。”
她疑惑：“什么方法？”
我挠了挠额侧，不好意思地说：“就是，那天那集正好是一个女主惹另一个女主生气了。”
她笑了笑，小声地哦了一声。
后来么，不必我说，她也不必问，显然是以失败告终了。
“只看过这一次？”
显然也不是，不然我今天晚上就不会赶那趟八点钟的重播了。
否定地嗯了一声后，告诉她：“和好前还看过一次。”
她依旧问我有没有特殊的原因。
我答：“没有特殊的原因，不过有特别的感受。”
她稍显好奇，问：“什么特别的感受？”
我看了看她，而后别开视线小声道：“有一点想你。”
她轻轻的笑声由远及近，最后细碎在耳边。
“只有一点？”
纵使这个声音再轻柔，还是把无所察觉的我吓到了。
游漌懿不知何时俯身趴了过来，看样子是用肘部撑着床面。
被吓得往旁边退了退后，我跪立起来，挪了两步去床头拿来一只枕头给她。
“垫一下，不然一会儿会疼。”
她接下，不再撑着，而是顺势趴伏在了上面。
期间，我重新坐回原来的位置。
等我们各就各位，彼此便近在眼前。
“你还没回答我。”
可能因为趴着，她的声音稍比刚才沉闷了一点。
我转头看了她一眼，又转回来，说：“那就再一点。”
她不罢休，再问：“只有再一点？”
再这么被她究根究底，老脸都要丢光了。于是想着反客为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那你那时候有想我吗？”
她顿了顿，无情地回答说：“没有。”
我失落地哦了一声，不想再回答她之前的那个问题。
“因为，你也没有想我。”她接着又说。
“我哪里没想你了，明明很... ...”我一时激动，虽然没说完，但这层遮羞布也脱得差不多了。
她稍稍撑起上身，言辞间含笑。
“很什么？”
半露的屁股蛋，不要也罢。
于是小声告诉她：“很想你。”
游漌懿笑了笑，又趴回去，轻声说：“知道了。”
我抱住双腿，把下巴搁在膝盖上。
就“知道了”？
哼。
“那为什么不联系我？”她又问。
我喃喃道：“你不是生气了吗。”
“那就不联系我了？”她很不以为然。
我怎么听怎么觉得她是在抱怨我当时为什么没去哄她。
便解释说：“怕你嫌我烦。”
“你话很多？”她问。
这虽然是个问话，但怕她误会，所以皱眉道：“我平时其实话挺少的。”
意思是：跟你在一起，为了逗你开心才变成了一个话痨。
她大概能感觉到，于是问：“那你怕什么？”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把话说得更直白一些。
“你不会觉得讨厌吗？”
一个惹你生气的人，还整天在你面前晃。
果然，她沉默了一下，说：“会。”
我意料之中地撇嘴道：“那你还… …”
“但这和期待你的出现并不冲突。”
她突如其来的直白让我受宠若惊，随后耳根一热，勾着嘴角哦了一声。
沉默了一会儿后，是一阵被褥翻动的声音。
我抬转头看去，她翻身平躺了下来，一边整理被子，一边继续主线话题。
“第三次是什么时候？”
我眨着眼睛问：“你怎么知道还有第三次？”
她理所当然道：“不然你怎么会去守今天的重播。和好前还没播到那里。”
我听罢更加不解。
她怎么会知道… …
还没在心里疑惑完，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游漌懿也看了那部电视剧，而且不比我少。
因为她既知道播出进度，又知道晚上八点的是重播。
“你也看了？”我还是想亲口确认。
她笑问：“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
我在心里回答。
“你会因此觉得我不成熟吗？”她拿我的担心反问我。
我立刻摇头答：“不会。”
“妈妈也看了，你也会觉得她不成熟吗？”
我仍是摇头。
她应该是感应到了这个回答，因为她问：“那你为什么认为，我会这么想？”
“是我的哪种表现让你产生了这种误会？”
因为你说了好几次我像小孩子。
我想说，但张不了口。
她起身，又趴了过来，问：“姜辞磊，你为什么这么小心翼翼？”
我转头看她，晦暗不明的她。
因为放在口袋怕丢掉，握在手心怕捏碎。
你是瓷娃娃、棉花糖、纸片人，是我曾经的遥远星河。
但终究没有把这些说出口，而是很匪夷所思地来了一句：“我有点怕你。”
“什么？”游漌懿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完也觉得自己肯定是搭错了哪根筋。
她无奈地笑了两声，问：“我是洪水猛兽，还是豺狼虎豹？”
“为什么要怕我？”
我编不出既能蒙混过关又能不让她生气的理由，于是只好实话实说。
“因为你是老师。我从小就怕老师。”
她听得一笑，问：“所以，你从小就很怕妈妈？”
我鼓了鼓双颊，嗯了一声，说：“她经常教训我。”
她含笑地哦了一声，问：“那我有教训过你吗？”
我不假思索道：“有啊。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教育我要有礼貌。”
她听罢沉默了一下，再出口的语气多了一分威严。
“说错你了？”
看看，就是这个样子的。
我扁了扁嘴，而后答：“没有。”
随后，有一片温热抚上侧脸。
转头时，游漌懿的右手便自然地捧住。
目光相接。
可能是太近了，我竟然看到了那微微下弯的眼角。
她在笑。
然后是一阵轻轻的诉说。
“你让我有教育的渴望。”
我的心，怦怦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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