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真是摔的?”吕闻靠在“法医室”的门框上,抱着胳膊,阴阳怪气地挑了下眼皮。
许文萱拿着碘伏,按在程沛手臂的伤口上:“这分明是锐器擦伤。原本我还姑且能信他是摔花坛里了,结果,喏,伤口里还有小玻璃渣。”
“你能不能先把我这几天喂六百的钱付了,”吕闻戏谑道:“我怕你下次英雄救美,连命都不要了,谁给我结账?”
“我建议你先要脸。”
程沛这句回怼有些沙哑,嗓音压着痛。从猎场里出来已经过去几个小时,痛感分毫未减,手臂神经还不断翻涌着**的灼烧感。
“嘿!”吕闻反驳:“你还欠我帮你收拾烂摊子的服务费呢,这都第几次了!”
“对病人好点。当我不在是吧?”许文萱白了吕闻一眼。
闻言,昔日威风凛凛的吕队干脆往法医室的小沙发上一赖:“小萱姐就是疼我们程队啊。我什么时候有过这待遇?”
“你也去挂点彩。”许文萱幽幽道:“别往脸上挂啊,救不了。”
吕闻说不过许文萱,急得嘴角都在抽搐,程沛见状适时给了点宽慰:“红栅的IP地址,明天可以给你结果。”
“这还差不多。”吕闻满意地翘起二郎腿:“我倒是也有礼物要给你。不过你的‘美’还等你,一会儿再说。”
他用眼神示意了下窗外。
警局外停着一辆纯黑的轿车,玻璃是浓厚的深咖色,看不清里面的人。
“什么?”许文萱不解。
“夸你呢,怎么那么美~”吕闻插科打诨把话题糊弄过去,顺便哼了两句歌。
*
程沛刚打开车门,就被迅速一把拉上了车。这双手拉他的时候使了劲,同时很巧妙地避开了他的伤处。正因如此,程沛被拉着的是其实是靠近肩膀的位置,导致上车的时候上身太重,重心不平衡,几乎是摔进后座的。
他没直接摔在座位上。拉他的人几乎用自己当了肉垫,接住了他。
被自己压着的人不由得闷哼一声。
“别动。”他先发话,决定先支着手臂起身。身下的人却率先搂了下他的腰。
这个动作意味着无声的挽留。
“你......怎么样?”
温濯新的声音从他耳畔传来,仍是久违的舒心。深咖色的玻璃隔绝光线,宛若黏在锅底的焦糖,有阳光燃尽的味道。不禁有数个这样类似的午后画面在他脑中涌现,带着时光的痕迹,妄图假意哄骗他一切未老。
“没事,已经简单处理了。”
“为什么会这样......我不明白。”带着不甘心的语气,温濯新的尾音有些发颤:“我们第一次遇见江文珂的时候,我就觉得他好像认识我,又好像只是错觉。”
“不管是萧繁,还是米娅,我们任何人都没有和他直接接触过。他不可能认识我的,但是.....”
温濯新从头到尾复盘了一遍,程沛只听着,偶尔应一句“嗯”。等他复盘完毕仍是没有结论,语气中略带了些沮丧。
程沛侧过身体,让两人姿势更像一个侧躺着的拥抱。他用手轻抚上温濯新的后背,微微使力,将他拉得靠自己更近,近到连呼吸的伏动都异常明显。
“我知道。”他的嗓音沉沉落下:“很久没见妈妈了。”
“嗯。”
温濯新安静了许久才答,语调平静,又似乎变得很遥远:“她是我初中的时候离开的,差不多......十年。”
焦糖色的阳光落在他眉梢、耳旁、颈侧,辗转出逃,踪迹难寻。程沛却偏偏想要从中捉住些什么,哪怕只是一丝若有似无的足迹。
“你从没说过原因。”
“因为......我也不知道。”
这话里藏了未宣之于口的委屈。温濯新顿了顿,接着道:“我长大后才明白,也许她只是单纯不幸福吧。
“从小到大,算算我和我爸见面的次数,两只手都数得过来。”
这是程沛第一次在温濯新口中听到关于父亲的称呼。他突然想起在共情幻境中那个象征“父亲”的沙具,一个背着巨石的男人,与西方神话中被惩罚的负罪者颇为类似。但这个沙具所承载的负罪感,要远远大于一位父亲的不尽责,或者说,为他施加罪责的人不该如此恨他,要他承受这么重的惩罚。更何况这个“施罪者”是温濯新,他的情绪总是浅淡,还不至于上升到“憎恨”。
除非这份憎恨还有别的来源。
“我采集过太多遗憾、悔恨,多数是因为‘求不得’。这世界上有太多人......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所以她只是不幸福而已。”
两人都不再说话,焦糖般的阳光融化在对方脸上,与眼睛共同描摹一场安静的时光。
程沛用手指一下下轻顺着温濯新的发尾。
他始终没等来期待中的答案。看着温濯新的怅然在安抚下被驱散,那句“这是假象”卡在心口,被生咽了下去。他一向由理性占据上风的思维逻辑,偏在此刻生出了松动的念头——那些反复琢磨的顾虑、从共情幻境中寻到的端倪存不存在,到底重要吗。
“我不能待得太久。”
“......得尽快回公司一趟。米娅没处理过S1级,交给他我不放心。”
温濯新一字一句,像在故意拖慢时间。
“处理什么?”
“晶体提纯。我选中江文珂,只是感受他的到情绪等级有S1,没想到得到的结果太复杂,需要回去处理一下。”
“萧繁说江文珂拒绝任何交流,问不出背后指使他的人。”温濯新抿了抿唇:“如果你们有办法,看能不能查到什么。”
程沛应道:“嗯”。
下车的时候,温濯新说手环实在太影响他狩猎的发挥,再三承诺以后会及时报告行程,打来电话绝对会接。他一惯游刃有余地仰起那双无辜的眼睛,把程沛的拒绝的话都堵了回去。
收回手环后,他目送温濯新开车离去。风起微凉,带走两人方才相触后残余的体温。
吕闻不知何时出现的,他与程沛并肩站着,同样目送温濯新的车远去。
“问出来了吗?”
程沛眉眼间冷了下来,摇摇头。
在共情幻境里,所有场景都似乎没有任何问题:温濯新由于看到母亲的幻象无法自控,差点从高台上摔下去。在那一刻,程沛伸手护住了他。将这件事放到任何不够成熟的猎手身上都说得过去,而将主角换成温濯新后,便充满了违和感。
在海特送来的“H”档案里,记录了温濯新加入的当年参加新手训练营的成绩,分数断层第一。这意味着他经受过无数常人难以想象的、残酷的考验:他的痛点是许久未见的母亲,这本不是秘密。在训练营里,他可能被当面撕碎过母亲的照片,被逼迫目睹母亲的幻象消失,直至能够平静面对,才可能高分通关。
所以理智告诉他,温濯新不可能是完全失去了意识才往前走的,而是主动选择。这是一场将计就计的表演,在场所有人都是被利用的观众,包括那个刹那、选择冲上前去的他自己。
被利用的感受像喝过一瓶极苦的醋。想到自己方才竟然在赌一个微弱的可能性,程沛不由得在心里自嘲了两句。
吕闻拍了下他的肩膀,将他从思考中拉回来:“我这有点东西给你看。”
说罢,手机收到一条新讯息,是吕闻发来的一份文件。
“你点开我发你的这份资料,第8页,第二排最后那个人。是不是......”
第8页展示了许多张并排的白底照片。这种白底照片是在押犯人的证件照,在众多不苟言笑的面孔中,程沛看到了吕闻说的那个人。相比其他人,这位中年人实在长得不够凶悍,五官清秀端正,在这样的背景下格格不入。
“关于什么的?”
“下周我们支队和柳州警局有个活动,要一起去参观关押重刑犯的‘天空基地’。我是偶然间发现的,你觉不觉得他有点像.....”
程沛又细看了这人几眼,不由得蹙起了眉。当他用拇指挡住这人的上半张脸后,答案呼之欲出。
“觉不觉得......有点像师哥?”
吕闻严肃道:“师哥的个人资料是海特的机密,涉及重大案件才能调取。但这个人的资料,我们调得出来。”
“他确实......姓温。”
*
车开出济城市警局门口,等红灯期间,温濯新用手覆上了自己的后颈。他稍稍闭了下眼,感受着来自那个人的、稍纵即逝的温度。
此时车内响起提示:“您有一条新信息,来自‘先生’。”
“播放内容。”
“好的。来自‘先生’的消息:Alice,你的时间不多了。”
等了几秒钟,温濯新的睫毛晃了晃,睁开眼睛。
“回复信息。内容是.....”
“我会马上带他去见您。”
写到这想反思一下我写这对CP的初心。起因是看到了一篇乱七八糟的公众号文章,看完后我留下了一句评论:别妄图驯服爱意,无能为力才叫爱。
我个人十分讨厌在爱情里计较付出多少的人,那句很有名的“谁付出的多谁就输了”,简直是我的雷点。如果一个人还在清醒地计算输赢,那一定是没有爱上对方的。
所以我想看一个极其理智的人和自己的大脑拉扯,一遍遍问是真是假;也想看不然纤尘的白月光,甘愿为对方纵身跃入污泥。
你们俩给我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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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共情幻境-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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