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周后，海特排行榜公布，很快占据了各类媒体的头条。
消息纷至沓来，翁鸣声铺天盖地，挤占着人们在上下班的地铁上、在等红灯间隙、在低头抬头之间的所有碎片化时间。程沛裹着睡袍陷在沙发里，长腿无处安放，半交叠在身前。他单手拎着罐啤酒，不时抿上一口，喉结便随之滚动，睫毛在慵懒气息中被醺得有些微卷。
在客厅的背景墙面前，赫然站着一位穿戴整洁的女性，脚下虚虚实实，仿佛站在深不见底的云雾里。
“主人，今天热度最高的话题是#海特53期上排行榜公布#。是否需要我为您详细播报？”说罢，她微微欠身。
程沛很低地应了声嗯。
“据C国财经网记者报道：本次排行榜的结果可以说是稳中有变。‘黄金五猎手’仍稳稳占据榜首前五位，只有爱德华与布莱恩的排名有所交换。但据知情人士透露，位居榜首的安妮曾被目睹坐着轮椅，疑似在某次狩猎中受伤，不知下次排行榜是否可能出现史无前例的变动。”
“进步最大的一位新人为米娅，在本次排行榜前进了近10个位次，是当之无愧的黑马。我们期待他在后面的排行榜中有更精彩的表现......”
“停止播报。”程沛将易拉罐丢进垃圾桶。
“好的，主人。您下午的行程安排是：15点整到达位于虹洁路14号的One Price演绎剧场，车辆已在昨晚为您完成清洁。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先休息了。”
电子管家脸上的笑容礼貌得体，向他微微鞠躬后，消失在全息投影仪里。
两周时间过得很快，程沛在这期间主要安排队员们做了两件事情：一是调查丰韵路36号，二是调查市实验中学名叫“江文珂”的男孩。又一次非常巧合的是，两件事合二为一，变成了一件事。
丰韵路36号正是江文珂父母经营的一家五金店。
据大孙发来的资料，江文珂在班里成绩中等，原本不该惹人注意。但江文珂有个致命的特征是发育得慢，没和其他男孩同步进入嗓音沙哑的变声期，声音有些尖细，加上长得白净秀气，因此被视作“异类”，受到了一小部分人的欺凌。
江文珂的父母是最普通的小个体户，老实淳朴，自然也不懂和老师及时沟通情况，导致他在学校的境地长期以来有些糟糕。
这样情况的孩子其实不在少数。初中阶段的孩子们处在萌芽长成的时期，一点阳光和风雨就躁动不安，有无尽努力向下扎根的能量，希望能尽早开出花朵，要世界惊羡。因此它们莽撞、敏感，两种特征恰巧相遇时，一方必然给另一方带来伤害。
所以不论是敏感还是自卑，程沛觉得，这两种情绪对于温濯新来说都有些“轻”。江文珂身上必然还有些别的什么，才值得他亲自出手。
开车途中他唤醒了追踪系统，代表温濯新的红点在地图上已经到达了目的地。他轻点油门，加速，一道黑色疾驰而过。
*
One Price内部装修得一派复古风格，穿过长长的走廊，墨绿色与砖红色的墙壁交相映入眼帘。一串视觉冲击后，程沛终于到达了大厅。米娅和萧繁穿戴着VR装备，窝在右手边的角落里打游戏。沙发上还有两个年龄相仿的男孩，头凑在一块，正在公放某个吵闹的综艺节目。
大厅中央矗立着一座科幻风的吧台，金属质感的边缘发出莹莹蓝光。一个红色身影斜倚其上，枕着手臂，裙角搭在修长的小腿。蓝光为她的皮肤加上冷色滤镜，又令红裙褪去旎丽的艳俗。
玫瑰落入冰河。
程沛逐渐靠近吧台，注意到她面前还放着杯饮料。因为上次的柠檬水事件，程沛不禁有种下意识的反应：他伸手越过温濯新肩头，经过时如阳光划过冰河表面，化得浅水一潭。
温濯新从吧台上爬起来，坐直，伸手点了点程沛手中的玻璃杯：“我检查过了。”
他的手指很快与人相触，而后又倏地分开。
程沛点点头，才把杯子放下。他用余光瞥了一眼，手环还戴在温濯新的右手腕上。
这里加上自己只有6个人，还差2个才能开场。
“老大你来了！”小黎不知何时从吧台后面猛地蹦出来：“惊喜吗！”
“......”
看到程沛一副吃了苦瓜的脸色，温濯新笑道：“我叫小黎警官来帮忙的，有偿。”
程沛开始怀疑是不是警局的工资真的不够下属吃饭，节假日还要出来打工赚外快。何况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小黎立马换上一副委屈的表情：“老大......我们上周都取得重大突破了，也要休息一下嘛。”
所谓的“重大突破”，其实来自程沛上周琢磨出最新的一套破解代码。如果运行成功，距离捉出“红栅”背后的幕后黑手只差一步之遥。但程沛想了想，还是决定和沈局反馈一下，黎北洋同志这种行为比他恶劣多了，强烈建议当一次反面教材。
很快，门口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对不起各位，我来晚了。”俞峤一副匆忙的模样，手里夹着公文包，连西服都顾上没换。
温濯新略带歉意：“......麻烦了。”
“当然没有，帮你是应该的。”俞峤狡黠地眨了下眼睛。
他这话有些耐人寻味，场面一时陷入尴尬的沉默。小黎清了下嗓子，率先从吧台后面窜出来，打破沉默：“人齐了，老板！快开了！”
*
在进入场地前，老板给众人简要讲解了规则，翻来覆去还是密室逃脱的老一套。因为大学的时候没少玩，程沛听得并不认真。
温濯新今天这条红裙子站在一群男性中间实在惹眼。美摄人心魄，也引人遐想，海特究竟有什么力量，竟能让人一旦代入一个英文代号，便完全地覆天翻。
店家讲述完毕，拍了拍手，几个工作人员上前为他们戴上眼罩。陷入黑暗的下一刻，小黎就认了怂：“老板，我们第一关就……这么刺激吗？”
伴随金属门打开，老板的声音在长长的走廊入口回响：“按照温柔小姐的要求，我们对场景进行了一些改造。”
“祝各位体验愉快。”
认怂很快变成了实打实的哀嚎。
程沛按照工作人员的指引，扶上前面人的肩膀。这人个头很矮，他猜测是那两个男孩其中之一，不禁想起米娅话里的“引子”：难不成两个男孩都是“引子”？另一点奇怪的是，当晚米娅提及猎场还差两个人，现在数来数去，不仅多出一个人，猎物江文珂也不见踪影。
“程警官，是你吗？”
一只手同样扶上他的肩，程沛听出是萧繁，应道：“是。”
“果然是。”萧繁带出句冷幽默：“好久不见，虽然我们现在什么都看不见。”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来。”
“当然是因为有病人在。”萧繁说话仍是慢条斯理，不把意思点明：“不然，濯新难道真的付费找我来密室逃脱吗。”
听程沛沉默不语，萧繁扶额，补充道：“……虽然他确实干得出这种事。”
他们在悠长的走廊前行，踩在极其柔软的地毯上，毛绒间隙容纳下所有声音，只剩呼吸若有似无。程沛算了算步子，差不多已经走出了五十米，再大的密室也该到第一个房间了，却还没像往常一样听到“摘下眼罩”的指示。
前面的男孩一直没说过话，只是肩膀有些僵硬地上下起伏，带着他们一直往前走。
他一边跟着前进，一边冒出句惊人之语：“我们已经和所有人分开了。”
“什么？”萧繁惊讶道：“那…..你前面的人呢？”
“说明……”程沛答：“不是‘人’。”
霎时间，他摘下眼罩，右手迅速擒住了面前‘人’的脖子。从手感来判断这是个木偶，头轻轻一碰就滚落在地，淋下一片液体，黏糊糊沾了程沛满手。
摘下眼罩仍是完全漆黑，程沛判断差不多应该已经在房间里了，便四处摸索寻找开关。不知碰到了墙壁的哪一处，白炽灯忽地亮起，他们赶忙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
刚睁眼他便看到自己留下的血手印扒在墙上，液体还未干，淌下几道扭曲血痕。
他对这种吓人的手法实在不是很感冒。
“把咱们两个放在一组，实在太无聊了。”萧繁冲着那个血手印调侃道：“连个会尖叫的气氛组都没有。”
他在房间里转了两步，不知从什么地方薅来一块布，递给程沛擦手：“程警官，你前面一个大活人换成了别的东西，不该没感觉啊？”
这句话实则是个肯定句，豁然点醒了程沛。他用手指拨起袖子，露出手环，才发现电子屏幕的显示已经全部消失了。
他突然间明白了失去工作人员提示的原因。
满目苍白的冷光里，他正色道：“我怀疑……这里是猎场，不是现实。”
“不要随便相信我们看到的东西。”
通讯切断，狩猎开始。
我的更新频率取决于什么时候不加班（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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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共情幻境-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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