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返校后，赵芸总是魂不守舍，脾气时好时坏，姜有鱼每次见到她都感觉她周身隐约笼罩着低气压，心情很容易变得低落。
周五摄影部内部开会时，赵芸走好几次神。
姜有鱼忍不住生气，顾着她的脸面没当众训责她，选择忽视，耐住性子跟部委们讲解工作。
“下周一开始我们摄影部要在五一广场摆摊招新，为期一周，我把值班表上传到群文件，大家都看看有没有问题。”
摄影部人不多，考虑到有的学生工作日没空，姜有鱼把双休日也排进去了，基本上每个人都要值两天班。
趁着大家查阅值班表期间，姜有鱼拍了拍赵芸，“你怎么回事？”
赵芸回神，盯着姜有鱼怔怔看了会儿，摇摇头，“对不起，我会认真听的。”
姜有鱼见她神情恹恹，止住追问的念头，正好有个部委举手发表意见，“学姐，我周六下午有两大节实验课，来不了。”
姜有鱼闻言，视线绕着会议桌转了一圈，正要询问哪为位同学方便换岗，赵芸忽然开口，“我周六有空，我跟你换吧。”
姜有鱼扭头看她，赵芸脸部表情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散会后，姜有鱼和赵芸一同走出会议室，“阿芸，你每周末不是都要回家住么？”
赵芸懒懒地说，“以后都不用回去了。”
“为什么？”姜有鱼下意识追问。
赵芸瘪嘴，“回去讨嫌，没意思。”
姜有鱼关心，“你跟家里人闹矛盾了？”
赵芸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表情有些难堪，“没有，单纯不想回去而已。”
少女似释然般甩甩手臂，神情轻松地转移话题，“明天不上课，去逛逛街？”
姜有鱼眼神复杂地端详她的面容，那明艳的笑容里隐约藏了点涩涩的苦意，不想某些隐秘晦涩的心思被人发现，掩饰得很刻意。
“我记得马喽周五下午没课，我问问她要不要一起。”赵芸避开姜有鱼的审视，侧过身拿起手机联系马玲玲。
姜有鱼欲言又止，思索之际，赵芸转回身来，对她晃晃手机，“约到小玲玲了，我们先去南门等她。”
赵芸情绪不大对，姜有鱼不好拒绝她的邀请，点点头就跟她一块往南门方向去。
路上，姜有鱼抽空给周誉生发了条短信，之前约好了周五一起回公寓吃饭，现在这情况大概是走不了的，便让他自己先回去。
——
马玲玲是周三才返校的，国庆在家备受家人宠爱，节后回来似乎更加圆润了，白白胖胖的，脸颊肉嘟嘟的，满满的胶原蛋白，五官生得漂亮，看着像个富态可爱的小公主。
三姐妹一路勾肩搭背，马玲玲夹在姜有鱼和赵芸中间，小胳膊小短腿就是要搭着两人肩膀走路，话又密又多，简直就是个活宝。
周五晚上出来逛街的人比工作日多了一倍不止，街上人潮拥挤，姜有鱼跟在后面慢悠悠地转，赵芸打鸡血似的拉着马玲玲到处探店，不到半小时手上的购物袋多到拿不住，姜有鱼不得不帮她们分担。
逛累了，三人进了一家自助火锅店。
前台收完押金，拿起对讲机喊店员过来服务。
“马玲玲，你买这么多零食，真不考虑身材问题？”赵芸吐槽。
马玲玲哼哼两声，“我身材挺好啊，唐朝还以胖为美呢，我要是穿到唐朝，铁定是大美女。”
赵芸翻白眼，“懒得喷。”
马玲玲嘟囔，“我又不谈恋爱，减什么肥？再说了，指不定我未来那位还喜欢我胖呢！鱼鱼，你觉得我好看吗？”
姜有鱼双手拎满购物袋，左手是赵芸的，右手是马玲玲的，人站在两个闺蜜中间，静静听两人拌嘴，被点名才笑着开口，“圆乎乎的很可爱，是我喜欢的类型。”
“咦~”
赵芸离姜有鱼远了些，“要不你俩过得了。”
姜有鱼说，“好像也不错。”
马玲玲立即扑住姜有鱼，黏糊糊地蹭她胳膊，摆出小鸟依人的姿态，“鱼鱼，以后你就养我吧。”
姜有鱼挑挑眉梢，正要说话调侃某只马喽，赵芸忽然惊呼起来，“顾学弟？”
灯光亮堂的过道里，穿着服务员制服的男生偏着头一边跟耳麦另一侧的人说话一边款步走来。
听见赵芸的声音，他停住步子，手还摁着耳机，抬头看过来，视线扫过赵芸和马玲玲，最后定格在姜有鱼身上。
姜有鱼和他对上视线，眼里不乏诧异。
顾明泽直直地盯着姜有鱼，眼睛清澈明亮，似乎有些紧张，暗自抿紧了双唇。
“勤工俭学，很不错嘛！”
赵芸走过去拍了下顾明泽的肩膀。
顾明泽醒过神，表情愣愣，不自在地别开脸，有意躲着姜有鱼的目光，支支吾吾回话，“嗯，我在这家店打工，学、学姐晚上好。”
赵芸大大咧咧的，“我当然好啦！对了，这是马玲玲，你们应该是第一次见。”
顾明泽捏了捏手心，压下心头的紧张，收拾好表情，目光微转，便见到了姜有鱼身侧傻愣愣杵着的马玲玲。
这个女生很胖，但体态并不难看，第一眼见到就让他想起了珠圆玉润一词。
脸蛋生得白皙娇俏，芙颊带着薄薄的粉，细长的墨眉，眼睛圆溜溜的，瞳仁很大，黑白分明的，像是书中的年画娃娃。
“你真好看。”
马玲玲歪着脑袋瞧他，眼睛眨了下，讷讷地发出赞叹。
顾明泽神情一愣，眼中眸光熠熠，竟是脸红了，俊逸的面容未褪去青涩，白里透红的。
“你...”
顾明泽舔了舔发干的唇畔，喉咙仿佛塞进了棉花，吐字有些困难，半天才小声地说，“你也好看。”
一瞬间，马玲玲觉得心尖尖被触动了一下，犹如晨露滴在嫩芽上，有什么东西在破土而出。
“顾明泽，大一法语系的，厦城人。”
桌上，火锅沸水翻腾，热气不断升腾上来。
姜有鱼正端着一盘牛肉往锅里倒，听到马玲玲痴痴的呢喃，不禁揶揄，“喜欢这类的？”
赵芸跟着逗趣，“某人几分钟前还说不谈恋爱，打脸打得真快。”
“去去去！”马玲玲难得脸皮子薄，羞臊道，“我才没有，就稍微惊艳了一丢丢。”
姜有鱼说，“没想到啊玲玲，你好这口。”
马玲玲涨红了脸，“你别说我，你也喜欢这口，要不然你能被沈煜那个狗男人迷得晕头转向的？”
“沈煜，有故事！”赵芸来了精神，推推姜有鱼，眼神拼命暗示，做好听故事的准备。
姜有鱼无语片刻，说，“年少轻狂不懂事，能不能别老翻我旧账？”
赵芸不依不饶，“说嘛说嘛，我想听。”
马玲玲得逞地朝她做了个鬼脸。
姜有鱼叹气，语气轻松地回忆，“沈煜是我初恋，在我自暴自弃的那两年，是他改变了我，就像很多小说里写的白月光，他出身好学习好品貌端正，我对他一见钟情，追了好久才追到。”
“然后呢？”赵芸兴致勃勃。
姜有鱼瘪瘪嘴，“然后就分了。”
赵芸摁住她伸出来夹菜的手，“小鱼儿，我最讨厌说故事说到一半的人了。”
姜有鱼反将一军，狡猾道，“那也不能只逮着我一个人薅吧？”
赵芸立马提议，“我们玩抓鬼游戏，一副牌里谁抽到joker，谁就要说出一件自己的小秘密！”
马玲玲是三人中最没有秘密的人，答应得十分果断，姜有鱼扶额，无奈点头表示接受安排。
“等会儿，我补充一条，如果说出来的秘密不够劲爆，就得自罚一杯酒。”
赵芸从一个购物袋里掏出刚买的扑克牌摆在桌上，起身去饮料区拿酒水。
顾明泽站在不远处，正在和一桌客人交涉，余光一直在留意姜有鱼这边的动静，见赵芸抱着一打啤酒走过去坐下，不由得分心张望。
三个女人开始玩游戏，似乎挺开心的，姜有鱼脸上尽是笑意，明艳生动。
晚上店里生意火爆，顾明泽忙得分不开身，偶然间看见马玲玲又抱了一打啤酒过去，女生们玩到后面完全放开了，准确来说是赵芸玩嗨了，表面看起来特别高兴，可她一个劲儿往肚子里灌酒，让人不得不怀疑她心里是不是藏着事。
后来，赵芸似乎有些醉了，居然拿了一瓶白的，打开盖子就要整瓶吹。
姜有鱼心惊，赶忙把她拦住，双手接住赵芸摇摇晃晃的身体，将她摁回座位。
“这个沈煜在你最难堪的时候选择离开你，怕被你连累，说明他也不是非你不可。就跟陈向川一样，为了自己，还不都是把你撇下了？”
姜有鱼失笑，“陈向川跟他不一样，他没有对不起我，他只是想要走自己的路，我不能自私自利地让他陷入两难境地。”
赵芸醉醺醺地趴在桌上，喝多了，也不知听没听清楚她的话，说话明显不过大脑思考，和姜有鱼不在一个频道，自顾说，“沈煜只是凑巧在你迷茫的时候出现，凑巧说了一句点醒你的话而已。我敢打包票，如果他没出现，你今天还是会坐在这里，你依旧会找到人生目标，自由地决定你想要的生活。”
姜有鱼问，“有些人注定要在你生命的某个时刻出现，影响你人生的方向。”
赵芸支起脑袋，酡红的脸，眼神迷离地看着姜有鱼，“那么，如果不是沈煜，还会有谁？”
姜有鱼哑口无言，只在脑海里快速地划过一个影子，不过很快又觉得她的想法有些荒唐。
“阿芸，你醉了，我们回去吧。”
姜有鱼轻叹，给马玲玲递了个眼神，马玲玲犹豫了几秒，搁下筷子，举手招呼服务员结账。
赵芸推拒姜有鱼的搀扶，还要喝酒，“小鱼儿，我不要回去，多玩会儿好不好嘛？”
姜有鱼安抚道，“酒精摄入过多对身体不好，听话，今天先回去，过两天再来。”
把人用力搀起来，空出一只手去拿购物袋，让她头疼的是赵芸今晚买的东西太多了，她扶着一个人根本没办法拿完。
马玲玲过来分担了一部分也拿不完。
“学姐，待会儿结完账，我也快换班了，不如我送你们三个回学校吧。”
马玲玲招呼过来的服务员是顾明泽，姜有鱼顾着和赵芸周旋，不知道他旁观多久。
姜有鱼看到顾明泽才恍然反应过来时间已经很晚了，餐厅墙壁悬挂的钟表时针已指向十二点。
耽搁下去不是办法，姜有鱼同意了顾明泽的建议，收好东西等他一起回校。
四人上了一辆网约车，顾明泽坐在前面，三个女生坐在后座。
赵芸仰头靠在姜有鱼怀里，脸颊红彤彤的，吐息都是酒气，眉头紧紧皱着，不舒服地哼唧着。
姜有鱼拍拍赵芸后背，视线下移，看见赵芸口袋里的手机亮起了屏幕，犹豫片刻才替她拿出来，来电显示的备注是“君君”。
马玲玲凑过来一瞧，“是沈泽君，阿芸的男朋友，估计是打电话查班来了。”
赵芸这副样子怎么跟她男朋友解释？
姜有鱼有些头疼，划开接听键，还未说话，对方歇斯底里的质问声冲出手机，响亮到车内所有人都能听清楚，“赵芸，你把我当成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舔狗吗？”
一时间，整个车的人都屏气凝神了。
顾明泽微微侧过脸，往后座扫了眼，不动声色地收回窥测，转而若无其事地看沿途风景。
姜有鱼被对方情绪激烈的言辞吼得愣住，不过很快调整回来，及时出声制止对方继续发疯，“赵芸现在不方便接电话，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跟她谈。”
沈泽君安静了，他在克制情绪，却依旧能通过听筒辨别出他大起大伏的呼吸声。
几秒后，沈泽君挂了电话。
姜有鱼将手机放回赵芸的口袋，眼眸微转，之前还靠着她哼哼唧唧的赵芸不知何时变得安分乖巧，没有睡着，眼帘半敛，异常安静。
半小时后，网约车停在学校南门。
顾明泽主动揽过大部分购物袋，步履矫健地走在前头。
姜有鱼和马玲玲一左一右扶着赵芸下车，没走几步，赵芸忽然僵住身体。
姜有鱼疑惑地朝她看去，她脸上的醉红散去不少，眼神清明，双目直直地盯着前面，唇抿得发白，像是看到什么令她十分忌惮的东西。
袖子被人扯了下，马玲玲刻意压低的声音传来，“鱼鱼，赵锦之在那里。”
闻言，姜有鱼看向前方，顾明泽停在离她十米远的地方，而在他几步之远的地方，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倚坐在一辆奔驰车的车头。
西服外套敞开，里面的雪白衬衫解开两粒扣子，身姿挺拔欣长，随性又矜贵。
男人环着双臂，时不时抬起左手看下腕表，听到动静便抬头，淡漠的眸在看到赵芸后明显地滞缓了片刻，站起身径直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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