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在极乐世界的末梢，江星稀又陷入了梦境——是之前梦境的接续。
“我怎么娶了你这么一个笨手笨脚的媳妇回来！”男人暴躁的声音在耳边炸开，女人怀中的孩子大声哭闹，哭喊声直击耳膜。嘈杂的声音窸窸窣窣传进耳中。
江星稀疲惫地睁开眼，只觉得脑袋像是被谁“砰”地一下用武器给砸了，又晕又疼。他不自觉揉了揉太阳穴，眼前也有些发黑。
但在抬眼的一瞬间，猩红的数字不断跳跃之时，他的瞳孔又猛地一缩。
“……我又活了？”他喃喃着说。又带着些许不可置信。
【00：04：50】
【00：04：49】
女人连忙扶起水杯，抽了几张餐巾纸开始慌乱地擦桌子。她颇有些歉意地对江星稀说道：“抱歉啊小帅哥，把你吵醒了。”
江星稀却猛地拍案起身。
他一抬眼，从窗外洒入室内的阳光照得人暖洋洋，可是连角度和光影都与前五分钟不无区别。江星稀揉了揉眼睛，又像是有些茫然。
——同样的事情，又发生了一遍。
【回溯。】
这两个字浮现在脑海中，让江星稀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说起来，第一回怎么来着……哦对，他失手杀了人，然后夏然姐冲出来，然后……然后火车爆炸了。
女人临死前的不敢置信像是还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江星稀朝尚还活着的她鞠了一躬，这才离开了座位。
然而，在江星稀没有注意到的背后，这一家三口直勾勾盯着江星稀的背影，嘴角上扬形成非人的弧度。十五岁的少年身形还略显单薄，看起来很容易一扑就倒。
那身形单薄的少年心下已定，他要去找夏然。
【00：04：00】
【00：03：59】
说起来，夏然是怎么来找他的来着？……糟糕，完全不知道夏然姐是怎么出现，又是怎么捂住他的耳朵的。
江星稀又感受到了之前那股杀意浮现在背后。长刀嗡鸣，他紧握着刀柄，但在想起女人的面容时又放松了些。或许只是自己感受错了。
他回头。
——是女人慈祥的面容。她笑容和蔼地问道：“喝水吗？我看你刚醒来，好像也挺渴的。”
江星稀略微一蹙眉，往后走了一小步，有些尴尬地挤了个笑容，摆了摆手道：“谢谢，但是不用了……”
【00：03：00】
【00：02：59】
“为什么？为什么不喝我递给你的水？”
江星稀不再同她废话，正想离去，就听女人继续道：“为什么？为什么要上这辆列车？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喝我递给你的水？”
“……什么列车？”
“为什么不喝我递给你的水？为什么不喝我递给你的水？为什么……”
江星稀抿唇，呼吸一滞，迈开腿就朝别处走去。
“噼啪——”玻璃杯再一次摔落在地，碎成残渣。女人弯腰捡起一块碎片，看着江星稀的背影忽地双目猩红，她猛地一俯冲，朝江星稀而来，紧握着那块碎玻璃猛地一挥。后者倒是似有所觉，踩着一旁的小桌一蹬，来了个干净利落的后空翻。所幸也感谢列车的高度足够。
女人的打法毫无章法，江星稀制服她还算容易。
“你果然要杀我。”江星稀不理解地皱眉，“可是为什么？因为我没喝你的水？”
最前方，猩红的数字依然在跳跃，不断地在减少。江星稀轻啧一声，却发现整一辆列车的乘客都在紧盯着此处。
中国人爱看热闹的天性他知道。可是这满车乘客的眼神一片麻木，就像是盯着死人在看，不似活物。
良久，江星稀轻轻骂了一句。
这可真是离谱啊。江星稀想，一辆满座列车，却只有一个活人。
【00：02：30】
饶是再怎么训练，江星稀见到这幅场面也有些不适应。他小心翼翼地往后退，却猛地撞上一道身形。江星稀自诩不算矮，可身后人却足足有一米九五，俯视所带来的压迫感不可避免。
江星稀猛地抽刀向后看去，却忽地被一米九五的男人给禁锢住手臂，“砰——”地一声被按倒在旁边的座位上。脊背撞上地板，江星稀吃痛一声。
有人拽住他的腿脚，有人摁住他的手臂。而所有人都在齐齐念叨：“你为什么不喝我递给你的水？”
“你为什么不喝我递给你的水？”
“你为什么不喝我递给你的水？”
江星稀试图挣扎，可数十个人摁着他，他是怎么也挣脱不开。诡异的场景令他后背发凉，然而这一次也注定没有夏然的出现。
【00：00：30】
【00：00：29】
忽然，列车长气如洪钟的声音响起：“你们在做什么！为什么这么没有秩序！”
江星稀认命似的闭上了眼睛，咬了咬牙。
……在最后三十秒，列车长会出现。这整辆列车，无一空位，都是鬼。他的心里却是继续在默数。
“十。”
“九。”
“八。”
“……”
“三。”
“二。”
“一。”
空气像是一滞。
“嘭——！”那剧烈的爆炸声几乎要刺破耳膜。
江星稀只感觉像是耳鸣，嗡嗡嗡地难受。红光迅速传遍整辆列车，滚烫的烈焰灼烧一切。江星稀只感觉身体被灼烧，痛苦蔓延至四肢百骸。
“警告——警告——”
“归零——归零——”
世界安静。
当数字归零，就会爆炸。
所以我的任务是，让自己活下去，阻止鬼杀人，也阻止……列车爆炸。
***
【00：05：00】
【00：04：59】
“我怎么娶了你这么一个笨手笨脚的媳妇回来！”男人暴躁的声音在耳边炸开，女人怀中的孩子大声哭闹，哭喊声直击耳膜。嘈杂的声音窸窸窣窣传进耳中。
江星稀睁开眼，手中握紧了长刀。
长刀猛地砍入男人与女人的躯体，江星稀收了刀就往外走去。反正都知道是鬼了，无论怎么样也就都无所谓了吧。
“啊啊啊啊——杀人了啊！！”
“啊啊啊啊啊——”
江星稀充耳不闻，往列车门跑去。
【00：04：30】
【00：04：29】
江星稀旋动列车门，听到列车“呜呜呜”的汽笛声。他刚打开门，就看到穿着深灰色外套的男人手中握着把电锯，低着头朝他笑——是刚才那个一米九五的男人。但距离实在是太近了——在江星稀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这个距离是完全逃不掉的——
“滴——滴——滴——”警报声又一次响起。机械的声音又再一次炸开。
“警告——警告——”
“归零——归零——”
江星稀看到那串猩红的数字，猛地跳跃变成了零。
【00：00：00】
原来这串数字是自己剩余的时间啊。
江星稀看到自己身下氤氲开血迹，略有些烦躁地想。这个副本真的能够过关吗？——真的有人能够过关吗？！
无限循环，不死之身。
副本赋予了他无限死亡又复活的能力。这究竟有什么意义，看着自己死了一次又一次吗？
江星稀深吸一口气，但到底还是闭上了眼。
“——归零。”
***
【00：04：30】
【00：04：29】
女人朝江星稀一笑：“喝水吗？”
这是第四次。江星稀没有起身，而是坐在靠椅中，接过了女人递过来的水杯，说了声谢谢。
“呜——呜——”汽笛声不绝于耳。
清水浸润，江星稀放下水杯，深吸了一口气。这杯水的味道完全没有问题。
“姨，你们也回家去啊？”江星稀忽地问道。
女人像是一愣，似乎没想到江星稀会试图同她交流。她轻轻拍了拍怀中孩子，一边哄着，一边笑道：“是呀，要回去看看我妈。老人家一个人住在老家，让她来城市里总是不愿意，说是在老家，人才有了根系。”
江星稀点了点头，说：“那应该是住惯了的缘故吧。孩子几岁啦？”
“才两岁呢。”女人垂眸，眼神中透着柔和，“还小。我老公他前几天还给孩子买了个银镯子呢。”
虽然一开始表现出来的是男人怒骂女人，但是现在，一交流就会发现，分明是女人处在绝对本位。
“那姨……”江星稀斟酌道，“你知道火车爆炸吗？”
女人手一顿，笑意敛了些，带了些冷意：“你说这个做什么？”
江星稀这才扬起一个笑容：“姨，你知不知道……这辆火车在四分钟后就要爆炸了？”
“你在说什么玩笑话呀？”女人颔首，“这种玩笑可不兴开啊小帅哥。”
【00：03：30】
【00：03：29】
“这辆火车上有个一米九，穿着深灰色外套的……”江星稀忽地凑近，然后扬起一个古怪的笑容，“人‖贩‖子。姨，记得把自己孩子看好喔。”
猩红的数字一下子停止了跳跃。
继而，又缓缓开始跃动。
【00：03：29】
【00：03：30】
【……】
最后停在了【00：04：00】
“滋啦——”电锯的声音响起。那个灰色衣服的男人进入了车厢。男人挥舞着电锯，尖叫声不绝于耳，鲜血迸溅。
……如果前三次不是因为自己起身引起了混乱，理应是杀‖人‖犯进入车厢，肆意妄为才是。
满座的鬼也不一定会对自己产生恶意。如果一下子遇到这么多恶鬼，那这个本的难度未免也太高了。
江星稀握紧了荆棘刀。
他对自己说，先稳住，不要冲动。先观望一阵子再说。
其实这个副本的剧情十分简单——一列火车被安装上了炸‖弹，会不断地回溯。玩家所要做的，就是阻止爆炸，结束掉这场轮回。可是又会有一些小挫折的出现，比如杀‖人‖犯。
按照江星稀的猜测，如果解锁一些剧情，倒计时就会延长一些。同时也可以确定的就是炸‖弹并不是定时的，而是需要人为去控制。那只要找出这个控制的人就行。
但难度也就在这上面体现了。
这列车厢人那么多，就算排除一个死一次，那也要死四五十遍了。而且还有其它车厢，也不知道前辈们在做什么。
深灰色外套的男人直直地望向了正在思索的少年，“滋啦滋啦”的声音被一下子放大——
后者只能是先躲再说。
等下，说不定深灰色外套的男人和那个控制的人是一伙的呢？虽然说正面迎上电锯男又或者被他禁锢住这两个可能性，对于江星稀来说是无解的难题，但这并不代表电锯男没了弱点。
他露出的后背，又或者是不稳的下盘。以及面对这么多人民大众，他又不可能横扫千军。指不定谁从背后踹一脚怎么样呢。
【00：02：58】
江星稀和人民大众很快就制服住了电锯男。不知道是哪位热心群众贡献了绳索，又不知道是哪位热心群众给电锯男打了个杀猪扣。总之，电锯男几乎是丧失了行动能力。
荆棘刀抵在电锯男脖颈前，江星稀逼迫对方抬起眼看他：“你的同谋呢？”
“啐。”
真是令人厌恶的人啊。明明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却一定要让别人走曲折的道路通向终点。
刀尖划破了电锯男的皮肤，沁出血珠。
“不说吗？”江星稀不适地蹙眉，“你总不会以为我会一刀了断你吧？我这个人呢，没什么道德感，一片一片给你削下来信不信？”
电锯男震惊。
眼前的少年看起来就是个高中生，为什么会这么变态啊！停下啊，不要再那么可怕地笑了啊！
“你们在做什么！”列车长陡然出现，“太不守规则了！”
江星稀甫一回头，却发现猩红的数字一下子跳到了【00：00：30】——
……原来是列车长啊。
他想，倒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抓到你的同伙了喔，电锯先生。”少年弯眉笑了笑。但是想来，如果直接攻击列车长的话，说不定列车就会直接爆炸。
……没关系，大不了就是再死一遍。
列车长冷笑一声：“怎么？现在连个毛头小子都能舞到我面前了？你怎么还不动手……？”
他直直地望向江星稀。
——不对！是望向他身后的人！
在那一刻，江星稀只感觉心脏忽地加速跳跃。噗通、噗通。
世界像是忽然变成了黑白色调，刀尖刺穿了心脏。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那个原先和父亲一起看搞笑视频的女孩哭着说，“我不是故意的……”
她的匕首猛地刺入江星稀的心脏。
血迹溅到了女孩的衣衫上，溅到了她的脸上。她一把将匕首松开，江星稀闷哼一声，有些茫然地望着她。
他没有说话。
却像是在问“为什么”。
世界忽然安静了。
江星稀想，他总是搞不清楚很多事情。比如父母为什么离婚，比如父亲为什么总是抽烟，甚至是为什么天空是天蓝色的，为什么米饭吃着吃着会变甜。
随着年岁的增长，高中地理告诉他天空天蓝色是因为光的散射，高中生物告诉他米饭含甜味是因为受到唾液淀粉酶的作用。
可是从没有渠道告诉他前两个问题。
就像他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列车长要炸列车，而女孩冲出来杀死自己一样。
【00：00：03】
原来心脏被刺穿这么痛啊。
原来人的眼泪就是不值钱的吗。
【00：00：02】
父亲曾告诉他，说他太感情用事。做他们这一行，就不能存有过多的，多余的善意。
难道你哭几句，异端就不会来杀你吗？江星稀握紧了手，指间近乎嵌入手心。
曾经有一个真实案例，说是磁场引发了一场S级污染，近乎场内所有人都被污染。一名队员干了一件直到现在都令人震惊的事——他把污染区域内所有的人和异端都杀死了，最后，又杀死了自己。有时候，团灭也不失为一种过关的方法。
……只是有些残忍。
【00：00：01】
世界寂静。
万籁无声。
尖锐的警报终于响起，“滴——滴——”地叫个不停，可是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江星稀只感觉心脏涩疼。
【00：00：00】
我又死了。
“后来我又活了，毕竟是无限死亡。”江星稀托腮说，他遥遥望着窗外，神色有些恍然，“不过那都是十五岁时候的事情了……第五次，我近乎杀死了列车上的所有人，因为团灭也不失为一种过关方法。”
沈吟风眨了眨眼，洗耳恭听：“然后呢？”
“然后啊……那个靠窗女人的孩子你有印象吗？我杀了其他所有人，数字也停止了跳动，因为列车长死了。但我却唯独对他下不去手。我现在想，如果我生在修真小说里，我修的一定是无情道吧。”
“那你岂不是通关了？”
“不。当时夏然姐他们也被我一刀噶了。即使他们没有攻击我。那一次循环，我坐在那个孩子身边听他哭喊他妈妈。可是他妈妈已经死了呀，而凶手就坐在他的身旁。”江星稀垂眸，讥讽一笑，“于是，和那个真实案例一样，第五次循环的末尾，我杀死了我自己。我一次次死了又活，活了又死。”
“那最后？”
“其实我已经记不太清楚啦。”江星稀有些怆然地望向窗外的树梢，看阳光从缝隙中渗入，“前辈们好像都是假的，他们都想要杀了我。第一次被夏然姐杀死的时候，我连刀都拿不起来。一个刀客怎么会连自己的刀都握不住呢？我学到的第一课，竟然是善良的悲剧。”
“……”
“最后一次循环，我杀死了列车长，一个人爬了出来。那时候阿月还小，我还想着要给她庆生呢……”江星稀轻声呢喃，“于是我成了【不死者】。可是他们告诉我，这只是模拟副本而已——只有我一个人进入了副本，而其他所有都是虚拟。”
好像安静了很久。
沈吟风只感觉心脏抽疼——所以这才是你觉得极乐世界也是虚拟的主要原因？因为……
因为你先拥有了能够成为“不死者”的能力，所以你不得不成为了“不死者”。
所以你从此以后，不再拥有队友。你第一个漠然对待的生命是你自己。
“不必管少主，继续前进”也就成了异端局不成文的守则。
“干嘛这么严肃啊。”江星稀觉得好笑，“你笑一笑啊。”
“江星稀，我希望你是不死者，又希望你从来都不是不死者。我也不希望你修无情道……”沈吟风喃喃说，“那未免太苦了。”
“难过什么。我不管修到什么程度，无情道都会因你而破啊。放心啦，偌大一个晋江，真正修成无情道的主角近乎为0。”他毫无心理负担地嬉皮笑脸。
沈吟风有些失言。
这个职业是江星稀的一生所求，沈吟风知道。他没办法拽住江星稀说：“你换个职业吧。”因为小玫瑰和小荆棘的悲剧结尾应该让他有所领悟。
小玫瑰失去梦想以后会枯萎的。
可是他又心疼小玫瑰的疼与痛。
江星稀还记得某一次出任务去剿一个毒‖窟，某毒‖枭点燃了炸‖弹。殿后的他被埋在废墟之中，给其他人留下的是一张破败的照片，可把他们吓得够呛。
当然了，还是因为这次任务太过于危险，才会让不死的他去执行。
他们挖了好久，才把江星稀从废墟里挖出来。出任务的时候，江星稀从不会穿浅色系衣服，因为会被血染红，那就不能穿了。当然，也是因为这一次任务，江星稀的心理调节师劝他休整一段时间。
异端局不能待，江星稀就去了母亲的花店。可是青少年成长的环境必然离不开学校，思量再三，江星稀又被送到了学校。说起来也好笑，学校的老师怕江星稀赶不上进度，特意关照了他一周，后来发现他早就去自学完了，月考一鸣惊人高出第二名二三十分。
唯独沈吟风对此又恼怒又心疼，最后到底还是生气地揉了揉江星稀的脸，愤然说：“你能不能爱惜爱惜你自己。”
“……我又死不掉。”江星稀无所谓地说。
“会疼。”沈吟风一如既往地说道，“或者你以后出任务带上我，你披荆斩棘，我来带你回家。”
“嗯……好像也行？”江星稀笑着说。
没关系的。
——那一天，极乐世界的阎罗，S级异端002想，不死者追逐死亡，那归航者负责带他回家。
过去是，现在是，未来是。
——这是极乐世界的最后一张S级卡牌，从未出现过，却也凌驾于所有S级卡牌之上——“归航者”。
也是沈吟风在现实世界的卡牌。
异端002想，他这一辈子估计就搭在江星稀身上了。如果江星稀不要他的话，那他大概会选择死吧。
——因为只有异端才会拥有毫无底线、完全偏执的爱意。
“江星稀，对于我的承诺，我是不会食言的。”沈吟风很认真地说，琥珀色的瞳孔被烈阳瀑成灿烂的金色。
“嗯？”江星稀疑惑地发出单音节。
沈吟风眼尾下垂，眼神湿漉漉的。但他却忽然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小虎牙若隐若现：“我是说，我真的会愿意为你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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