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家办了葬礼,满城哀痛,出棺那日,街道上全是送行人,苏子衿身着丧服一路相随,直到棺木落地,天边昏沉,她才转身准备上车回府。丫鬟小心伺候着牵上马车,却没料到马儿突然受惊,嘶叫一声便扬蹄跑去,众人皆为料到此意外,苏子衿从车上摔倒,又不知地上何来细针恰好戳进膝盖上,致使她双腿尽废。
苏子衿被送回来时,疼痛使她满头大汗,苏尚书令怒不可竭,大声呵道:“查!立刻派人去查!”
亶州出了命案,荀木需得立即赶回,得知此消息时还在路上。
“竟出了此事?”
不过是才见不久,又出了事。听传话人所说,马匹因被下了药而受惊,地上的银针估计也是故意放的。这一切看着像是人为所至,苏家乃是朝廷重臣之家,也无何人结怨要对苏子衿下手,除了在逃中的姜汐,荀木再也想不到第二人了。
时柒一眼看出荀木所想,她说:“你也猜测是姜汐?那她为何要伤苏子衿?嫉妒他们曾订过亲?若祁世子的事真是她动的手,我看也未必喜欢,所以何谈嫉妒呢?”
白晏在一旁听着觉得十分有可能,他说:“说不定就是嫉妒,哪怕祁南为了她毁婚约,也架不住小心眼的人作恶。”
荀木没说对或不对,于他看来,得有证据才能棺材定论。
赶到亶州时候已是夜深,白晏兀自回了府,待时柒睡着之后荀木又起身去了书房。这次亶州出的命案是一茶商,常年过往经商家住临县,死于毒杀,案发时是在深夜的青楼上,案发地点人往嘈杂,死时房间别无他人,排查了青楼上上下下也找不出可疑之人。
入冬的夜风不再像暑日般凉爽,丝丝线线地吹来都是凌寒。程旭将窗户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漏风了思虑几番还是决定开口:“主子,不早了先歇着,明日再看也行的。”
荀木没搭话,依旧看卷宗档案看得沉迷,程旭自知劝不动干脆站直了伺候。
“这茶商有家眷?”荀木突然问。
“回主子,您来之前我已经让人下去查了,茶商家里有妻有女,但每当来亶州办事时也总常去青楼,算得上那儿的常客了。寻常往来关系也查清楚了,这人脾气不好总得罪人,但也不是什么大事,应该也犯不着杀人的地步。”
荀木不以为然,他放下卷宗负手离去:“不可小觑,有时候小事也能压垮一个人,仔细去查查与他有纠葛的人。”
“是。”
荀府夜晚幽静,点点烛火在墨色里闪烁显得分外恬谧。荀木没点灯,依着月色回了屋。时柒觉浅,听见吱呀开门声便醒了。
“抱歉,吵醒你了。”荀木脱了鞋,俯下身子抱她。
时柒伸手摸他的脸,下一刻被他握住,她又亲亲他眼角的疲惫,问道:“这么晚了还在忙?”
“嗯,新的案子,事会多些,可能陪你的时间少了些。”
“没关系,你也要注意休息。”说着说着时柒就窝进了他怀里,大手一下又一下地抚着她的背,得到熟悉的安心后不过一会儿又睡着了。
次日天刚明尽,时柒醒来之后就没看到人便知道他出门忙去了,这日的天不似往常般阴霾,远远云间泛了微亮。她无事便在院里晒太阳,陆颖然过来陪她说了会儿话。正午时候,宋家派人来邀约时柒前去茶馆小聚。
“你确定是邀我?”时柒不可置信地一再确认,她的确没想到宋宛杏会特意差人来约她。来人一再恭敬回答是。不知是否要去,她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陆颖然,陆颖然一脸的无伤大雅:“荀宋两家也时常往来,想来她此番叫你也是想你融入亶州,你且放心去,宛杏这孩子虽然骄纵了些但也是个明事理的人,她不会为难你。”
陆颖然都这么说了,时柒再推拒怕是有些矫情了,索性也无事可做,于是她应约去了。茶馆位于亶州城中央,因着得天独厚的优势,这茶馆生意兴隆,来的是达官显贵多一些。茶馆上茶韵浓□□典雅致,一盏茶香以馆为中心四散,街头小巷的风里都有茶香。
由小二带路,时柒随之上楼,辗转几个厢房才抵达。下人通报声响起,堂中静了下来,众人皆朝屏风后探去,得见一紫萸色衣裳的人走过来,天边那微亮的霞光照着檐下惊鸟铃又折下落进了屋里,因着这光的衬托,显得来人的眉目淡如远山之黛,气质幽然不似这红尘之人。
的确与众不同。
没想到有这么多人,时柒略有些不自在,但还是按礼行好,众人皆醒。
“时姑娘莫要介意,不过是城中姐妹想认识认识你,故而趁着此次聚会便喊了你。”宋宛杏见过一次,面上也没多少惊讶,她吩咐这丫鬟,“既然人齐了,就上茶吧。”
时柒明镜似的,若她不是荀木未婚妻,怕是也无人邀约。刚落座,就有女子同她说话,大家见她并无架子,相互间说得更欢了。
小二端来了茶壶,摆置每个人身前桌上,不用她们动手,身边丫鬟便斟茶,是上好的清茶,杯中水清却很香。
“时姑娘你尝尝,这可是我们亶州最好的茶,别的地都难得喝到呢。”旁边的周小姐说。
时柒盛情难却,喝了一口,口感清甜,的确不错,不知不觉已经杯中见底,顷刻又被添上。忽地眼皮像是被千斤般重的脑袋压住,太阳穴也是抽痛不止,一时间头昏脑涨。她想站起却一阵头晕,身子倾了一下被周小姐扶住。
“姑娘这是怎么了?身子不适?”
时柒用力甩了甩脑袋,待稍微缓了些才回道:“无事,许是坐得久了,堂中有些闷,我出去透透气就好了。”
“这……像是醉了,可有谁会喝茶喝醉的?”
“兴许真的是坐久了,可能过一会儿就好了。”
时柒脑袋像是要炸了,浑然没听清身后的议论声。一旁的丫鬟搀扶着她跌撞地走出厢房,欲下楼之际隐约间她看见对面廊上站着一个人,她想擦清眼睛看清楚却控制不住地重心往下,外头风大,丫鬟理了披风想给她披上却没扶着她,然后“扑通”一声,滚下了木梯,后脑勺撞到了栏杆,随之晕死过去。
“姑娘!”
房里的人循声跑出来,纷纷往下看,只见檀木色梯子上染了殷红。
茶商一案正在进展,程旭通过严查找出了嫌疑最大的一个歌女,歌女卖艺不卖身,茶商非要强取,歌女生怨,有下毒的可能性。
荀木正在审她,荀府下人急匆匆赶来打断了审案,堂下人不知说了什么,只听见荀木休堂后脚上带风地赶回荀府。
一路上荀木双目如潭,往日的和煦被他所带来的疾风揉散,变得令人心惊的寒凛。跪在门口的丫鬟害怕颤抖得又将头往地上磕了下,哪怕已经是一阵阵淤青。
荀木没看她,大步跨进了屋里,见到躺在塌上的时柒,脸色极差,他目光才柔情下来,那鬓间泛着血迹的纱布像是细针,密密麻麻的扎进心里。
陆颖然满心自责,若不是她同意时柒去,也不会出这事。
“阳儿,不必担心,大夫来看过了,也上了药,休息好了应该就没事了。”
荀木将时柒的手放回被褥里,转身道:“娘亲,出去说吧。”
看着跪在地上的丫鬟,荀木神情依旧淡淡却能让在场人感觉不怒自威而后背发凉。他问:“仔细说说当时的情况。”
丫鬟不敢有所隐瞒,一一告知。
“喝茶?”难道是茶水出了问题,可时柒从未跟人结怨,又是谁要对她下手?
想起这局是宋宛杏组的,且当时她也在场,说不定能知道些什么,于是陆颖然说:“这事,恐怕得找宋家闺女问问。”
荀木正当疑惑,说曹操曹操就到,宋宛杏主动来了荀府。
难得又见荀木,宋宛杏心里是欣喜的,但见他神情她心里生怯:“夫人安,荀少爷安。”
陆颖然温和笑道:“杏儿,还是预备着差人去请你过来一趟呢,想必你也知道,也是有关时柒姑娘的事。”
宋宛杏本不想来的,但此事也算闹得挺大,她又是聚会的主理人,若是不过来说个清楚也怕是难拖嫌疑。
“这局的确是小女组的,但时柒姑娘出事的确不是我等所为。”宋宛杏言之凿凿地说,扬起下巴并无半点心虚,她又强调,“夫人也知杏儿为人,我承认对霜阳有……有过欢喜,但此番小人之举绝非出自我手。”
宋宛杏的品性,陆颖然还是清楚的,但荀木仍持着怀疑探究态度,宋宛杏见状急了,连忙招来下人,将事情说清楚。
“禀知府大人,荀夫人,小的奉我家小姐之意将茶馆上下人员查了个遍,并无发现可疑之人。若是下毒也是不可能,身边皆是家中下人,旁人定是不可能接触茶水。”下人如实交代道。
的确,大夫并未查出中毒迹象,这一切倒真的像是一场意外,是时柒头闷而不小心摔倒之后的不测。
荀木敛眸不知所想,直到下人身后起了冷汗他才开口。
“劳烦宋小姐走这一趟了,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荀木朝着地上丫鬟说,“起来吧,去沏茶招待客人。”
“娘亲,劳烦您了。”荀木说罢毅然进了屋。
“荀……”宋宛杏没想到他别的话也不愿同自己多说,满心满眼都是别人,一时间心中难受。陆颖然身为过来人,自是看得明白,也不忍她深陷其中,想了想还是劝解道:“杏儿宽心,日后总会遇到良人的。”
会吗?宋宛杏不知道,她曾经也多次寻机接近他却屡次被婉拒,原以为他是专心公事无心谈情,可直到他归来,身边有了别人她才知道,她早该放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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