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风过耳,青草被吹出沙沙的响声。浏阳王凝视着眼前的女子,心无端地越揪越紧。
“今早本王和阿秀去西边放马,不巧撞见将军府的一位夫人和一黑衣男子密会……当时只当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风流事,不曾想却听到了不得了的事情。”谦生原本漫不经心的表情瞬间敛了起来。
“什么了不得的事要劳烦良齐王亲自来报?”心里已经有了不太好的预感,但他还是不敢贸然相信,面容上依旧镇静不变 。
“那夫人说了一句——‘那个丫头,我从不当她是府上的小姐’,还说什么‘留着就是祸患,不如斩草除根’。”
“是耻莲!”
谦生点头,“如果他们说的是将军府的女公子,很有可能就是她。”后面的话虽然没有听清,但她还隐约听到了某个镇子的名字,而那里正是图耻莲的所在。
“这件事本王不好参与,但多番考虑还是觉得有必要告诉你,如果浏阳王愿意帮忙,不如去那镇子看看。”
浏阳王清楚图耻莲在将军府不受重视,但再怎么也想不到她的处境竟会如此险恶。即便心里难以置信,此刻也容不得他半分犹疑。
“可请良齐王再描述一下那位夫人的相貌?”
良齐王仔细回忆了对方的长相,当提到年纪尚轻且衣着颜色偏亮以后,浏阳王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大武的诰命夫人,正室衣饰端庄但颜色偏暗,侧室则颜色相对艳丽,光从这一点就可以断定对方绝不是正室夫人,那答案自然就只会有一个。
浏阳王的拳头紧攥,指甲几乎要嵌入到肉里,顿了半天才从唇缝里挤出一句话:“多谢良齐王告知此事,但暂请替本王保密,莫要再告知第三人。”
得知图耻莲下落的浏阳王简直坐立难安,片刻也不想逗留,随便编了个理由便带着一队人马向桃渚镇赶去。
到了镇上,那些刚从惊扰中缓过来的镇民们见了他们立刻又警觉起来,全都围到了小镇入口,将浏阳王等人悉数堵在了外面。
“各位,官家办事还请行个方便!请问有谁见过一个年约15、6岁的外地女子?”
人群中散开一条缝,镇长缓缓走到前面,见来者均身着铠甲,衣袍富丽,便也不敢再隐瞒,将前几天黑衣人来袭的事从头到尾描述了一番,同时也提到了一对年轻夫妇被追杀后不知所踪。说着还拿出了一些他们没来得及带走的物件,其中一对耳环很快吸引了浏阳王的注意。
那是她的贴身首饰!浏阳王顿觉心如刀绞,只恨自己没有一双千里眼可以洞察她的去向!什么年轻夫妇,那分明就是显绬和她。
众人策马向显绬二人逃走的方向追去,很快,在距离小镇不出一里的林子里发现了激烈打斗的痕迹。草地和树木上的血迹还未被雨水冲刷干净,四周还留有许多被刀剑劈砍过的缺口。浏阳王翻身下马,检查过每一寸血迹和刀痕,神色也越来越凝重。
“王上,这里有发现!”
一个侍卫手指着一支半插在地上的长箭高呼,那箭翎沾满了污秽,但依旧能看出来边缘整齐、封尾精细,拔出来还能看到箭头上清晰地刻着敏家特有的图案。
“是他?”浏阳王猛然想起身背弓箭在猎场上跟在显绮后面的敏鹭,可是——他为何会出现在此?
“立刻对周围的村落仔细排查,他们受了伤,应该走不了多远。”
另一边,经过图耻莲和敏鹭这两日悉心的照顾,显绬的伤势已大有好转,勉强能够下地行走了。为了可以尽快回营禀报被追杀一事,也为了能够更好地保护图耻莲,显绬决定托付好友杜青雪来接应,飞鸽传书他尽快来接耻莲。但等不及杜青雪到来,显绬和敏鹭就不得不先行告别。
临行前,敏鹭给了借宿的农户一些银子以表感谢,又留给耻莲不少。
“这些钱你拿着,殿下的朋友来之前你凡事要多小心一点。”
她接过盘缠,微微点头,又抬头看了看好不容意被扶上马背、被绷带裹胖了三圈的显绬,难掩担心地问:“你们这样,一路上真的不要紧吗?”
敏鹭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以为她问的只是显绬,牵强地扯了下嘴角,“有臣在,会护殿下安全回去。”
自那日争执以后,敏鹭再也不以兄长自称,“臣”成了他对图耻莲的自称。图耻莲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嗯了一声道:“时候不早了,快动身吧。”她将他们送到院口,本想继续送送,但显绬怕她身份暴露,执意让她回去。正交谈时,远处忽然传来令人心惊的马蹄声。
“糟了!快走!”敏鹭一把将耻莲推回院子,自己立刻拔出佩剑挡在了显绬的马前。来者逐渐逼近,为首的面孔也愈加清晰。
“皇兄?”显绬惊呼,敏鹭见状连忙收回佩剑,跪倒在地。
浏阳王的马缓缓行至他们面前,一双寒冰般的眸子死死锁着面前的二人,就连躲在篱笆后的图耻莲都能轻易感受到那慑人的目光。
“皇兄……”他又唤了一声。
对方没有回应,而是向篱笆的方向望了望,微眯着双眼,良久方问:“是谁的主意。”
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他的话似乎霎时冰封了周围的一切,那口气平静却又令人心慌。
“是臣弟。”答者不显惧色,迎着目光平静应着。
浏阳王细长的眼眸微微流转了一圈,募地瞪向显绬,哑着嗓子问:“为什么。”
图耻莲站在篱笆后的院子里,甚至感觉自己的双腿在发抖。她很怕这兄弟二人的对峙会演变成争斗,而显绬的伤根本经不起摔打,若是再因自己受了伤,她要如何再还这个人情?更何况,她再也不忍心他为了自己惹上祸端了。
正要出去理论,却听那边又传来他清朗的声音:
“为了保护她。”
平静却坚定,让她的心骤然温暖起来。
可这句话却让浏阳王冷笑起来,“所以你的意思是,被本王知道了就会害她不成?”
浏阳王期待着他可以给出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让他不必为了这样的“背叛”而受折磨。他知道自己在意识到显绬隐瞒事实的那一刻,心就已经开始结冰了,那个自己一直最亲近的弟弟,那个和自己一样饱尝丧母之痛而在这宫中苦苦挣扎的弟弟……竟也变成了这副模样!
痛楚从浏阳王的心头涌起,又无以复加地散布四肢百骸,一阵阵的凄冷从背后窜起,让他忍不住要打起寒噤。望向远处,树上的倦鸟正刚刚归巢,而巢中的幼鸟们则争相扯着脖子乞求着母亲的喂食。
所以,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
“让她出来!”隐忍的怒气充斥着布满血丝的双眼,浏阳王手里的长剑不知何时已应声出鞘,直直地逼在显绬的下颌角……
“殿下!万万不可!六殿下可是您的亲弟弟!”敏鹭大惊失色,慌张地想要起身去拦,但刚一动弹便被浏阳王身边侍卫用长枪抵住了喉咙。
浏阳王目不斜视,剑指着显绬,而显影也完全没有躲避的意思,二人就这样相互注视着。
“本王再说最后一次——让她现在就出来!”他低吼着,双眼瞪得几乎眦裂。
眼看着局势无法遏制,图耻莲再也按耐不住径直冲到哭浏阳王的身前,她的这一举动让显绬和敏鹭都有些吃惊,而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只知道双手紧紧抓住浏阳王的袍裾让他住手,“殿下快停下!这件事不关六殿下的事,都是臣女求殿下不要说出去的,要怪就怪臣女吧!”
浏阳王缓缓低下头,有些难过又失望地看着她,“这件事的确因你而起,所以……也只能因你而息!”
图耻莲只觉手臂忽然被一股大力抬起,下一秒就整个人坐在了浏阳王的马上。她被他紧紧禁锢在身前,怎么也动弹不得,感觉自己被他身上独有的清冷气息所围绕。
“皇兄!”显绬想阻止,但立刻被一把长剑抵了回去,“本王劝你不要轻举妄动。你这身伤——远不是本王的对手!”
“殿下别管我,快走吧!”她软声劝道。
“皇兄,臣弟从未想与你作对!这件事远非你所想,莫要做出一些不可挽回的事情!”显绬用左手勉强去拉浏阳王的缰绳,但对方却只是身型一闪,迅速甩开了显绬的手。
“无论是不是本王所想,你的心都已经动摇了。今后你我二人路归路,本王的决定也无需你再置喙!驾!”
一行人就这样在显绬面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显绬恍惚地摇晃了一下,敏鹭连忙上前扶住他,“殿下小心!”
见他坐稳,方叹:“也不知三殿下是如何知道我们行踪的……而且臣做梦也想不到他会为了莲儿做到这种地步……”
“只要是皇兄下定决心的事,任谁也难动摇……他一向清高,但若真的认准了谁,以他的秉性,一定不会放手了。”
“那现在殿下有何打算?”
“只要皇兄还是圣上的儿子,这件事想要提上台面就必须要面见父皇。所以你我要尽快赶回去面圣才是!”
敏鹭点头,二人整顿行装向回营的路上进发。
今晚是举办“鹿汀会”的大日子,营区中心的空地上已燃气熊熊灯火,照得四周一片通明。各家参赛的女子身着华美的舞服,盛装出席,争相斗艳,看着面前铺就红毯的偌大舞台,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这令人万分期待盛会,是整场春季狩猎的**。但人们不知道的是这次的“鹿汀会”不同以往,早已被某些人和事蒙上了层层阴影。一场巨大的阴谋正在悄悄酝酿着,人们的笑脸在蒸腾的火苗后面也开始逐渐扭曲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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