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有鱼回到公寓时已是凌晨一点多，小区几栋大楼仅零星几户人家还点着灯，连小区的保安都趴在保安室内躲懒小憩，路上黑漆漆的，十分寂静。
开门进屋，客厅有微弱的光在闪烁，电视声断断续续的。
换好拖鞋走出玄关，周誉生正靠着沙发，身上是一套黑金色的丝质睡袍，手里端了杯红酒，冷色调的光线渡在他面门，勾勒出冷硬的轮廓线条。
“你倒是会享受。”
姜有鱼进到客厅就看到电视里播放的内容，坐下后说，“怦然心动，好老的电影。”
周誉生轻晃酒杯，微微偏头看向她，许是先前抿了红酒，薄唇艳红惹眼，竟是比他那双标致漂亮的丹凤眼更要撩拨人心。
睡袍领子拉得很低，姿态慵懒地支着脑袋，眸子懒0懒地半敛着，唇边笑意涟涟，没有一处不是风情旖旎的。
男版狐狸精。
姜有鱼暗暗腹诽。
“要喝点酒吗？”
周誉生动动身体，转过来正对姜有鱼，仍是单手支着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男生灼灼的目光令姜有鱼浑身都不自在，眼神不由得飘忽起来，知道他在看她，就是刻意不跟他对视，还要故作镇定，“在外面喝了点，现在不想喝。”
周誉生视线从女人一张一合的唇缓缓上移，落到微微颤动的睫羽，眸光微暗，“你是出去潇洒了，让我独守空房。”
姜有鱼侧眸，“说的什么话？”
周誉生轻笑了声，调整姿势坐正，一条手臂攀着沙发顶，宽松的睡袍领口散得更开。
他垂眸望着杯里鲜红如血的酒水，静默须臾才喃喃说道，“可能是孤单寂寞冷了，想谈个恋爱。”
轻飘飘的话语落下尾音，电视里的人声戛然而止，男女主角的情感正好到了转折点，男主角终于向女主角表露出他的爱意，醋意也好，抑制不住的爱意也罢，他无比忐忑地靠近他的女孩，当着所有人的面，想要亲吻他心中的女孩。
“冷就添衣服，还指望我给你穿？”
姜有鱼很不识趣地破坏了气氛。
周誉生端着酒杯的手一顿，转过脸看她，表情一言难尽。
姜有鱼霍地站起身，扯住周誉生的衣领子，有些粗鲁地往里拢了拢，抽手时还不忘捂两下确保衣领都服服帖帖地把他袒露出来的风光都遮严实。
“马上就入秋了，注意保暖。”
周誉生低头愣愣地看着领口，整个人像是被卡住了，一动不动的。
女人闲懒的声音悠悠响起，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浇灭了他最后一丝热情。
“我去睡了，你慢慢看。”
客厅安静下来，电影里，女孩推开男孩夺门而出，这是一场未遂的告白。
周誉生仰头将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眼中是不断变换的电影场景，实在没心思看下去，便拿起遥控板关掉电视。
——
周一满课，赵芸难得请病假，姜有鱼没了同伴，只得独自在各个授课教室辗转，课间偶尔会跟同系几个女生聊聊天。
傍晚六点，夕阳已将水波粼粼的湖面铺满金红光色，风吹进透明光亮的落地窗，拂过面门，全是初秋的清爽，带着淡淡的草木香。
姜有鱼挨着窗户坐，最后一节课是全系范围的历史公共课，英语系六个班集中在一间大型的多媒体教室上课，举目望去全是人。
课堂氛围较为松散，挤在后面几排的学生交头接耳，时不时有一两声笑传来。
姜有鱼课间换教室来得比较晚，无奈坐在后排，被迫听了大半节历史课，以及周誉生的八卦。
尤其是坐在她后面的四个女生，估计是一个宿舍的，议论周誉生时，情绪略显激动。
“听说他有一个油画老师，叫戴维斯，在意大利特别有名，办画展就用过他的画作。”
“长得帅，有衣品，待人接物温文有礼，很少有女孩子能不心动吧？”
“是啊是啊，我每次遇见他，他身边都有朋友，根本找不到机会跟他搭讪。”
“我看你是有贼心没贼胆，多学学舞蹈学院的郑茜。”
“你别拿她膈应我，成天打扮得跟个酒吧女一样妖里妖气的，老爱往男人堆里扎，换男友如换衣服，周学弟被她盯上真是晦气。”
“那天我路过万花筒，美院学生在隧道里画画，周学弟另外三个舍友还在旁边，郑茜就死皮赖脸地往人家身上蹭，勾引男人那股子骚劲儿都使出来了。”
前桌一声巨响，女生们立时噤声。
姜有鱼把辅导书拍在桌上，抬腕看看时间，还有十来分钟下课。
马玲玲发来消息，说是她跟顾明泽在教学楼大门，等她一块去五一广场。
居然跟顾明泽在一起。
姜有鱼看着微信界面，眼神渐渐变得意味深长。
马玲玲这人好相处，特别容易被攻略，要是再戳中她的审美点，绝对毫无抵抗力。
姜有鱼走出教学楼就远远看到马玲玲扯着顾明泽衬衫衣摆，手里举着一杯没开封的奶茶，哄着面红耳赤的少年，笑眼灿烂如霞，好一顿诓哄才把奶茶塞进少年手中。
走过去，马玲玲脸上都是遮不住的开心，手指勾着奶茶袋子递向姜有鱼，“朕赏你的芋圆**奶茶，拿好不谢。”
姜有鱼接住，“怎么说？你们两个都想来摄影部玩玩？”
马玲玲吐了吐舌头，“我加的社团已经够多了，你们摄影部那么忙，不来不来。”
说话间，马玲玲瞟了顾明泽一眼，嘴角止不住上扬，接着说，“学弟第一次报名校级社团，好多东西不懂，我过来给他当导师。顾明泽，你说是不是？”
马玲玲抬起胳膊肘捅了顾明泽一下。
“是...是的。”
顾明泽脸蛋通红，耳朵在余晖的映衬下更是殷红如血，觉察到两个女生的视线都落到他身上，抬眼触及姜有鱼的眼睛，就跟触电似的，飞快转身闷头往前走。
“嘿，鱼宝，他是不是喜欢你啊？”
马玲玲嘴上故作随意地开玩笑，只是笑容没了方才的明朗，有些牵强生硬。
姜有鱼怔了下，缓缓摇头，“我以后可能不会喜欢这种类型的。”
马玲玲讶异，“你不会是因为被沈煜甩了，所以对温文尔雅的男生有阴影？”
姜有鱼真想给她一记翻白眼，“纠正，我们是和平分手！”
“行行行，知道你爱面子。”
“我真是…无语。”
姜有鱼捻住眉心，赶紧转移话题，“你还去不去五一广场了？”
马玲玲叼着奶茶吸管，两粒酒窝深深地嵌在颊边，眯起眼睛望着遥遥走在前头的顾明泽，含糊不清道，“这不正在赶路么？诶，那你现在喜欢什么类型的？”
姜有鱼抬手照着马玲玲后脑勺就是一巴掌，“专心走路。”
日暮时分，三人到了摄影部的纳新摊位，姜有鱼跟值班的部委交接完工作，就着部委留下的椅子坐下，马玲玲亲昵地挨着她。
左右两边是记者团其他部门的摊位，还有一些其他兴趣社团在附近搞活动，广场灯火通明，嬉笑声如海浪扑在这片自由的海洋。
“我觉得你去编辑部或者广播部比较合适。”姜有鱼抽出一张报名表，却没递给顾明泽，略作思索后开口，“要不让玲玲带你去其他部门转转，多看看指不定有新想法。”
马玲玲贱兮兮地接腔，“是啊学弟，摄影部就不是人待的地方，你声音那么好听，去广播部吧！”
刚闭嘴就被姜有鱼敲了脑瓜。
顾明泽愣愣地看着马玲玲哎呦一声后眼神哀怨地揉脑瓜，嘴皮子还一动一动地发表抗议，被姜有鱼瞪一眼连忙龇牙赔笑，像极了被欺压的黄毛小柯基。
静静看了会儿，顾明泽弯起眼眸，掩住鼻尖克制地笑出声，“谢谢学姐提醒，我去看看其他部门吧。”
“我陪你！”马玲玲赶忙起身屁颠屁颠地凑到顾明泽身旁。
见闺蜜如此不值钱地贴上去，姜有鱼嫌弃地挥手，“去吧去吧。”
马玲玲急哄哄地推着顾明泽走了，同姜有鱼一起值班的部委晚点才来，后面陆续有几个学生过来报名，姜有鱼简单地跟他们聊了聊意向才把报名表发出去。
没安生多久，姜有鱼就被人从后面哥俩好似地搂住了肩膀。
她端正地坐在笔记本前，双手放在键盘上，突然造访的一只手握住她的肩头，打字的指尖猝然顿住，眼珠子往旁边一撇，看清来者的面容，淡淡地撇开视线。
“喂，你什么反应？”
温盛把旁边的椅子拉近坐下，推推姜有鱼握着鼠标的胳膊。
姜有鱼没理，他自个儿找存在感，故意敲键盘干扰她打字。
“再动我键盘，手别要了。”姜有鱼抓起温盛作恶的手丢开。
温盛许是心情不错，手撑在桌面支着头，被她甩冷脸子也不耍小少爷脾气，主动找话题吸引姜有鱼注意力，“我看了你更新的宣传视频，拍得真好。”
他拖着椅子挨姜有鱼更近，双手撑在中间空出来的椅子边缘，上身倾向姜有鱼，注视姜有鱼的侧脸，眼睛亮亮的，“你啥时候拍的我，还剪到视频里了，我那么帅，肖像费是不是得结一下？”
姜有鱼停下手中的工作，“是我考虑欠佳，要多少，我扫给你。”
温盛嘁一声，“你觉得我缺钱吗？”
姜有鱼似笑非笑地看向他，“怎么？告我侵犯你肖像权？”
“你这女人能不能有点情趣？”温盛摇头叹气，目光在姜有鱼脸上逡巡一圈，轻咳两声，抬手摸向后脑勺，“你不会忘记在月牙村的约定了吧？”
姜有鱼稍加回忆，“记得，给你拍一套赛事写真。”
温盛掏出手机，装模作样地翻屏幕，“我的行程可是很满的，让我瞅瞅哪场比赛比较合适。”
姜有鱼静静地看他忙活，几分钟后，姓温的终于从他十几场赛程中找到所谓合适的那一场。
十一月初有场厦城赛车协会举办的城际赛，时间还早。
姜有鱼说，“加个联系方式。”
温盛反应迟钝地“啊”了一声。
姜有鱼瞧着少年呆愣愣的表情，忽然觉得这少爷有一种特有的憨气，拽是真的拽，憨是真的憨。
“那我有事让傅青转达给你。”
姜有鱼还没撤手，纤细的腕子忽然被截住。
温盛牵引着她的手扫了微信名片，嘀的一声，他迅速地发出好友申请。
加完好友，手还没松。
姜有鱼动了动手指，眼睫微颤，少年掌心的温度略高，竟有丝丝灼烫的错觉。
也是如此静默的细致观察，她发现温盛左手虎口处有一条肤色偏深的疤痕，不长，但被附近白净细腻的肌肤衬得异常显眼。
“你的手，还挺好摸。”
温盛话音刚落，掌心的晧腕滑溜地抽出去，他呆滞了几秒，弯眸笑出声，“夸你呢？开不开心？”
“还有事？”姜有鱼无语。
温盛赖着不肯走，“有啊，傅青他们周日要做婚礼彩排，你作为御用摄影师是不是也要到场？”
“所以？”
“我是伴郎，我也要到场，是不是很巧？”温盛说完自己都想捂脸了。
话题找得好蠢。
女人的笑声让他低下高贵的头颅，脚趾头扣紧。
“你说得对，可太巧了。”
姜有鱼故意拉长腔调揶揄他，视线从他泛红的耳尖下移，看向他的腿，“腿伤痊愈了么？”
关心来得太突然，温盛反应好几秒才接上线，贱嗖嗖地说，“你傻啦？没好能蹦跶过来找你吗？”
姜有鱼抬眸，无意间瞥见温盛笑起来时缀在颊边的酒窝，以及浅浅的虎牙，莫名的开始觉得温盛变得顺眼许多，鬼使神差地开口，“你们男生是不是都有酒窝跟虎牙？”
温盛笑意略收，“你们...男生？”
姜有鱼抿住双唇，心想她可能是有些魔怔了。
“你是酒窝控？”温盛凑近她，歪头，眨眨眼，“虎牙控？”
姜有鱼别开脸，矢口否认，“都不是。”
温盛偏不信，拉她袖子，眼睛晶亮晶亮的。
两人推推拉拉的，全然没发觉摊位前早已走近等候的四个人，还是等人咳嗽提醒才反应过来。
高高大大的黑影背光而立，投下的影子将姜有鱼和温盛完全罩住，压迫感极强。
姜有鱼转头看到姚尚景的一刻，心尖突突跳了起来。
姚尚景挨着颜孺，颜孺挨着墨言，而墨言旁边的就是周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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