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霄鱼回到办公室后灌了半瓶水,瘫在椅子上,无力地吐槽道:“天黑了之后犯罪分子都坐不住了,怎么最近这么活跃?”
显然民众们对白日熄灭一事极度不愿意提及,尽管这就是眼前正在发生的事,因此它也获得了一个流传非常广泛的外号,那就是“天黑了”。
陈小娜站在门口看了看外面,发现这次竟然没把闹事的人带回来,于是问:“人呢?没带回来?”
“这事不归我们管,本来以为是喝多了闹事,可到那里发现几个人都不太对劲,一尿检就给查出来了,这不就直接移送到缉毒大队那边去了嘛。”
最近的治安本就不太好,又频频遇到吸食毒品的人,仿佛大小药贩子都商量好了集中时段井喷式贩卖毒品,这简直是给他们的工作雪上加霜。
“最近毒品贩子怎么突然增多了?”陈小娜皱眉,明显注意到这个反常。
“谁知道呢?似乎都急着把存货脱手。”
实在是太不对劲了。按理说现在情况这么复杂,很多地区就连基本的供电都成问题,就更不要提给大小瘾君子的毒品供应源了。如果各大贩子在短时间内把手里的存货都脱手了,那么他们接下来要干什么?
这种反常的行为总给人一种不妙的预感,仿佛他们接着就要来一招玉石俱焚。
上瘾的吸食者可不管什么淡季旺季,瘾症一发作就发疯,一发起疯来不说他们自己,恐怕就连普通人的安全可就难以保障。若再任凭毒品市场继续快速流动下去,恐怕局势会被搅得更乱。
“不会是有人故意在捣乱吧?”
来来往往每个人都忙个不停,陈霄鱼屁|股还没坐热就被叫起来,听说市中心的一个重要交通枢纽又瘫痪了。
虽然是交通事故,但由于那条路段非常重要了,上面特别关照过,所以他们还是要去那边确认情况。
他看了看时间,下午四点二十分,心中有些担忧。
再过四十分钟就要“灭灯”了。
由于资源有限,每天只有早上九点到下午五点有光能供应,其余时间段则处于“灭灯”状态。
如果苦中作乐地想,这怎么不是另类且难得的八小时工作制呢。
尽管有光,但也很微弱,甚至不如以前随便一个夕阳将尽的下午。
不知道为什么,每天的事都很多,而每到临近灭灯前,事情往往是最多的。
这时,陈小娜接到消息,晚上要联合缉毒大队共同开一个会议,有重要的事要讨论。
陈小娜瞬间联想到最近发生的事,恐怕真如他们所想,最近各路贩子频频脱手毒品一事不简单。
等处理完交通的事回来,已经差不多晚上十点了。
陈霄鱼一边抖落头上、身上的土一边叫人帮忙拿毛巾,话落一只拿着毛巾的手递了过来。
陈霄鱼低着头道了一声谢。
“怎么搞得灰头土脸?”
陈霄鱼抬头一看,是贺临川,他一只胳膊还夹着厚厚的一叠文件,陈霄鱼无意间扫过,好像是什么能源供应表单。
“别提了,有一段路发生了塌陷,后面堵了一堆车,前边还陷进去几辆,所有在场的人都帮忙挖土,快别说了,我嘴里边现在还有一股土味呢。”他伸胳膊去掸后背的土,发现后边够不到。
贺临川接过他手里的毛巾,让他转过去,给他掸了掸,接过了旁边一个小警员递过来的水,让他漱口。
“行了,先这样吧。不是说要开会吗?”陈霄鱼摆了摆手,转头招呼了几个人,匆匆地往会议室的方向走去。
会议室里还有一股子新装修的味道,是前段时间打通了两栋办公楼新扩建出来的地方。
最近不是天黑了,很多队伍都进行了重新的组建,为了沟通方便,就把中间的墙给拆了,方便进出。
不得不说这个举动是明智的,果然在天黑后遇到的麻烦事越来越多了。
会议室内一片肃然。
外头的照明早就暗了下去,为了节约用电,室内的灯也是专门设计的节能灯,照明度实在令人堪忧。
陈小娜在专属于调查局的一端入座,她发现傅成颖也来参加这次会议。
她又习惯性地打量四周,发现另一边有杨宗楠专门前来坐镇。
陈小娜给隔壁的贺临川递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朝着这两位的方向示意。
贺临川摇摇头,把手中的文件夹递给了陈小娜。
陈小娜接过文件,低头看了起来。
没过多久,她震惊地抬头,贺临川指了指前面的傅成颖。
陈小娜把手中的东西悄悄地递了过去,用口型问了贺临川一句,“今天得到的消息?”
贺临川轻声回了一句,“刚刚。”
陈小娜显然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她再次环视了会议室,这才发现除了傅成颖和杨宗楠,还有几个大人物也过来了,不过都非常低调。
与平常截然不同的严肃氛围侧面证实了他们的猜想,最近突发的毒品事件可能不简单。
众人都落座后,禁毒大队那边的许茗山最先开始发言,直入主题。“我们对最近出现在市面上的大批毒品来源存在一些疑虑。”
“自从‘天黑’后,比尔姆就开始了一级戒备,各地区都进行了不同程度的封锁,在这种严密方法的情况下,按理说毒品很难流通下去,可就最近出现的一些事件来看,还是有大批的毒品流了出来。”
“对于这些毒品的来源,我们有几个猜测。一是‘天黑’前的存货。只是我们比尔姆的禁毒队伍一直严防死守,就在‘天黑’前还清理掉几个贩毒窝点,目前在我们监控中的几个窝点不太可能有如此大的存量流入毒品市场。”
“经过对涉毒犯人的审问,我们对‘存货流出’这种观点仍然持怀疑态度,并且经过对收缴毒品的检测,得出了另一个结论,这些毒品很可能是最近产出并被运送进来的。”
众人听后都变了表情。
两种情况对他们都非常不利。
一种是以前出了问题,可能是他们的队伍此前未能充分掌握毒窝的情况,错失了重要目标。如果真是如此,那显然是队伍平时办事不力。
而第二种,也许更加令人难以接受,那就是当前出了问题。是他们的防守不到位,在关键节点上出了纰漏,导致外界的毒品流入。在这个紧张复杂的局势下,若是发生这种问题,显然意味着队伍内部出现了严重失误。
虽然两种可能的过失方不同,但无论哪一种,都是对队伍本身的一次严重打击,他们更没办法向外界交代。
现场寂静无声一阵,针落可闻。
“最近产出并流入?”傅成颖突然开口重复了这句话,把手中的东西轻轻地放在桌面上。
“没错,我们的确有这个怀疑。”许茗山叫来技术人员简单地阐明了情况。
原来有些毒品会在存储的过程中发生化学反应,比如甲|基|苯|苯|丙|胺,暴露在空气中会出现氧化反应,导致颜色变褐色,纯度和分子结构会发生变化。通过分析这些变化和化学衰变速率能够估算它们的存储时间。有的毒品还会产生副产物或者降解产物,比如可|卡|因水解为能够被检测到的可|卡|因酸,帮助判断存储时间。
还有一些毒品,尤其是植物来源的毒品,能够使用同位素分析推测出大致的生产时间,不过这种方法对合成类的毒品不适用。
合成类的毒品用到的催化剂和溶剂可能留有残留物,可以对残留物进行检测推测生产时间。
“……我们尽量将误差缩小在三个月和半年之内,不过最终让我们进一步精确时间的还是一种化学成分。这种苯|丙|胺类衍生成分曾经被用于合法药物中,用来治疗精神疾病,但是在半年前被证实其具有成瘾性,大概在三个月前含有该成分的新|型|毒|品出现在其他星系,与此同时,比尔姆对该化学成分进行了严格的管控,这段时间的管控明显有了成效,这也是我们第一次接触到这类新|型|毒|品。”
“也就是说,至少在三个月内,比尔姆不太可能大批量出现这种毒品,很可能是从其他星系流入的。”
虽然比尔姆对该药物成分进行了严格的管控,但是由于它被证实危害的时间太短了,并不是所以星系都对其进行了严格控制。
在场众人开始对这件事情定性,决定从边防开始严查,找到毒品来源,封锁渠道,处理相关人员,然后清查市面上流通的毒品,各部门通力合作,打击非法交易。
至于另一层面,这些毒品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流入,恐怕就不能细查了。
明眼人都能想到这是有人在趁火打劫,但是想要揪出幕后黑手并不容易,耗时耗力,他们可没有太多的精力对付这些人了。
甚至就连自查恐怕都费劲,如果要彻查到底,说不定要牵扯到多少“自己人”——不过这是在自己人的确出了问题的前提下。
当然也有人提出反驳,尤其是最先被安排的几个边防管理部门的人,他们认为一直以来对跨境走私非常重视,绝不可能出现毒品走私这种影响恶劣的纰漏。
傅成颖时不时附和其他人的建议,或者反驳他们的建议,叫人看不明白究竟站哪边,反倒是给人一种推波助澜的感觉。不过她也给出了自己的提议,她认为最好追踪毒品最早进入的地区,这样一来,无论是存货还是走私,都能确定毒品的源头,接下来无论是打击犯罪窝点还是自查走私漏洞,都有了更细致的范围可以着手调查。
很快就出了好几个版本的解决方案,不过各持己见,很难确定最终的解决办法。
进度一拖再拖,最后竟然短暂沉默了一会儿。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的人众人并不算陌生,陈小娜他们也见过,一个是贺应,另一个是王天工。
与此同时,宁朗州邻近格乌隧道附近出现了不少生面孔,他们形迹可疑,似乎别有所图。
事情很快被报告给章长民,他又连忙上报给赵从越。
赵从越心知尽管小心谨慎,但他们做的事情还是太瞩目,如果有心人真要深挖,未必不能找到线索。
再者说宁朗州本就有问题,只是前段时间被重点关注所以暂时平静了,若有人想要从那边下手揭他们的短也不是不可能。
他们在潼海上架起高高的“围墙”,现在肯定有无数人想要搞清楚“围墙”之内的究竟是什么。
“先控制好他们,不要让他们有任何做手脚的机会。”赵从越对章长民说道:“我们越是遮掩,他们就会越好奇,即便解决了这批人,还会有源源不断的人扑上来。反正早晚会公布,不如就现在公布给他们看吧。”
于是当这些潜藏在格乌山附近的人经过了难熬的几天几夜并被准确地找出后,他们既惊讶又恐慌,在莫名其妙之下就被“请”进了通往海上的船。
回到并不明亮的会议室,话说贺应很快就接过了话语权。
他明确地表示,根据他们初步的内部排查结果,证实了边境走私的可能性并不大。
“绝不可能有数量如此巨大的毒品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进到比尔姆。”
他显然对这个结论非常有底气,边境一向是多个部门协同管理,通力合作,信息共享,如果哪部分出了问题,其他部分很快就会意识到。
有人提出出现边境走私,那简直就是在打他们的脸,因为只有所有部门同时都出了问题,才会有这种情况出现。
不过在这种特殊时刻,出了问题大家互相推诿,胡乱攀咬,也实在不是个好现象。
“如果毒品不是由外界走私进来,那就是残留的存货了?”傅成颖似乎打算一推到底。
这时王天工才慢悠悠地开口回应,“其实,也并非没有另一种可能。”
不少人都对他的回应产生了兴趣,但是他们并未急于发问,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他的进一步解释。
他向众人展示了几份专业的能源分配报表,指着上面复杂的数字和图表说道:“这是部分地区、部分企业的能源消耗和产出的对比。根据我们原本的预期,这些地方的能源消耗应当是和他们的生产了成正相关的,但实际情况却大相径庭。特别是在一些特定区域,能源的流向完全无法与当地的产出挂钩,甚至可以说,入不敷出。”
他这次来代表的是从则。自从王开诚倒台后,王天工被从则赏识。从则这个人对有能力的年轻人一贯是乐于提拔的,而且从则和资源管理局挂钩,因此他们对比尔姆近来的各种资源分配非常了解,因此也能从数据中看出端倪。
他顿了顿,似乎在等待众人消化这组数据,接着补充道:“我们怀疑,这些能源并没有按照规定的途径流转,而是被私自转移,被挪用到别的地方,根本就没有真正投入生产。”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能源已然成为了眼下最大的问题之一。如果真如王天工所说,有的地方出现了大规模的资源转移和滥用,后果将不堪设想。
“如果真是这样,”有人低声说,“那岂不是意味着有人在背后操纵这些流出资源?如果利用这些能源进行其他非法交易,恐怕会引起难以估量的风波。”
王天工点了点头,语气沉重:“没错,而更糟糕的是,这种行为的背后,很可能是某些人对现有能源分配制度的深度渗透。他们不仅掌控了资源,还可能通过暗中操作,影响整个能源体系的运作,使我们的供能状况更加紧张。”他深吸一口气,又似安慰地说道:“当然了,这是最坏的可能。”
他的安慰并没有达到效果。
这个行为的背后还隐藏着一个更为尖锐的问题,那就是这种行为极大可能并不是为了个人利益,而是有复杂的目的。
不排除有人故意制造能源短缺的假象,在关键时刻用能源作为筹码,进行更大范围的博弈。比如,人为削减某些地区的能源供应,让他们不得不依赖于外部援助,进而从中作梗以谋求更大的中间利益。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凝重的气息。
傅成颖沉声问道:“不过这与近期泛滥的毒品有什么关系?”
王天工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回答道:“其中不乏一些与制药行业有紧密联系的企业,特别是那些急需供应疫苗的生产商,它们已经被纳入了优先供能的范畴。这些企业的生产设备本身就具备了生产非法药物的条件。”
这些话无疑击中了在场所有人的敏感神经,他们都感受到了背后的暗流涌动。
“那制毒的原料是从哪里来的呢?”傅成颖提出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王天工苦笑道:“这就不是我能回答的问题了。”
许茗山看向杨宗楠的方向,随即接过话说道:“这也是我们这次来的目的,希望能得到大家的配合,查出原料的供应方,找到不法分子制毒、贩毒的证据,将他们一网打尽。”显然他们对新型毒品的原料来源也是没有头绪的。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关键的节点在这里,他们早就有了怀疑对象,只是还没有掌握对方的犯罪证据。
现在回过头来看,这场举办略微仓促的临时会议恐怕不止这一个目的。
果然有些时候讲话的顺序很重要。
如果上来就直接说他们有怀疑对象,想要寻求帮助,那么在这种人手短缺,资源不足的严峻情况下,未必所有部门都会全力配合。
可向现在这样把所有的可能都列出来,所有人都牵扯其中,大家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必须全力以赴,争取为自己洗脱无能的嫌疑。
这时众人再朝着杨宗楠的方向望去,只见人家稳坐中枢,神态自若,不动如山。
最终,许茗山提出了他们对南城制药局的怀疑。
众人听后沉默。
因为,南城制药局是目前的疫苗主要提供厂商。
协调过后,终于得出了一个可行的计划。
会议终于结束了。
不过看似结束了,实则带来的风波还远远未结束。
事后,杨宗楠抽空和苏彣兵见了一面。
两个人如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相谈甚欢。
“乱是必然的,乱并非没有好处,早把乱给解决了,早平定了内部才好一致对外。”
其实早前会议上的那一遭并非只有把所有人牵扯其中一个目的,就算他们直接提出请求,也未必不会得到满意的应答,搞这么一出拉所有人下水的戏码实际上对他们并没有好处。
杨宗楠早就盯上了南城制药局,而且和苏彣兵打过招呼了。那时他们就提出了南城制药局可能参与了疗养院的投毒案。也正是那时双方互相发出了合作的信号。
但是这次他却并没有直接抖落出南城制药局的嫌疑,一来是想到南城制药局隐藏这么多年不可能没有帮手,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在为它开脱,二来也给苏彣兵一次内部裁决的机会。
很明显,这次试探成功地引出了内部想要趁机搅局的人。
“接下来有什么行动啊?”
“扯个检查疫苗标准的由头过去看看。”
这个理由还蛮正常靠谱的。
只是去的人万万不会想到,有人比他们更早地潜入了。
有关南城制药局双方通气见128章。
傅成颖不是狼,她只是在打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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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chapter 200 天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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