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大军出征,崇靖帝也对安会义发出了一封义正言辞的谴责信。
信上把安会义出卖流民,勾结流骑的事情写的一清二楚。说是给安会义的谴信,实际上是给天下人看得告示书,一时间群情激奋,京城的酒里到处是对安会义的谩骂之声。
由于陈功此刻正领兵出战,因此兆历十七年的惨案被暂且压下,只待此后另算。
只是那夜陈功在在御书房的认罪已经被不少老臣看在眼里。京城的权贵里,对陈家的议论也在逐渐散开。
其他宫妃或许还被蒙在鼓里,温太后可不会。作为崇靖帝的生母,后宫的至高,她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得到了事情的原委真相。
自然也就得知了路潇潇果真有隐瞒的消息。
“楚桃确实是赤胆忠心的勇士,应该褒奖。可是陛下,路美人引起后宫祸乱,在堂议上对哀家不敬,言语行为间毫无严肃悔过之态。路太傅家风严谨,路美人此举,可不是在为太傅添羞吗?”
崇靖帝正被繁杂的战报、粮草数目弄得烦躁,闻言皱眉道:“那依母后之见,该如何处置路潇潇?”
“哀家看流玉宫很好,是个清净地方,也正好让路美人静静心,好好思过。”
流玉宫并非是冷宫,然而位置与冷宫相近,算得上荒凉,本是先帝时董德妃居所。
董德妃与先帝是少年相识,从皇子府陪伴到宫廷,风霜雨雪皆在一起。可随着皇权稳定,董国舅为人又张扬跋扈,加之董德妃年龄渐长、花容不再,她的宠爱与日俱减。
终于,董国舅侵占良田事发,董家落败,董德妃也彻底被先帝所厌恶。
先帝多少有几分顾念多年情分,未将她打入冷宫,而是扔到了流玉宫,从此再没见过她。
这之后的十几年里,董德妃再没有出现在众人视野。直到先帝驾崩后的第四天,流玉宫里传出消息,那沉寂多年的弃妃于清晨悬梁自尽。
彼时所有人都为帝王的驾崩而忙碌伤神,没人顾得上这消失在深宫里的弃妃。先帝陵寝没有她的位置,她在外界的喧闹里落葬,无人议论,无人在意。
最多也就是宫里历经多年的老人,偶尔想起她,感慨一句“是个体恤下人的好主子,可惜了”。
来时干干净净,走时安安静静。
如今的流玉宫久无人居住,也没人打理,荒凉脏乱,与冷宫也无二。
崇靖帝从不插手后宫诸事,显然不太清楚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听太后说得似乎在理,自己也没闲心考虑这些,便直接答应:“便按母后说得来吧。”
太后懿旨一下,陈嬿当即皱眉:“这不合规矩。”
这懿旨上虽只说让路潇潇迁居流玉宫,禁足三月,却未说明是长久迁居还是短暂迁居。
流玉宫是后宫所有人眼中的“冷宫第二”,去了那里,免不得要受人轻视。
林迢迢也不理解:“潇潇怎么说也是路家嫡系,太后就不怕路太傅对此心生芥蒂?”
说到这个,陈嬿反而反应过来。她长叹一声,为难的扶额道:“是了,正因路太傅已经彻底放弃她,太后才会如此肆意。”
林迢迢还是第一次知道:“路太傅放弃了潇潇?”
“楚桃是她带进宫的,这又不是什么难查的事。若说之前陛下暗中调度军马,还可以隐瞒,那此次将安会义所有恶行一并列举,傻子也该知道陛下手里有证据了。”
“路太傅也是两朝重臣,想来对消息的来源还是能确定的。路家与平西的交易,他又怎会不知?路潇潇安的什么心思,一想就能清楚。这样看来,路太傅别说保路潇潇了,只怕恨不得她立刻死在流玉宫才好呢。”
望着东侧殿来来往往搬东西的太监宫女,林迢迢眼中有显而易见的担忧:“那她这么一去,岂不是注定要受委屈?”
“我还在这儿呢。”看着林迢迢担心的样子,陈嬿心里没来由的不大舒服。她身子前倾,直到完完全全挡住林迢迢外望的视线才停下。
林迢迢看她这别扭的姿势,想要发笑,又艰难忍住:“阿嬿,你维持这个姿势,不别扭吗?”
“这有什么别扭的,我许久没练刀了,正好活动活动。”
还嘴硬呢。林迢迢用轻咳掩饰要溢出来的笑意,主动转了过来:“阿嬿,你扭回来吧,你这个姿势,我都要看不清你正脸了。”
陈嬿装模作样的等了一会,才慢慢扭了回来。
林迢迢愈发想笑,刚准备再调戏一下陈嬿,就听到了敲门声。
陈嬿抬头:“芷歌,去看看是谁。”
芷歌的声音远远传来:“娘娘,是内务府苏姑姑与楚桃。”
苏姑姑是宫中老人,也是内务府如今的管事。她来,想必是有什么要事。
陈嬿直起身子,林迢迢便走上前替她稍作整理,待到仪容整齐了,陈嬿才道:“请进来吧。”
进来的只有苏姑姑。苏姑姑年岁已经不小,然而仪态端正,姿势婀娜,仍自有韵味。她先是向陈嬿行礼,待陈嬿示意起身后,温柔道:“奴婢有些话,想对娘娘讲。”
陈嬿屋里的宫女,除芷歌以外,早在林迢迢进门时就谴了出去。苏姑姑这么讲,便是要林迢迢回避了。
林迢迢自然领悟这意思。有外人在,礼数得做全套,她规规矩矩行礼告退,只在起身的一瞬间,对陈嬿轻轻眨两下眼。
像是在说“我回去等你,记得快来找我。”
陈嬿压制住唇角的笑意,只维持着面无表情的样子,对她微微颔首。
待到主殿的门重新合上,苏姑姑才开口道:“皇贵妃与林才人相处得不错。今年的雪绒到了,可要给林才人多送些去?”
雪绒是北朔特有的布料,轻薄保暖,最适合做秋冬的衣裳。每年送进宫的雪绒数量都有限,陈嬿位份高,拿到的总是多些。
“按规定份额送就是了,”陈嬿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苏姑姑这么神秘,究竟是有何事?”
“想必娘娘也知道,这楚桃的身份,是有些特殊的。如今路美人触怒太后,要到流玉宫禁足思过,也不知何时是个头,于是太后便让我与您通个声,先将楚桃送到您这儿来。”
陈嬿扬起眉毛,故作疑惑道:“楚桃早将一切经过说清,现在也就是路美人身边的普通宫女罢了,何至于将她专门带来我身边呢?”
“娘娘这就为难奴婢了,太后懿旨,又岂是奴婢能妄自揣测的?”
陈嬿靠回榻上,悠悠道:“行了,人留下吧。苏姑姑,你可以去放心交差了。”
“奴婢多谢皇贵妃娘娘体谅。”
苏姑姑出去时,楚桃仍保持着来时的姿势,伫立在主殿门外。
芷歌唤她进来。她一进殿,便立刻跪在地上,向陈嬿求道:“求皇贵妃娘娘救救路美人!”
“太后懿旨,我哪能对抗?”陈嬿想扶她起来,却被她躲开,“你放心,路美人在流玉宫虽不比在这儿,我却还是能保她无恙的。太后如今正在气头,过些日子,我自会找机会带她回来。”
“既然如此,求皇贵妃娘娘放我同去,伴她左右。”
楚桃重重在地上叩首,陈嬿却充满无奈。
“你才刚来我宫里,我现在放你走,岂不是明摆着的阳奉阴违?”陈嬿示意芷歌拖她起来,“今年虽有战事,可陛下更想要扬皇室威风,秋猎势在必行。待到秋猎以后,我便想办法送你去流玉宫,这样可行?”
楚桃还想往下跪,就被芷歌眼疾手快拖住,吊在半空。
陈嬿只当看不见她眼里的乞求:“这已经是极限了,你就算再求,我也没更好的法子。”
眼看着外面收拾东西的宫女似乎走得差不多了,她对楚桃说:“去和路美人道别吧。放宽心,没几个月,你们主仆就能团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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