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
周扬走的时候倒是没带什么留恋,林影礼貌而尴尬地冲他点点头,也跟着走了。解重楼在病房外站了一会儿,目光依旧冷漠。
“小楼。”
有人叫了他一声。
解重楼下意识转过身,见到来人后疏离地开口:“孙局。”
“这些天你也辛苦了,”孙曜上前握着他的手拍了拍,“我刚看周检带人走了,怎么样,调查工作还顺利吧。”
解重楼不经意地抽回手:“还好。”
孙曜长长地哦了一声:“对了,他问没问那个首都记者的事?”
解重楼轻轻挑眉:“我正想说呢,这事儿连我都不清楚,孙局您倒是观察细致。”
“你们叫增援的时候我担心大家的安全,所以也跟着赶过去了,”孙曜叹了口气,“这件事呢,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重点是那个记者的立场跟咱们是不是一致,这可是个大问题。要是出了纰漏,问责下来,那可就难办了。”
增援到的时候孙曜跟了增援的车,邢辰和耿童被救出来之后他大概是多留了个心眼儿。
解重楼皱了皱眉头。
孙曜这不是在解释,而是在敲打,表面上他在关心耿童,言下之意是指自己知道的远远不止是看上去的那么一丁点儿,暗示解重楼自己不好骗。
只是解重楼无法确定,孙曜到底知道多少。
于是解重楼只好道:“邢辰是我们的人。”
“嗯,我也记得之前你们说过新招了个备案过的线人,”孙曜笑着说,“是他吗。”
“队长的事我不太清楚,那些文件涉及机密,我没权限查,”解重楼道,“不过是不是他真有那么重要么,孙局,您不是常说......黑猫白猫,能抓得到老鼠的猫就是好猫。”
孙曜眸光一沉,含笑深深地看着眼前的人。
没等孙曜开口,解重楼便道:“我还得去看三七,先走了。”
孙曜正欲说什么,解重楼一点反应的时间也不给人留,抬脚离去。
原本停留在孙曜眼里的那一丁点儿带着伪装的笑意也随之淡了下去,他冷冷地看着解重楼的背影,双手背在身后,原地踱步几下,身边偶尔路过几个护士。
他停下脚步,隔着病房门中央开的那个磨砂玻璃窗往里面看去,只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坐在房间里,看得不是很真切。
141、
重症监护室。
解重楼站在门口,他进不去,但就是想站在这儿,哪怕是隔着玻璃看两眼也好。
三七的床位就在隔断玻璃边,解重楼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上去,指尖触碰到冬日冷空气中冰凉的玻璃,隔着玻璃蹭了蹭弟弟的眼尾。
毒|贩把定时炸弹绑在了车底,而在此之前解三七已经遭遇了非人的折磨和虐待。
那是刘三火送给王老四的登门礼。
变态至极。
想到这里,解重录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身后传来轮椅挪动的轻微声响,解重楼侧眸,看见耿童一个人划着轮椅过来:“你来干什么。”
“我不能来?”耿童抬眸。
“要不是你,也不会......”
耿童叹了口气:“谁都不能预知未来。”
“算了,”解重楼收回视线,目光落在玻璃对面、浑身插满管子的人身上,“医生说他虽然脱离了危险,但什么时候能醒、什么时候能转到普通病房,还是个未知数。”
耿童沉默下来。
他伸手拍了拍解重楼后腰的位置:“走吧。”
解重楼回过神:“嗯。”
其实现在的解重楼已经没了三七刚被送去抢救时的那种莫大的痛苦、天塌了的感觉了,更多的是无能为力,还有一点点无奈和酸楚,他怪不了任何人,也不能责怪耿童当时在队里的决策,因为同样身为警察,他和耿童都知道在那样的情况下最好的方案是什么。
他只是想找个地方好好地发泄一下,发泄完了之后只剩下无限的寂寞。
“洗澡了吗。”耿童划着轮椅,转了个方向,往电梯那边去,“要不要回趟家。”
“洗过了,”解重楼脚步顿了顿,而后握住轮椅椅背上的把手,“我来吧。”
耿童放开了抓着轮子的双手,心安理得地靠进椅背里。
解重楼道:“其实那天我......没真想把所有的错都推到你身上。”
“我知道,”耿童宽慰地说,“没事。”
“我就是有点儿——”
他话还没说完,耿童先一步开口:“楼下那家汽锅鸡还开着,我记得你以前爱吃。”
解重楼闷闷地嗯了一声。
他和耿童都是本地人,不过两人是到了滇城上大学时才认识的,耿童也是在大学期间的某个寒假才偶然得知解重楼的童年经历——那家伙跟他一起买车票回家,下火车之后两人一块儿去吃了这家汽锅鸡,开了一瓶啤酒。
解重楼微醺的时候说了点过去的事,比如他弟弟,比如他自己,还有这家童年记忆里味道不错的汽锅鸡。
他不是爱吃,主要是三七爱吃,所以他也跟着三七的口味走,吃着吃着就习惯了那个味道。
后来耿童也喜欢上了医院旁边贺氏汽锅鸡的味道,工作后又带上同事来吃,渐渐的警局里玩得好的那些人都将这里的汽锅鸡奉为美味。
142、
医院的电梯还是九十年代那种老旧货梯改装而来的,虽然看着挺新,但还是难掩岁月的痕迹,解重楼推着他进去的时候随手按下了一层的按键,门徐徐关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看着电梯里两人映在一侧的影子,解重楼忍不住开口:“医生......没跟你说什么?”
“嗯?”耿童愣了愣,而后反应过来,“枪击造成的贯穿伤没那么恐怖。等纱布拆了就能出院,现在逼着我坐轮椅也是怕我乱来。”
解重楼颔首:“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其实他心底悄悄松了口气。
电梯叮地停在一层,医院一楼是挂号大厅和药房,还有急诊科、胸痛中心,其实夏邦市人民医院的条件没有其他城市那么好,医疗相对落后,却在处理枪伤、药物成瘾、菌类中毒这方面远超其他地区。
很多城市一年到头难得见几次枪伤,但在这里却是家常便饭。
到底还算是一种悲哀的。
外面挂号大厅人来人往,他们绕过人群暂时离开了这里的喧闹,在拐角处转了个弯,去了一家老旧的店面。
这附近开着很多饭馆或是水果店小吃店,也有卖生活用品的。
冬日萧瑟的寒风吹在人的脸上,解重楼把耿童推上了一个小坡,进店之后看着这里万分熟悉的装修,热络地同店老板打了个招呼:“贺阿姨。”
贺阿姨是这家店的老板,她此时正忙着算账,店里的客人没有之前那么多,或许是冷了,来吃饭的家属也少了。
闻言她抬起头,惊喜地从收银台处绕了出来:“小楼!”
而后她注意到解重楼推着的人,有些心疼地看着:“怎么了这是?”
“出任务受了点伤,没什么大问题,都是医生危言耸听,”耿童说,“阿姨,还能做汽锅鸡吗?”
“能,能,必须能!”贺美兰双手在围裙上蹭了蹭,边说边去支锅,嘴里碎碎念着,“等着啊,马上就好......哎呀,难为你们天气这么冷还想着我这一口吃的,其实现在来吃饭的人越来越少啦,都是自己在家里做了带去医院的,偶尔有那么几个人,也都是大人带着孩子来解馋的,那些小孩儿也是可怜,小小年纪就住院了......”
大约是人上了年纪就格外喜欢说话。
解重楼坐在一旁,没有吭声,只是时不时应两句。
贺美兰给他们拿了碗筷,又道:“哎,说起来你们在这儿工作这么多年了,想没想过成家啊?耿童我就不说了,他那个人能跟女孩儿亲个嘴都是铁树开花,倒是小楼你,你可是阿姨看着长大的,现在工作稳定了,找着对象没啊?”
解重楼正在喝水,差点没被呛死。
他尴尬道:“太着急了吧。”
“不着急不着急,”贺美兰开始牵红线,手中抹布一放,颇为语重心长地暗示道,“我家那闺女吧,别的不行,唯独一点,打小就听话,现在在电视台当记者呢,收入不高,但胜在稳定......”
解重楼这才想起了那么一号人:“您是说思青?”
“那还能有谁,”贺美兰在他们对面坐下,咕噜咕噜冒泡的汽锅鸡蒸出的水蒸气将她的脸熏得红润,“你们俩从小就在一块儿,就差穿一条裤子了,你不会忘了吧?”
解重楼不好意思说自己差点没想起来,只道:“没、没忘。”
“她最近还问我怎么不见你人呢,我说警察哪有那么闲啊。”贺美兰笑起来。
解重楼求助地看向耿童,一手悄悄放到底下捏了他一把:大哥,救我。
耿童扫他一眼,随即温和地提醒道:“水好像开了。”
“哎呀!哎呀呀!盐盐盐......”贺美兰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到了汽锅鸡上。
解重楼终于松了口气,在贺美兰起身去后厨找盐的时候低声对耿童说了句谢谢。
耿童:“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个青梅竹马啊?”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那时候才多大啊,能懂什么?”解重楼耳根一红,“以后再告诉你,不过我可说明白了啊,我对朱警官的感情是认真的。”
143、
回去的时候耿童把没吃完的汽锅鸡打包了。
“晚上还吃这个?”解重楼问,“不浪费是好事,但护士准你用微波炉吗。”
“邢辰是北京人吧,”耿童将汽锅鸡放在腿上,指挥解重楼送他上楼,“让他趁热尝尝我们这边的味道。”
解重楼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我说,我真的觉得你对他太好了,哪个线人跟他似的过这么滋润啊。”
耿童没说自己和邢辰之间的那点子恩恩怨怨,也没说备案的问题,只道:“他可以不去宕山,也可以不做这个线人。”
“那不是他自己选的吗?”
“不一样,”耿童道,“有些事我现在暂时不能跟你说,但他确实吃太多亏了。”
解重楼狐疑:“你瞒着我什么?”
“没有,就算我真有事瞒着你,那也有我的原因,你只要知道我不会坑你就行,隐瞒是为你好,”耿童催促道,“电梯下来了。”
于是解重楼推着他进去,两人都各怀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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