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乡间的大路上,附近村里的村民前往城里或卖蔬菜,或卖猎物,或卖水果,还有卖竹编制品等。
其中一辆牛车与众人方向相反,自白林村驶向高桥村,车头两人并排坐着,后头板车上一人怀里搂包袱躺着,身侧放着一个箱笼。
穆乐乐陪自家爹来隔壁村接大哥新娶的夫郎,一想到晚上要替大哥拜堂,他如坐针毡,紧张的一个劲儿喝水。
“少喝点水,不然等会还要停车,咱们早点回家,你娘和溪哥儿也早点安心。”穆昌海看他的样子笑着嘱托。
穆乐乐听他这么一说,赶紧合好竹筒盖子,放至车把上的布袋中。
他将屁股挪近些,撑着下巴好奇地看着路人,时不时与路人对上视线,双方笑上一笑。
今日进城的人不少,多是结伴同行,走了一会,日头出来有些晒,路上的行人渐少。
穆乐乐打了个哈欠。
穆昌海说:“今日起太早,你要是乏了,可以靠着我睡会。”
这个季节早晚温差大,不早点出门的话,回去正值中午,太阳毒辣,大家中暑便不好了。
“行。”穆乐乐没有推拒,他真的困的不行,来的时候走大路,除了月光,四周一片黝黑,总担心有东西跑出来。
他爹也是无聊,非要给他讲鬼怪轶事,美名其曰练胆。
想到这,穆乐乐大热天打了个冷颤,朝爹身边靠了靠,担心摔下去,双手还不忘扶住栏杆。
睡觉,睡着了就好了。
至于为什么不去板车上和另一个人同睡,拜托,那是他哥的夫郎,夫夫有别。
穆昌海扯着缰绳,余光关照他,就这般赶了一路车。
大路一路通畅,不过为了赶时间,穆昌海没有一直走大路,中途带两人抄近道改走小路,只是小路有些不平,牛车摇晃。
丝毫不影响呼呼大睡的余初阳,他脸上盖着一张大荷叶,荷叶独特的香味让他睡眠质量提升,睡得香甜。
昨儿夜里他说完是官差来的快还是手里竹片快后,何氏没有再嚷嚷着要报官,她清楚余大宝的德行,担心他先一步被官差抓走。
同时也怕继子真的下死手,常言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现在余初阳是那光脚的人。
何氏歇了闹大的心思,吓破胆的余大宝见最后的靠山妥协了,便安静下来。
之前阳哥儿救上岸,薛郎中委婉提醒过要他们做最坏的打算,不曾想一个时辰不到,他又醒过来了。
鬼门关前闯过的人突然身上有了一股狠劲,好像背过人命似的,这下余大宝是真的怕他。
三人和愤怒的小鸟一样望向余初阳。
他寻思借这个契机,开口向三人讨要自己的聘礼。
“我呸,你算个什么玩意,聘礼我收了,断然没有拿出来的可能。”何氏瞬间跳脚,大嗓门一吼,扬起脖子指着他就骂。
余初阳不说话,只是眼神往下瞥。
何氏瞧见余大宝的脸卡了壳,终是闭了嘴,一旁余爹脸色也阴沉下来,紧抿着嘴不说话。
他们不愿意吐出这笔钱,余初阳也不说话,反正他有人质在手。
竹片又一次向前,止住的伤口又开始冒血。
余大宝吓得哇哇乱叫:“娘,快给他,给他啊,我不想死,我还没有娶妻了。”
“闭嘴!”何氏不耐烦回一句。
到底还是妥协了,她不明白跳个河,人怎么可以变化这么大。
那双眼在亲子和继子之间来回打转,势要看出个所以然来。
余大宝被这眼神唬住,缩了缩脖子。
何氏顶着一张神色难看的脸同余初阳来回拉扯,无非是家里穷,家里要交赋税,养大你不容易,几句话来回说。
可是余初阳不是原主,她说的这些东西,撼动不了他的内心。
最后余爹拍板给六两银子,何氏不情不愿地回房拿来银子。
有人忧愁,有人欢喜。
嘻嘻,存款增加六两。
余初阳接过银子掂了掂,重量没问题,又放在嘴角咬了一口,是真金白银,看来余大宝这个“耀祖”还是有点用的。
所有事情掰扯完,到了夜半三更,田间孤寡半夜的青蛙早已累趴下,四人精神也有些萎靡不振。
何氏围着儿子检查,拇指长的伤口心疼不已,“走,回屋,娘给你擦药。”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瞧了一眼赖着不走想要开口的余爹,余初阳二话不说直接将他推到门外,砰地一声关上门。
这一晚可太精彩,他的体力消耗完,全靠一股韧劲吊着。
躺在床上没多久,睡意来袭,他实在支撑不住,果然消耗大,入睡速度快。
彻底熟睡之前,迷迷糊糊听见房外有人吵架,不过睡意压倒一切,他很快睡沉。
刚到卯时,一夜好眠的余小桃啪啪拍柴房门,“二哥,别睡了,快起床。”
见屋里没动静,她熟练地爬窗进屋。
余初阳半磕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脸,认命地爬起床。
妹妹啊,你有这毅力,干啥都能成功。
余小桃监督完他盥洗,在院子里陪着等到穆家人,又看着他上了牛车消失在路口。
“二哥,你要好好的。”余小桃捏紧衣角,趁周围没人,急忙回柴房把二哥悄悄给她的铜板藏好。
第一次坐牛车,摇摇晃晃中,余初阳垂着脑袋打瞌睡,差点一个跟头栽下车,幸好旁边的穆乐乐眼疾手快拉住他胳膊。
前头的穆昌海见状,告诉他不用拘谨,特意停车把板车上放的一捆稻草铺开让他躺下休息。
余初阳也没有客气,道了声谢,一直睡到现在。
和他不同,穆乐乐睡不踏实,索性坐直,他觉得有些不妙,立马弓背低声问:“爹,还有多久到家?”
穆昌海嘴角微扬,“什么?”
“我说还有多久到家!”穆乐乐声音大了些,语气重了些。
“半刻钟。”穆昌海侧头看他一眼,一副了然的模样,“你要撒尿?”
穆乐乐耳朵通红,瞥了眼没有醒来的人,商量的口吻道:“爹,你说话能不能含蓄一点。”
当了半辈子的粗人,穆昌海第一次被人要求说话含蓄,一巴掌拍他后脑勺,“要撒尿赶紧下车。”
得,还是不含蓄。
穆乐乐一副牙疼的表情,车一停风风火火冲进半人高的草丛里。
穆昌海出声:“你别去太深的地方,小心有蛇。”
“知道啦。”穆乐乐翻了个白眼。
真是服了他爹,一嗓子下来,不说初阳哥会醒,头顶的喜鹊都惊走了。
穆昌海啧了一声。
自打老大狩猎出事,乐乐浑浑噩噩小半个月,振作以后不再和村里小伙伴上山下河玩闹,而是在他照顾老大的时候搭把手,还和他一起下地干活。
短短一个多月,黑了一圈,也稳重很多。
本就十岁的少年,此时恢复了小孩子的天性,在他初阳哥面前要脸,觉得他说话太糙。
不过没事逗逗儿子也挺好玩,穆昌海黝黑的脸庞泛起笑意,伸手摸向布袋,掏出从家里带的粗粮饼啃起来。
“爹,能不能给我来一块。”余初阳醒了,摘下荷叶坐起身,顺其自然开口。
听声音些许陌生,穆昌海回头,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做主为老大新娶的夫郎。
既然叫了爹,想来是对冲喜的事不反感。
早上亲家的脸黑如锅底,亲家母和阳哥儿他兄弟也说偶感风寒不便见客,唯见他幼妹跑前跑后,以为他们不满意这门亲事。
虽说是冲喜,但也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他们家出的银子可不是骗人的。
来时,他家四娘让邀请亲家到家吃席,一看这,心里不得劲,穆昌海提都没提。
不过阳哥儿是要和自家一直生活在一起的人,要是他也不愿意,这就不是接亲,而是结怨。
穆昌海不动声色的观察,小孩脸上没有不开心的情绪,反而眼睛亮晶晶的。
他总算是稍稍放心不少,只要他不排斥就好,相信时间久一点,他会喜欢自家的。
余初阳不知道他的想法,眼里只有对方手里巴掌大的饼,实在是太饿了。
起床太早没到朝食的点,余小桃想给二哥弄点吃食,找了一圈发现粮食让何氏连夜搬到了主屋,只能把昨天剩的药渣子煮了,喝个水饱。
啧,“耀祖”他娘真是小气。
余初阳抿抿嘴,左手藏在包袱下顺时针揉胃。
小孩眼巴巴的眼神,让穆昌海心疼,从袋里重新拿出一块饼递给阳哥儿,说:“慢慢吃,袋子里还有。”
“谢谢爹!”余初阳乖巧接过,咬了一口,双眼蓦地亮了,“这也太好吃了!”
这饼不知道怎么做的,很香,比昨天那个饼好吃很多,一点也不噎嗓子。
这么好的东西,他要是能天天吃就好了。
“这是你娘自己做的。”瞧见他真心喜欢,穆昌海超不经意地开口,“你娘手艺好,每回我出门,她都会给我做各种吃食,说不要还不行。”
四娘知道今天要来白林村接人,昨天熬夜做了好大一袋饼,让他带着路上吃。
“原来是娘做的。”余初阳有眼力见,捧场道:“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饼,娘对爹真好,舍得花心思给爹做吃食。”说着,语气中的羡慕溢出嘴角。
一个饼,他四口吃完,动作快,却不粗鲁。
听完他的话,穆昌海龇牙笑,又给他递了一块,看他饿坏的模样,吐槽自己确实粗心,没早点把饼拿出来。
待穆乐乐回来时,余初阳已经吃完三块饼,第四块饼拿在手里,仔细看明显比之前咽的慢些。
穆乐乐刚冲过来就喊道:“爹,给我来一块,正好肚子饿。”
“先洗手。”穆昌海打开装水的竹筒,要给他倒水。
“哦。”穆乐乐伸手胡乱搓了搓,迫不及待地拿出饼吃起来。
“少吃点,今个请了村里做席面的师傅来家里,留点肚子晚上吃席。”穆昌海看小儿子也一块接一块吃,只能收好剩下的饼。
“坐好,你们娘估计在家等急了。”
两人说好,咽下最后一口饼,又喝了几口水。
休息半天,回家的时间颇有些赶了,穆昌海在前面专心赶牛车。
穆乐乐和余初阳不打扰,头顶荷叶坐在板车上,小道上飘着他们唠嗑的声音。
高桥村说是在白林村的隔壁,其实只有一座大山挨着,大部分地区并不连在一起,中间隔着另一个村庄,坐牛车来往要三个时辰左右。
余初阳一心二用,嘴里聊着天,眼睛打量四周,眼中满是狂热。
哇塞!好多绿油油的秧苗。
从原主的记忆中得知,这片土地的水稻一年种两季,这个时候早稻早已收割,田里种下的晚稻正在茁壮成长。
越近晌午,田里头的人越来越少,他回头专注于和两人聊天。
景色换了又换,看到熟悉的村庄,穆乐乐激动地介绍:“到了,这就是我们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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