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大队针对王亚婷电脑和手机的上网痕迹以及浏览记录等进行了综合的分析判断,最后得出一条结论:没有不良情况。
宋绵竹上来做报告的时候特意说了,王亚婷简直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甚至在互联网上也从来没有同网友吵过架。
“事出反常必有妖,是不是。”顾城说。
办公室里,秦晏才刚从晕车的不适中缓解过来,金琳之前趁他吐的时候自己跑上来烧水了,这会儿正端着杯子站在一边,看他脸色好了不少,于是随意地走到饮水机面前将空杯放下。
秦晏道:“她平时都在网上干什么?”
宋绵竹说起王亚婷,觉得有点不合理:“王亚婷是个小众作家。”
“小众作家?”秦晏抬了抬眉梢,“也是,她父母也说她并不出名。”
王亚婷的笔名叫招惹大鱼,曾经是天间文学网站的签约作者,写书十余年,一直不温不火。
“按理来说写小说十几年应该早就爆火了,但我看她微博粉丝才三千多,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僵尸号,也就是‘死粉’,不会说话的人机,”宋绵竹调出报告页中的记录,“她呢,最开始的题材很杂,刑侦类、架空历史类,什么都写,但都无法脱离同志文学这四个字,也就是两男的......”
秦晏摆摆手:“我知道同志文学是什么意思,不用特意解释。”
宋绵竹笑两下,接着正色道:“她是医学生,对于人体解剖理论非常精通,曾经的留学经历也算是对她的写作生涯起到了一定辅助作用,但我为了搜集信息,就去找曾老师一起看了一眼她出版过的一部小说,怎么讲呢,并不吸引人,而且很多法医学的相关内容几乎都是空谈。之后她又写了一本缉毒题材的小说,反响很热烈,但内容依旧脱离实际,诡怪得不行。”
说到这里,宋绵竹轻轻皱了一下眉头。
他或许并不太喜欢这一类小说,总感觉自己的专业被亵渎。
一旁一直听着几个人说话的金琳凑过来看一眼报告上的字,忽然开口:“《破茧》?这本书我看过,很久之前的了,当时还老觉得作者的文风实在太眼熟,但又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究竟哪里眼熟,后来想通了,小说都是一个套路,眼熟也正常。”
“这种书能出版?同志文学啊。”秦晏目光落在报告页上。
“那算是她最早出版的一本书,二零一几年的审核力度应该不大,”宋绵竹说,“这些不是最关键的,我比较留意的是她个人的上网记录,除了登录她自己所签约的网站之外,也会使用微信、□□、微博之类的社交软件,偶尔翻墙去外网看书看电影,生活轨迹几乎就是家里、工作两点一线。”
看上去很正常的一个人,却突然被残忍杀害并抛尸至人迹罕至的西城区。
如果王亚婷在互联网上的表现算得上良好,或许并不会轻易得罪什么人,那么只有可能是在现实生活中还有着比互联网上更加精彩丰富的另一面,在不经意间招来了杀身之祸。
现实里的工作和接触的人倒是很有可能会成为这起案件的突破口。
毕竟网络终归是一个虚拟世界,得罪网友招来杀身之祸的可能性还是比较低的,目前警方要破案,按照思维惯例来说第一步该查的是死者在现实中的人际交往关系和活动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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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晏忽然抬头:“她在现实里还干副业?”
顾城也好奇:“到底什么样的人能够同时兼顾写书和上班啊?”
宋绵竹道:“目前我们只知道王亚婷生活中是一名生物老师,在光明中学的普通班授课,平时的课程安排不算多,因此每天都有大量的空余时间。”
秦晏:“她有职称吗?”
“没有,是代课老师,工作不算稳定。”宋绵竹说。
这下所有人都明白过来:怪不得课少。
宋绵竹又把报告翻了一页。
顾城和秦晏同时看向屏幕上的报告页。
顾城指着屏幕,道:“网上的记录显示王亚婷在三月七号的一整天几乎都抱着电脑,电脑使用时间超过十二小时,案发之前她应该还在家里,正在微信上同网友聊天,这个网友......备注是小甜,从他们的聊天记录来看,‘小甜’应该是王亚婷的责编,聊天内容是下一本新书的写作方向,一直持续聊了两个多小时,凌晨一点多,他们互道晚安。”
“那足以证明她是不会自己突然离开家的,”秦晏划动鼠标滚轮,“这么多联系人里,没有找到与‘西城区’有关的聊天记录。”
顾城:“网友可能没有约她出门,那会是谁?现实里的朋友?”
宋绵竹看看顾城又看看秦晏,抛出一句话来:“王亚婷这个人,你别看之前去她家附近走访的时候有一些人对她的评价不好,但综合来看好坏参半,我联系光明中学的时候倒是没有听到什么有关于她的负面言论,除了几个跟她年龄相仿的女老师说过几句对她不满的话,其他人都还好——总不至于有人因为她在家附近喜欢搞事情而对她痛下杀手吧,逻辑上说不通。”
“确实。”秦晏想了想,轻轻叹气。
“叹气干什么。”宋绵竹一笑。
秦晏揉了揉太阳穴:“我感叹一下我即将泡汤的双休。”
宋绵竹不留情面地说道:“当警察你还想双休,白日做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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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绵竹刚说完话,秦晏的手机就开始响。
他把电话接起来:“苏子柒?”
那边声音很大,所处的地方似乎很嘈杂,秦晏没听清苏子柒在说什么,片刻后苏子柒大约是往旁边走了几步,慢悠悠开口:“秦支,之前你让我带着人去查新区附近的监控,现在有发现了。三月六号晚上的八点十二分,王亚婷从家中出发,在新区路口坐上131号公交车,后来我们联系了公交车公司调取当天晚上131号车的行车记录和车内监控,发现王亚婷从上车再到下车一直都是一个人,最后是在城南客运站下的车。”
秦晏听着,一边听一边记。
苏子柒接着说:“查过了,王亚婷这个月以来并没有任何购票记录,去城南客运站不一定是为了出门,而且大晚上这么行色匆匆,我们怀疑她是去接谁,后来果真让我们发现了!三月六号的夜里,王亚婷接待了一名男子,那人戴着顶棒球帽,接完人之后经停新区路口的三趟公交车都休班,他们没有等到合适的公交车,是坐出租回去的,王亚婷付的款。”
“最重要的是,这个男人在最近的一段时间频频造访王亚婷在新区的家,在家门口一呆就是好几分钟,每次都没等到人来开门。”
“这男的现在在哪儿?”秦晏说着,又道,“我们也在王亚婷的电脑上发现了一点东西,可能对案子没什么帮助,但你回来的时候还是拿去看一眼,了解一下她这个人。”
苏子柒应声:“那男的我一会儿给你带回去,王亚婷没结婚,但很有可能有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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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文胜,男,35岁,粤东市镇康县人。
他瑟缩在谈话室里的皮椅上,并没有戴手铐,身材瘦削,脸颊上的肌肉因过度紧张而紧紧地绷着:“我,我真的没有杀人!你们要相信我!”
“韦文胜,”秦晏坐在他对面,双手交叠放在桌上,“上个月六号的晚上,你在哪里。”
在询问韦文胜之前,秦晏已经通过苏子柒了解过韦文胜这个人。
问话的时候他把顾城也带在身边了,大多数时候都是顾城在一旁静坐,由秦晏来引导话题。
“我,我在市里。”
秦晏道:“我记得你之前一直在镇康县,为什么突然来市里?找人?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韦文胜惊恐万状,来之前他就听那些八卦的市民说西城区死了个女人,尸体快一个月了才被警察发现,后来他去王亚婷家门口敲门,久久无人应答,是路过的邻居告诉她,这一户住着的女人已经死了,是惨死的,让他赶紧躲躲晦气,别被什么不知名的鬼怪邪气缠上。
“上个月我来这儿就是为了找婷姐,她说过她有一间店铺的门面还没装修,要租给我,而且我们,我们本来就是......”韦文胜欲言又止地看一眼秦晏和顾城。
面前的两个警察估计都是不好糊弄的。
秦晏看着他,没有说话,顾城幽幽开口:“你俩有情感纠葛?”
“我们早就确认关系了!但婷姐是丁克族,不愿意结婚生孩子,说最多只能和我谈一场精神恋爱,但是我愿意啊,她长得一般,不算好看也不算难看,可这算什么,她有钱啊!”韦文胜咽了咽口水,伸手抹一把脸上因过分恐惧而滑下来的汗珠,“上个月,我刚跟她说最近工作没有着落,想开一家音像店,她说她可以帮我,但是租金得我自己出一半,我答应了,约好七号八号去店铺看看,结果她跟我说,她七号八号没空,要看就早一点,我当时没来得及看消息,看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六号下午了,所以只能买客车的票往她那边赶。”
秦晏手中的笔转了一圈,稳稳当当地停留在手心里。
他的目光从桌面穿过,直直定在韦文胜脸上:“几点的票?”
“下午五点半,上车再到发车,等离开镇康县的时候已经六点多了,两个小时,路况还行,没有塞车,我是晚上八点四十左右到的城南客运站,出站之后看见婷姐站在外面等我。”韦文胜嗓音夹着,或许是害怕,或许是对王亚婷死亡本能地感到恐惧,他一阵接着一阵地战栗,在暖和的室内依旧打着寒颤,不敢直视秦晏。
秦晏轻飘飘地看他一眼:“你怕什么,警察能把你吃了?还是我长得太丑让你见笑了?”
韦文胜这才慢慢地眨几下眼睛,双手局促地绞在一起,下巴几乎要抵上锁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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