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
翌日上午,解重楼安排出去的人在火车站工作人员的配合下照计划上了罗兴所说的那趟列车,为了不让人起疑心,特情花了一番时间乔装,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和罗兴的身形相仿,同时车厢内还有几名打扮朴素的缉毒警察,他们分散在不同的角落里,目光搜寻着罗兴在笔录里提到的那个脸上有疤的人。
杨国富的耳麦里传来同事的声音:“我们的人已经就位,这趟车是往北边去的,到终点站估计要六十多个小时。”
“还没见到可疑人员吗?”杨国富压低了声音。
孙乐乐答:“暂时还没有,对方警惕性很强,但不排除是已经知道了风声,不敢轻举妄动。”
杨国富若有所思。
他的通讯跟局里一直保持畅通,解重楼和耿童那边还没有消息,不知道这一次究竟是扑空,还是能抓现行。
火车上人来人往,很是拥挤,要在这样的情况下找人并不容易。
杨国富坐在座位上,冷眼看着这里的一切。
这趟列车不知道运行了多久,总之途径了许多个站点,大大小小,走走停停,一个上午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那个所谓的刀疤脸——王谬,还是没有出现。
难道是得到消息提前跑了?
不对。
耿童这个人做事向来滴水不漏,如果说王谬真的是知道了罗兴被抓的事实而临时取消了交易,那只有一种可能。
消息是从局里流出去的。
他们的身边,也许真的有一双与众不同的眼睛正在黑暗中盯着他们所做的一切。
179、
和平区公安局禁毒大队的办案区内,桌上的座机兀地响起。
耿童几乎是一瞬之间就接了电话。
“队长,您让查的关于罗兴在出租屋内藏匿的疑似毒|品的白色粉末具体成分已经出来了。”
耿童:“是什么,海洛|因,氯胺|酮?”
技术中队的同事冷静地说:“都不是。”
耿童一愣:“都不是?”
“是面粉,”同事没有说话,电话那头传来王娟揶揄的声音,“而且还是低筋的那种,我猜拿来做蛋糕应该挺好吃的。”
耿童:“......”
这个罗兴。
耍他呢?
下一秒,他又不得不怀疑起这个交易的真实性——罗兴在审讯室里那么言辞恳切,不像是敢在这种紧要关头撒谎的时候,但既然是用低筋面粉伪装的假货,那还有必要再跟进吗。
张东伟逃走之前特意让罗兴来完成这么个任务,最根本的目的就是打乱警方的脚步,为自己逃亡争取时间。而王谬如果真的像罗兴所说的那样那么只手遮天无所不能,又何必为了替张东伟打掩护,把自己放在这么个危险的位置上去?
如果不是张东伟和王谬之间有什么深到能够豁出性命的渊源,王谬是不可能在风声这么紧的情况下还要继续这场假交易的。
料张东伟也不敢拿假毒|品骗同行。
所以......
王娟的吐槽声还没停,办案区老旧的门被人一脚踢开,解重楼怒气冲冲地进来,表情像是谁欠了他两百万一样难看:“内网上查不到这个叫王谬的人,要么名字是假的,要么我们被耍了!”
耿童再次确定了自己心中的那份猜想。
王娟大概也听见了,电话那头传来洗手的声音,伴随着王娟那难以掩饰的嘲笑声:“得,这班儿算是白加了,你说你既然一早就怀疑张东伟演这一出是为了转移警方的视线,为什么不直接去滇城布网,还在罗兴身上瞎费什么功夫呢——”
耿童深吸一口气:“谢谢关心。”
啪,他把电话挂了,大步流星地往楼下停车场走去。
解重楼下意识跟上他的脚步:“做什么去?”
“去看守所,我要找罗兴问个清楚!”
他心底憋着一团火,拉开车门上了车后狠狠踩了一脚油门,车辆驶出禁毒大队,平静的马路上,他又以最快的速度打给了还在火车上等接头人的杨国富:“下一站直接下车,不用再找了,王谬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
180、
杨国富愣了。
但他还是听从队里的安排,应声后在耳麦里吩咐道:“所有人,下一站下车。”
孙乐乐好奇道:“怎么啦?”
“人不用找了,队长有安排,”杨国富简单地说,“我们直接回夏邦。”
火车吭哧吭哧地行驶着。
他们这一路上确实没有看见任何一个长得跟罗兴描述相似的人。
在火车停靠下一站的时候,几个人下了车,原地休整二十分钟后重新买票返程。
夏邦的天气又冷了些,虽然没下雪,但昨夜的雨还是让冷空气变得更加刺骨,道路湿滑,耿童开着车,在红绿灯面前缓缓停下。
解重楼刚才在气头上,这会儿早就冷静下来了,轻声开口:“你为什么笃定王谬是罗兴虚构出来的?内网上查不到,可能是信息没录入,或者之前犯案的时候没被抓过。”
“张东伟这一出就是做给我们看的,”耿童沉下心来,“之前我就怀疑过这场交易的真实性,但我还是要按照罗兴的供词去查,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性,现在两边的结果都出来了,毒|品是假的,我不信张东伟在这种时候还能说服一个毒|贩陪他演戏。”
那些人都是因利而聚,因利而散的,张东伟处境越尴尬,对同行来说好处就越大。这些年张东伟几乎垄断了西南地区的贩|毒链,他的那些同行不知道有多少是盼着他倒台的。
现在他要逃,除非是近期与他利益瓜葛很深的人物,否则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还要帮他。
从罗兴的讲述来看这个王谬是一个对他们而言很重要的大人物。
这种谎话恐怕也只能骗骗他自己。
解重楼了然:“你是觉得要么罗兴撒谎了,要么罗兴是为了张东伟特意这么做的。”
“也有可能是张东伟骗了他。”耿童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在绿灯亮起的那一刻将车开了出去。
181、
看守所里,罗兴穿着红马甲,被民警带进了审讯室。
耿童冷冷地看着他:“你之前说的那个叫王谬的人,真的会在今天上午跟你交易?”
“......千、千真万确。”罗兴不敢抬眼看他。
“是吗,”耿童淡淡地说,“你们现在交易都流行用面粉以假乱真了?不怕被同行找上门?”
罗兴身子猛然一抖。
解重楼双手撑着下巴:“看来你很清楚你行李箱里装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货真价实的毒|品。”
罗兴结巴了起来:“我,我......”
“所以你为什么要撒谎!”耿童怒地一拍桌,“耍我们是吧?还嫌自己犯的案不够多!想未来上了庭审多判几年,是吗!”
罗兴泪如雨下:“我我我我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知道,我知道毒|品是假的,那个老板,也是、也是假的,但这都不是我的主意......”
耿童紧盯着他。
他恨不得当场把自己摘干净,哭得涕泪横流,浑身颤抖着,手铐不断发出哗啦啦刺耳的声音:“都、都是张东伟!是他让我做的!都是他逼的,是他逼的!对......是他逼的!他他他,他跟我说,事成之后会有人捞我出来!他说的!都是他说的啊,我也是被迫的!如果我不这么做,他,他就要杀我女儿!”
“等一下,”解重楼打断道,“你刚才说什么,张东伟说有人会捞你出来?”
“对!”罗兴点头如捣蒜,“他说的,都是他说的,跟我没关系啊!”
耿童眸光寒凉:“谁?”
罗兴啊了一声。
耿童冷冷道:“张东伟说的那个人是谁,谁要捞你出来,说!”
“我我我我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警官我这回没骗人......”罗兴委屈道。
耿童与解重楼对视一眼。
解重楼:“张东伟要杀你女儿?”
罗兴点点头。
解重楼:“你女儿怎么会在他手上。”
“张东伟走、走之前,预先给了我两万块,让我替他办这件事,好给他争取时间,但他怕我拿钱跑路,就叫了一帮人去我前妻家,又砸又抢,威胁她把女儿交出来,我前妻实在没办法,就把女儿给了他们,他们说等我的事办完,自然会找人送囡囡回家,”罗兴说,“到时候,他会让人带囡囡到看守所见我,等时机成熟,他就找人捞我出来。”
耿童继续逼问:“有人告诉我说他去了滇城,你觉得他现在应该在哪儿?”
“我、我也不知道,走的时候,他确实说要去滇城的。”罗兴说。
182、
回到局里,耿童立刻去了孙曜的办公室。
他把这些天总结的资料和脑中的计划都说了一遍。
孙曜慢悠悠地站起身:“重楼都跟我提过了,你们要用到的东西我已经签过字,盖了章,你还想怎么样嘛?”
“孙局,我......”耿童犹豫一会儿,开口,“我想亲自去滇城一趟。”
“亲手抓张东伟?”孙曜淡然道,“张东伟不是那么好抓的,他能想出这么个办法来拖住你们,现在估计早就跑到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你先消停会儿,别把人逼得太紧,免得打草惊蛇。”
耿童抿抿唇:“已经打草惊蛇了,再不抓可就晚了。”
手慢无。
孙曜啧了一声:“你怎么就是不开窍呢,那种穷凶极恶之徒,你逼他有什么用?不是想抓人么,不让对方放松警惕,人家怎么入你的套?你应该知道手里头捏把沙攥得越紧漏得越多吧。”
耿童沉默不语,只是略微抬眸看向孙曜,斟酌道:“我今天去找罗兴了,他说这一切都是张东伟安排的,如果他乖乖照做,被抓之后自然会有人来捞他。”
孙曜长长地哦了一声,细细思虑起来,片刻后他侧目看向耿童:“所以你的意思,是咱们局里的那个内鬼已经沉不住气了?”
“越是这种时候反而越不能放松,”耿童据理力争道,“如果我们放任这种人继续为虎作伥,那以后恐怕只会滋生出更多的恶来。”
孙曜拍拍他的肩:“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到底要怎样才是时候。”
“过两天省厅的人会下来,你别这么急功近利,”孙曜说,“办案靠的可不是想一出是一出,具体该怎么做,等专案组落成之后再从长计议,对待那种毒|贩,我们只能见招拆招,有计划地部署,才能把损失降到最低。即使他跑了,那我们还可以等他再出来嘛。”
耿童欲言又止:“可——”
孙曜叹了口气:“年轻人,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啊。”
两人之间气氛诡异,耿童心头是有火的,却也不好多说什么,良久,他终于在这样的对峙中轻声开口:“案子是我们的。孙局,我不是想占着这个功劳,也不是想靠它得到什么,只是这案子,经手的人越少越好。”
孙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抬起手略微挥了挥。
是一个很明确的,赶人的手势。
耿童深吸一口气:“......我明白了。”
他淡淡转身离去,轻轻掩上门,在走下楼梯的那一刻紧咬着下唇,一种莫名其妙的酸楚涌上心头,再度抬眼的时候,解重楼拿着文件袋在他眼前晃了晃,笑得露出一颗并不太尖的虎牙:“哭啦?百年难得一见啊!”
耿童回过神,心里那点不爽转瞬即逝,又恢复到之前那副雷厉风行的样子:“你很无聊?”
“我找你签个笔录啊,办案区没见你人,办公室也关着,”解重楼说着揽过他的肩,“孙老头不会让步的,这事儿必须过了省厅的眼才有商量的空间,你还不如跟省厅的人磨一磨,省得在这里吃那老头的闭门羹。”
耿童侧眸过去:“你怎么知道我去找孙局了?”
“我还不了解你么,”解重楼说,“你全身上下哪儿哪儿我都了解。”
“别这么恶心。”
解重楼:“怎么了,大学的时候你作训服没干还拿我的穿呢——”
耿童随手推了他一把:“那都多久的事了!”
“不扯那些了,我来主要是想问你个问题,”解重楼四下看了看,低声开口,“邢辰的事,你打算就这么瞒着了?”
耿童皱了皱眉:“他是我的线人,备案我补过了,除了局里见过他的这几个人,我不会让别人知道他的存在。”
“省厅那边......”
“警察有保护线人**的权力,线人从事危险活动的时候,我有义务在法律范围内维护他的**权和生命安全,”耿童神情淡漠,“即使是省厅,在他没有发生犯罪行为的时候也无权过问关于他的一切。”
才发现前两章标题写错了,赶紧偷偷改过来假装无事发生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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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夏邦篇47:螳螂捕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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