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过一夜,祁南便死于家中。
回来那夜被家法打了些伤一直卧床,日上三竿了还未见人起身,以为还在休息,待河道出现的头颅消息传开后,祁家人才跑去院内探看,他双手交叉置于胸前,被褥都是叠盖整齐,现场也没有打斗痕迹,若不是床榻周围四溅的干涸血迹以及没有头颅的尸身,他像是安详死去一样。
怪异的是,床榻之上洒满了不知名花瓣,呈蓝紫色,像是刚摘下来不久似的,格外新鲜。有些搭在他手上,有些沾了鲜红落在颈边,淡香与腥味交杂,散发出奇异的味道。
仵作来验尸,颈上刀痕很齐,像是一刀割下的,手法很稳,且是活着的时候被割的,如此狠辣的凶手令人胆寒。但奇怪的是,他身上没有中毒迹象。祁南随父征战多年,无论是谋略或是武艺,定不可能被杀得如此干净利落。
此命案震惊朝堂,竟有人敢在□□底下的将军府上行凶,杀的还是世子,天子震怒,命令三法司彻查!
案件并不复杂,很快查出那不知名花瓣是出自瀚城的千鸟草,此物全株有毒,但祁南死因并不是因为此物。所有疑点都落在了消失了的姜汐身上,故此,邶都城内外都设下了重重关卡,一一排除凶手。
荀木得知消息的时候,连忙出宫回到客栈,见到时柒无恙,他浅浅松了口气,想起祁府的事,他也心中悲痛。
“柒柒,这一切也太突然了,明明……。”明明昨夜还一起用晚膳,笑谈着说起那些过往趣事。
时柒第一次见他衰颓,心脏像是被揪了一下,她上前抱住了他。
“我那日听祁南所说的关于姜汐的事,当时觉得几分怪异,如今才后知后觉这怪异出自何处。”荀木说。
“在何处?”
“那日她说,瀚城那段时间盛行卖草药。可瀚城是苗疆人所住,是有几百年的史载,为什么会突然盛行某一种草药?再是,苗疆人善制毒更是了解各种草药,她身为当地人,什么草药不认识?这理由也未免过于牵强了吧。”荀木顿了顿,又觉得不解,“倘若她以这个编造的理由接近祁南,那一同去县衙时岂不会被拆穿?但并没有,她成功的留在祁南身边,可是为什么不在边关时就杀了他呢?”
时柒也深觉不对,她一脸肃然道:“霜阳,带我去看看祁南,我有件事情需要去确认。邶都肯定有连线师,案子又交予刑部去查,肯定不会让我一个外人插手,但若是你出面的话,说不定能由我去处理祁南的尸身。不能再耽搁时间了,办完事回来我再告诉你原因好不好?”
荀木不明所以,但见时柒十分认真且着急的样子,没再多问便让下人去大理寺传话。不一会儿,荀派人来回话,准许时柒介入。时柒和荀木立即赶往将军府,告知大将军来意之后,最后放她进去。
“劳烦给我点上三炷香,找一些帷幔将窗户全部遮挡。”古时的连线师一般在缝尸时会在尸身周围点上三炷香,并且保证供香不能灭,会在晚上进行。时柒家中虽然是承了几代的连线师,但在现代时,因为职业习惯的改变,在日常工作时都不会再秉承着旧时代的习惯。自从穿越到这,这倒是第一次,因为被割头而死相对其他横死来说,亡者灵魂会怨气更足,不利于修补。
祁府丫鬟照做,时柒遣散了所有人,一人留在屋内缝补。荀木焦灼地在门外等待,当最后一针缝合完毕之后,时柒没有看到完整的魂魄线,果然,缺了头部的,她的心凉了半截。
打开房门时,荀木见她脸色苍白,整个人心不在焉的样子,他慌了神:“柒柒?怎么了?”
先是淞城的右手,再是杙城的双腿,然后又是珞城的左手,如今是邶都的头颅,共同点便是灵魂都不完整。若按人体构造来看,幕后人似乎在肉身和灵魂的关系在做一件很恐怖的事。时柒当下能想到的,只有重塑一个灵魂体了。根据以前家中古书记载,若有人想逆天行事,除了四肢和五官,还差身体躯干。
前几起案子都涉及叶初南,如今对方也还没下落,这次的事怕是也和他脱不了干系,当下,只能尽快去搜索他的下落,不然不能保证下一个受害者是谁。但荀木派人追了那么久都没消息,如今怕是只有通过姜汐来找他了。
时柒突然瞳孔骤然一缩,她决定将她的猜测告诉荀木。
荀木听完颇为震惊:“重塑灵魂?当真有这等离奇之事?原来当初千兰说的是真的?柒柒你真的会修魂?那这么说,白蔹当时谢你,也是因为你修了罗崇刚的魂?”而后又豁然贯通,“可照这么说,罗崇刚的魂应该缺了一边,白蔹应该不知道这事吧?”
“她应该不知道。罗崇正腿和言恪的手哪怕接上后却仍是麻木无用,也许也是魂魄残缺的缘故。”时柒眉目低垂着,却是神色凝重,心里惴惴不安但又说不清缘由,“霜阳,得尽快找到叶初南和姜汐。”
荀木倒是并不在意她对于补魂一事的隐瞒,此刻见她眉头锁得紧,又想起作为连线师的她一直来承受着那些压力,他怜惜不已:“柒柒,别怕,我们会将幕后人捉拿归案的。”
“嗯。”时柒点头。
邶都城内外层层搜查,却一点都没有姜汐的下落。事发突然,因荀木与祁南算是知交,且此行他们是一同来到的邶都,为了掌握更多关于姜汐的消息,荀木被大理寺给传过去了。涉及命案详情,时柒没去,便在客栈等候。
等了几个时辰,荀木没等来,倒是等来了不速之客,白晏。
正冬的邶都已是结了霜,温度降了不少,白晏来得匆匆,发间上沾了湿气。时柒倒了杯热茶给他缓缓,问道:“白公子,你这么急着赶过来,是因为祁南世子的事?”
白晏仰了一口香茶,温热从嘴边滚至肚中,精神从寒风中缓了过来,他叹道:“是啊,想你们这才到邶都,不过一晚就出那么大的事,祁南也是我好友,我此番也是来看看。”
“那怎么先到了这客栈?来找霜阳?”时柒见他喝茶喝得急,又给他添了一杯,热气袅袅而上,本是很近的距离,不知是不是隔着雾气的朦胧感,白晏听着她说话的声音显得有些悠远绵长。
白晏笑着解释道:“打听到你们住这儿就顺道先过来了,竟不知霜阳兄不在,有多叨扰姑娘了,还望海涵。”
“不是什么要紧事,公子不必客气。那你再等等吧,他应该快回来了。”
白晏轻笑附和,又执起茶杯喝了一口,放下时手未离杯,指尖轻扣杯壁,约莫扣了十几声才停下,时柒顺着看过去,对上他欲言又止的神情。
“公子可是有话说?”见他一瞬间的惊讶,时柒了然,“没关系,公子有话可以直说。”
得了应允白晏似乎放松了些,他不再手握着茶杯不放,往时柒方向倾了倾身子,眼神带着惊恐又饶有兴趣的样子,他压低了声音问:“我来的路上听到一些坊间传闻,说是此次祁兄出事是同他同行的苗疆女子做的,可那日我看他俩像是在谈情之中,这个女子看着不像是如此狠毒之人,到底什么仇怨才会残忍?会不会……会不会是南蛮的奸细?”
这个可能性,时柒倒是没想过,但她心里总觉得,还是与叶初南关系要大一些,但也不排除两者共存的情况。
“在没找到姜汐之前,什么都有可能性。案件一类我不是很懂,霜阳回来了你可与他谈谈。”
“我还听到一些传闻,说是,连线师可以修补灵魂?当真如此奇特?”
闻此时柒目光闪动,刚想用话搪塞他就听见门外传来了说话声,随之荀木便踩着寒风进来了。见到白晏他也惊讶:“没想到你脚步挺快,这么快就赶到邶都,是要去将军府吗?一起吧,我正好去拜望大将军。”
白晏木讷地点头:“一起吧,我此番来就是顺道慰问大将军的。”
荀木牵着时柒往门外走,白晏紧跟其后。
“与蛮族勾结?”荀木听到白晏的猜测,这个可能性他不是没想过,但现下结合那些命案来看,他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为了打消这个很小的可能性,荀木还是派人去查。“宁可枉费精力,也不错失任何一个可能性。”
将军府上,北风呼啸着白幡,呜咽声从未停止,府内一片萧条,祁夫人趴在棺木旁久久不愿起身,肝肠寸断说的便是如此了。大将军一生戎马天下,征战沙场只流汗从未流泪,如今眼眶里都是溢着泪,近乎是一夜白头。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痛,他们的难过。
荀木和白晏上前慰问生者,大将军依礼接着。
“将军节哀,还望保重身体。”
“多谢你们还特意来探望,希望尽快捉拿凶手,为我儿报仇。”
“将军安心,一定会的。”
语毕,下人来传话,说是苏家小姐来了。
时柒多次听到荀木谈起这名女子,温婉可人,样貌也是这邶都数一数二的好。如今见到人了,果然不假,只见她踩着青石街走过来,步步生莲,是有古代书香世家出的气质风华。许是因为悲伤过度,她的眼睛泛着红又无神。
走到近了,才一一行礼。因着祁苏两家的世家关系,大将军也视这孩子为己出,打小所有人都看出苏子衿的心意,本来是亲上加亲的姻缘,竟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他一时悲怆难抑,道:“苏闺女啊,是我们祁家对不住你,难得你不计较还来探望。”
“祁伯伯言重了。”苏看了一眼堂中棺木,眼泪又流不止,“是我,今生与他无缘。”
闻者伤心,时柒只叹造物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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