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深夜的审讯室。
已经清醒了不少的蔡小群身上披着女警留在车里的外套，神色呆滞地坐在上了锁的椅子里。
十九岁，本应该是上大学的年纪。
朱若霞问道：“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知道，”蔡小群低声说着，又满不在乎地摊摊手，“那又怎么样。”
耿童看着她的打扮，长长的头发被烫了卷，脸上的妆有些花了，指甲也很长，涂着鲜艳的颜色。
家属还没有接电话。
耿童握着鼠标，点开台式电脑上社区联网到公安的信息，在一堆陈旧的数据里检索到了蔡小群。
这是一个有过两次前科的女孩儿，第一次是十七岁时因为把同学打成轻伤二级而进了几天看守所，后来对方的家属谅解了她，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但却留了案底；第二次是十八岁的时候聚众斗殴，这一次闹得有点大，但也只是进了几天看守所。
他不知道社区那边的警察是怎么处理这些事的，草草看过档案后抬起眼，问蔡小群：“你很清楚你在吸|毒，是吗。”
蔡小群：“嗯。”
耿童一边敲着笔录，一边说：“第一次？”
蔡小群摇头：“好几次了。”
耿童微微皱眉：“多久了？”
“一年多吧，”蔡小群掰掰手指头，“你们这也要管？直接送我去看守所不就得了。”
“看守所是你家啊，”耿童耐着性子，引导她，“今晚是怎么回事？听你朋友说是你开的包厢，你组的局？”
蔡小群道：“是我开的，但局不是我组的。”
耿童：“你知道你这是什么行为吗。”
“知道啊，”蔡小群说，“聚众吸|毒。”
“知道你还往火坑里跳？”耿童说，“东西是谁给的？”
蔡小群：“皮蛋。”
耿童：“男朋友？”
“不是，”蔡小群说，“我们就是玩玩，不谈感情。”
耿童啧了一声：“你能不能严肃点。”
蔡小群：“我已经很配合了。”
耿童与朱若霞对视一眼，朱若霞问：“你第一次吸|毒也是因为他？”
“算是吧，他对我挺好的，平时干啥都带着我，他说一次不会上瘾，那我就信了呗，”蔡小群平静得仿佛犯事儿的人不是她，“谁知道后来上瘾了，我又不认识什么别的人，只有他才能给我东西，所以我也没跟他分手，偶尔帮他骗几个年轻女孩儿来一起吸，等她们上瘾了就向那些女的要钱。”
朱若霞：“那你男朋友又是从谁那里拿的货？”
蔡小群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就只听他说那个人外号叫什么光头，反正挺厉害的，没谁敢招惹。”
光头？
耿童想起那天邢辰给自己提供的线索。
——“见到人了吗。”
——“你说那个光头啊，他是个赌徒。没什么可说的，他身边的人也不太干净。”
——“钱茂是律师，倒是没想到他还真赌。那这个方向算是对了。”
原来如此。
钱茂赌钱，还在张青青的案子上庭审的时候给知道内情的宋岚打去五十万捂她的嘴，却只是为了救一个看似与他毫无瓜葛的赵全。
之前警方还想不通这里面的关窍，现在倒是清楚了，钱茂靠卖毒|品赚钱，赚的钱又拿去赌，这是其中之一；而赵全这个无足轻重的瘾|君子却要靠钱茂用五十万曲线救国给保下来，看来是因为赵全很有可能是他的买家或者替他兜售散货的下线，赵全要是上了庭审，对钱茂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钱茂身为一个普通律师为什么会一出手就是五十万，这个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毒|品的利益太大了，钱茂拿到的都是贩|卖毒品的脏钱。
可是钱茂的毒|品又是从哪儿来的？他上哪儿能弄得到那么多毒|品？
邢辰说过，钱茂是傅强的人，王老四这段时间和傅强走得很近。
耿童沉下心，看着眼前还不知道自己已经闯了大祸的蔡小群：“你确定你那个所谓的男朋友是从一个光头那里拿的货？”
蔡小群道：“是啊，他拿到东西之后就让我把它拆成散装的，要是有人上钩了，就给他们一点点甜头，一次两次不收钱，等那些人彻底上瘾，我们就坐地起价，能赚不少呢。”
耿童眼神冷厉，指节轻轻敲了敲桌面：“你知道这钱来得不合法吗，你还挺骄傲的？”
蔡小群：“我知道，我也没办法，我戒不掉，如果我不和他一起干，他就不会给我东西。”
说完她的声音带上了哭腔，眼泪止不住地滑落：“去别人那里买要好多钱，他说只要我肯跟着他干，我想吸，随时都能给我。而且......我还能拿到一点分红，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这件事发生在一个十九岁的花季少女身上，实在是太令人唏嘘。
朱若霞：“我看你的档案，你高中毕业就没继续念书了，为什么？吸|毒贩|毒难道是件很光荣的事吗？你这个年纪干什么不好？”
蔡小群紧紧咬着唇，眼泪吧嗒吧嗒地砸下来。
耿童看一眼电脑屏幕上的时间，敲完笔录后什么也没说，等着它打印。
打印机嗡嗡的运作声在安静的审讯室里显得尤为突出。
他拿着打印出来的笔录起身，绕过办公桌，将两张薄薄的A4纸放在蔡小群面前。
蔡小群抹了把泪，抬起头：“我知道错了，你们能不能放了我？”
“签字，”耿童言简意赅地说，“按手印。”
蔡小群垂头丧气地拿起一旁的笔，由于戴着手铐，动作有些缓慢。
大概是进宫两回已经明白流程了，也不用耿童多说，她自己就把那句“以上笔录我已看过，和我说的相符”写了下来，然后签了名字，按了手印。
她问：“那我现在能走了吗？”
“走？”耿童一边找钥匙一边说，“你都犯罪了，还想走啊。”
蔡小群哭诉道：“我只是用这个赚了一点钱，我也是被迫的，是他让我这么做的，我......我也不想吸啊。”
耿童用钥匙打开了审讯椅的锁，示意朱若霞把她领出去。
朱若霞带她出去的时候，耿童走在后面，淡然地说：“你要是真觉得自己错了，早就该在第一次吸|毒的时候老老实实自首，检举那个让你吸|毒的人，而不是为了多吸几次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错。”
52、
等看守所交接的时候耿童站在刑侦队门口抽了支烟，后背冷不防被人拍了一下。
解重楼那边的也审完了，这会儿也带着几个人出来，点完人数后朝耿童一伸手：“给我一根。”
耿童便从口袋里摸出来一盒烟丢给他。
解重楼又伸手：“打火机。”
“烦不烦，”耿童说着，又把打火机扔给了他，“你自己没有？”
“忘记带了嘛，”解重楼点上火，“真小气。”
耿童没理他。
他看一眼旁边这些戴着手铐的惯犯，低声问：“蔡小群的家属还没来？”
耿童：“没接电话，刚才朱警官好不容易打通了，被家属骂得连嘴都还不上。”
解重楼心里一紧，连忙又往不远处朱若霞的身影看去：“啊？”
“嗯，接电话的应该是蔡小群妈妈，”耿童拿着烟，或许是有些闷，单手将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解开，语气淡然，“可能是这两年一直为了蔡小群的事往派出所跑吧，一听我们是警察，就......”
他话还没说完，解重楼就已经急匆匆地往朱若霞那边去了。
耿童把烟掐灭丢进了垃圾桶，双手环胸陪着那六个嫌疑人一起在冬日的寒风里等着看守所派人来交接。
其中那个叫皮蛋的探头探脑地四处张望，被耿童警告一声，便开始上上下下地打量他：“哎，你们条子一个月拿多少工资啊？高不高啊？抓我们有提成吗？”
耿童冷冷地看他一眼。
那家伙又开口：“要不这样，警官，我给你点钱，你行行好，把我们放了呗？你看你这大晚上的还搁这儿吹冷风，多累啊是吧，你就通融一下啦......”
旁边那些马仔也跟着找事儿：“就是啊，我们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们保证，下次绝对不犯了！”
说话间，看守所的车来了，上面下来几个警察。
皮蛋被人推搡着上了押送车，还在一边回头一边冲耿童喊：“警官，你就不能通融通融吗！我看你衔儿也不算低啊——”
看守所的同行啪地把押送车后面的门扣上，落了锁，闲下来打趣地看着耿童：“兄弟，你多大啊，我看你头发挺多的。”
也许是刚把那些个烫手的山芋送走，又或许是弄明白了赵全这个案子的前因后果，耿童眼角难得放松地弯起来：“怎么，你羡慕？”
同行摸了摸脑袋，又要去摸耿童的。
耿童往后躲了躲，笑了两声：“干什么。”
“我怎么觉得你这个像假发呢。”同行叹了口气。
“你快走吧。”耿童说。
同行：“别这样啊，聊两句呗。”
耿童：“聊什么聊，你的押送车走了我才能下班。”
同行：“噢——”
53、
深色的夜空，四周都已经陷入沉睡。
耿童目送押送车远去，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凌晨两点了。
朱若霞坐在台阶上，解重楼蹲在一旁，手里拿着面巾纸，笨拙地说着些宽慰人的话。
耿童回去抓了件外套就走了。
分配给他们的宿舍是单人的一室一厅，就在家属院里，不过不在市局大楼这边，要开车绕一小段，过两个红绿灯才能到。
路上陪着他的也只有偶尔掠过的车流。
期间邢辰给他发消息，他把车停在路边的停车位里，打开一看，只有一个“1”。
1？
耿童刚想问问这是什么意思，手指忽然顿了顿。
可能对方现在并不是很方便。
那是遇到了紧急情况？
耿童拧着眉，想着邢辰有可能去的地方——悦颜酒吧，麻将馆......
叩叩——
车窗被人敲响，耿童下意识抬眼看过去，正好看见邢辰弯着腰，手悬停在车窗前，然后对自己笑了一下。
耿童只得把车锁打开，邢辰会意，绕了圈从副驾驶上来了。
车门被关上，邢辰随意地扣上安全带。
耿童收起手机，双手握着方向盘，把车开了出去。
凌晨两点多，几乎看不见什么人的马路上，耿童余光看他一眼，开口，嗓子有些干涩：“什么事。”
“没什么啊，”邢辰说，“没事也不能找你？”
耿童沉默一会儿，道：“让你盯着傅强，你别当耳旁风。”
邢辰笑了笑：“这不是有进展嘛，没进展我能过来？”
“说吧，关系摸得怎么样了。”
邢辰：“这里不好说吧。”
耿童原本是把车往家属院方向开的，闻言猛地急刹。
邢辰后背撞在座椅上，疼得呼出声：“嘶......你开的什么破车。”
耿童皱着眉：“还不是你乱来？”
“我哪知道你要回条子窝啊，”邢辰说，“改道。”
“凭什么听你的。”
邢辰结结实实地拍了他一把：“让你改道就改道，现在是你有求于我。”
耿童深吸一口气，不打算跟这家伙计较。
他改道了：“去哪？”
“去我那儿，”邢辰说，“我有重大发现——对了，以后要是看见我给你发‘1’，那就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找你。”
耿童淡淡应声：“嗯。”
“1”很重要噢，这是他们之间的小秘密，耿童你看你都被邢辰调成什么样了，能不能出息点啊，他让你改道你就改道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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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滇城篇15：1是有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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