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喂！喂！那个你，你没事吧！”少女热烈的声音传来，落入江星稀的耳中。
唔……好吵。江星稀迷迷糊糊地想。
毕竟那声音可跟立体环绕式一样。
“喂！你还活着吗！活着你就动动你的小拇指。”
“别死了！”
江星稀只感觉头痛欲裂，意识似乎是已经醒了，然而身体却始终醒不过来。
“阿阳！阿阳！你快点来看看啊！”
“哎我的小祖宗，你别晃他了。”被称作阿阳的男人有些无奈地按住女孩的肩膀，低声说道，“他没事，等会儿就醒了。你再一直晃他，他反而会不舒服。”
女孩这才长长地叹息一声，眉眼间又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怜悯和同情：“能醒就好。”
“嗯。”阿阳重复了一遍，“能醒就好。”
继而，两人有默契地对视一笑。
“好了，那我出去找点食物，白天的医院应该是较为安全的。”阿阳笑着摆了摆手说，“你在这里照看一下他。”
“嗯嗯！”女孩应道。
等男人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女孩才将目光投放在江星稀原来躺的地方。然而——人呢？人忽然没了？
女孩很明显懵了，错愕浮现她的面容上。但是下一秒，冰冷的金属长刀就被抵在了她的肩上。
不过幸运的是，刀尖至少没有抵着她的脖子。而就是这个细节，让女孩放下心来，至少江星稀不是想要杀自己。
江星稀舔了舔因为缺水而干裂的嘴唇，哑声说：“你别紧张，我就是问几个问题。第一，这里是哪里？”
女孩冷静地垂眸，轻声说：“世界白塔，极乐世界。”
白塔？极乐世界？
江星稀拧眉，面色一凝：“那所谓的朝阴医院又是什么？我在湖城生活了这么多年，只知道有所朝阳医院，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朝阴医院。”
一听就不吉利。
女孩这才举起手表示投降。
“你先别紧张，我一一解释。这里的一切都很混乱，错综复杂，不似我们的人类社会。”
“那这里是异次元空间？”
“你当然也可以这么理解。”
“那世界白塔是什么意思？”江星稀继续问，下意识又咬了咬干裂的唇。
女孩闭上了眼：“世界灵异复苏，鬼怪横行——”
“可是世界看起来很平常。”
“当然了。没有军方政府的保护，哪里有你们普通人安稳的过日子，各种异端和鬼怪都会出现，一旦被卷入其中，基本上就是九死一生。”女孩讥讽，“但是极乐世界不一样。极乐世界更像是在大背景下的天地一隅，虽说也会有灵异危险，但相对外面已然是桃源。”
江星稀只是沉默着没有接话。
“进入极乐世界的媒介是列车。”女孩抬起头，神情之中带着几分向往，“是通向救赎之地的列车，通向白塔的列车。说起来，你的刀很漂亮。既然认识了，那不妨便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女孩弯眉。她偏头望向那把刀，眼神中似乎是赞叹。
江星稀这才将目光投向了自己手中的刀。确实，这把刀陪自己好久了。
刀柄上刻着荆棘，是父亲留给他的。他也很……喜欢这把刀。
江星稀这才垂下手，放开了对女孩的禁锢。如此一来，也算是初相识。
他出声说：“江星稀。”
“嗯，李幼微。出去的那个是我的伙伴宋阳阳，我和他之间也算是青梅竹马。”少女说。
——交换了名字，这般就算是认识了。
江星稀收起刀，仔细回忆。这里依然还是朝阴医院，昨日所发生的一切并非作假。而那个推自己下去的人……
不对，自己从楼梯上摔下去，怎么的也会有伤口吧？为什么他感受不到疼痛？甚至说——
没有任何感觉。
还有，推他下去的人他已经记不清容貌了。江星稀自以为记忆力还算是好，却已是真的想不起那人的模样。每次回想都只能想起模模糊糊的轮廓。
“那你们在极乐世界，应该是会有buff加成或者能够获取道具的吧？”江星稀问道。
李幼微这才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小新人，你知道你说这个，在这里很危险吗？正常人都不会透露这些给陌生人的，甚至一个团队的也会隐藏底牌。”
江星稀一怔。也确实是这个道理。
“幸好这里不是外面，而是白塔。除此之外，如果你能活着出这个副本，然后加入我们的协会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告诉你。”李幼微微笑。
江星稀又蹙眉：“协会？”
“嗯。不过具体的还是等你能在这个副本里活下去以后再说吧。”李幼微垂眸，“我们协会叫旌旗十万。”
“柚子！”宋阳阳的声音从房间外传来，打断了女孩的话，“你快点来看看这个人。”
“……你怎么又不知道从哪里捞回一个人啊。”李幼微不自觉地微微皱眉，“就算我会治疗，也不能这样一直治疗下去！”
“不是，这个人有食物，算是合作。我们来救他，他把食物分享给我们。”宋阳阳解释，随即望向了已然清醒的江星稀，“诶，你醒了啊？”
忽然被cue到的江星稀点了点头：“你好，我叫江星稀。”
“宋阳阳。”他回复。
见宋阳阳似乎是想要将背上背着的人放下来，江星稀先起身道：“我来帮忙。”
“啊，这多不好意思啊。”宋阳阳有些无措，“这这这，你自己都还是伤员呢！”
李幼微似乎是看不下去了：“你这个榆木脑袋，人家显然是想要尽自己的一份心意啊喂！”
榆木脑袋被说了一顿，这才反应过来道：“啊，那，那谢谢你了哈！不过极乐世界里还没有知恩图报的事情嘛，都是为了利益奔波，你这样做还真有点奇怪的。”
“唔，要真说奇怪的话，你们才是最奇怪的吧？连对方底细都不知道，就去救人吗？”江星稀将宋阳阳背上昏迷着的人扶到了墙根边。
李幼微和宋阳阳显然一怔。
“这是我们协会的宗旨嘛。”李幼微低头，脚尖在地上饶了一个圈，“就看看，能救一个是一个，能拉一个是一个。”
“不论对方可能有将你们反杀的可能性？”江星稀颔首，“杀人夺宝的事情在小说里都是屡见不鲜的。”
宋阳阳这才出声，听起来似乎是有些惆怅：“我们这条命是会长救的，要是死了，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吧……？为人民服务，为人民做贡献，指不定我们救的某个人，日后就能救所有人也不一定。再说，大家都是列车上的一员，最后的目的都是要到救赎之地去，自相残杀很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他嘀咕，“又不是外面。”
——“外面”。无论是李幼微，还是宋阳阳，他们都不止一次提到了“外面”。外面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说话间，就听见屋外尖锐的脚步声“哒哒哒”，似乎是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发出的声音。
江星稀听到开门声，疑惑地偏头，朝着声源望去。
穿着粉色护士服的护士怒骂道：“你们这群病人怎么老是不要好！让你们在病房里待着就给我好好待着！不要到处乱跑！”
“护士姐姐，我们也没有病啊……”宋阳阳无辜地抓了抓头发，显然有些手足无措。
护士冷笑道：“呵呵，护士长和医生说了，就是你们这样的病人最难搞！明明有病，却偏偏要说自己没有病！来人，把他们带走！两个人一间病房！”
“……”江星稀。
江星稀只觉得离谱。
这家医院晚上17:00至次日11:00，病人都不可以离开病房。可能这是家精神病院。
那位护士小姐高高在上地说：“上一个妄想要逃跑的已经受到了严厉的惩罚措施，我想，你们应该不想要尝试一下吧？”
江星稀沉默:……
等护士“嘭——”地一声把门关上，江星稀才打量起他的室友。李幼微和宋阳阳被一起关到了隔壁病房。那江星稀只能和宋阳阳带回来的，还是睡美人形态的病患互为室友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睡美人才睁开了眼睛，并且有些警惕地望着自己。
“你好？我是江星稀，星星的星，稀少的稀。”江星稀扯了一个自认为很友好的笑容，“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这才闷声道：“沈吟风。沉吟的吟，风声的风。”
“那你好。”江星稀歪头，“那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哪里嘛？”
沈吟风偏头，眼神空洞且迷茫：“……朝阴医院。”
“嗯嗯，听宋阳阳他们的意思是，大概是有新手和老手之分的，所以你是新手还是老手？”江星稀坐在沈吟风的病床前，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沈吟风：……
不知道为什么，因为这个表情，他总觉得江星稀或许在酝酿着什么。好似自己是什么香馍馍。
真可怕啊。他想。
“我之前已经参加过一次了。”沈吟风回答道。他的声线偏少年，疏离却清浅，一听就很有少年感的那种。
作为声控的江星稀已经开始满足。相比较低声炮，他果然还是更喜欢少年音。
“你觉得身体怎么样？觉得还可以的话，我们就出去晃一圈吧？”
沈吟风却是露出迷茫的眼神：“……冲什么？”
“冲去外面啊？难道真的听那个护士的话，我们要一直待在这小破病房里吗？”江星稀撑着脑袋，似乎是有些百无聊赖，“我们肯定是得先去寻找线索。”
沈吟风愣愣地望着他，压低了声音道：“可是她不是说不让我们出去吗？这是规则呀。”
“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
江星稀脱口而出，继而他才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纠正道：“是指在这里。有序社会里，规则是被认同的，而无序社会里，规则根本没有丝毫存在的必要。所谓规则，就是应该要打破的，他们这个算非法拘禁。”
沈吟风这才慢吞吞地“喔”了一声，温声道：“其实，很多人也是自作主张，想要违背规则，结果都死掉了。”
江星稀这才一僵。他感觉，他这位室友看起来挺乖的，有些邻家弟弟的感觉，但是内里有点像白切黑。
“那，那……”江星稀这才也有些犹豫，“大不了就等到十一点以后出去嘛……我看现在也不早了，对吧。”
唔，不愧是新人。
沈吟风托腮。
犹豫不决，想要下定决心做什么却临门一脚又不想做的新人。或者是自作聪明，自以为是的新人。
这两种人大概率都活不久。看情况，江星稀好像两种都占一点。不知道会不会有奇迹生还的可能。
江星稀忽地一顿：“等下我要去一趟楼梯间。”
沈吟风懒洋洋问：“去那里做什么？你已经有线索了？那应该是已经被废弃的楼梯间吧？”
……不，线索还什么都没有。但是，昨天的记忆断在那里，包还在那里。
十一点一过，江星稀确实没有受到任何阻挠地出了病房。
反倒是沈吟风，却仍然待在病房。
他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一本历史书，倚在窗台前看，颇有一种遗世而独立的感觉。
江星稀收回了望向沈吟风的目光。
走廊上不断有人从病房内试探着走出，江星稀仍踱步走向楼梯间。
白日里的楼梯间不似夜晚那般暗得伸手不见五指，稀薄的阳光从矮窗透了进来，楼梯间内飘着灰尘。
江星稀轻轻咳嗽了几声，伸手挥了挥面前的灰尘。
忽地，他感觉不知道何处吹来一股凉风。
江星稀抿唇，大着胆子朝凉风吹来的地方望去，瞳孔却猛地一缩。
——他的包，被安安稳稳放在了楼梯间门口。
那大抵，这楼梯间的鬼可能是好的吧。江星稀有一搭没一搭地想。
他拎起包，走出楼梯间，还体贴地关上了门。但原本的封条早已落在地上。
如果江星稀再回头看一眼，就会发现楼梯间内，不知道从何处飘来丝丝缕缕的黑色丝线，它们在楼梯上不断凝聚，直到现出一个人形。
那个“人”坐在台阶上，托着腮，有些百无聊赖地，垂眸看着江星稀的背影逐渐远去。
只是这个“人形”却没有持续太久。
不稍一会儿，黑色丝线又都分散了开，消失在了稀薄的阳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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