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牛车慢悠悠到村里头,众人都忙着下车回家,虽个个带着疲态,但难掩愉悦之情,想来今日收获不少。
太阳眼见着就要消失,寒气没了压制愈发大胆起来。
丁煦昇先跳下了车,缩了缩脖子,又伸手去扶母亲,他抬头朝前边望去。刚刚还在车上就远远看见一个身影,很是熟悉,但天色没前边亮了,叫他看不清楚。
那人瞧着牛车停下也迎了过来,去扶车上的一名老妇,这时丁煦昇才看清了他的脸,不确定的叫了声:“小刚?”
男子闻声抬头愣了愣。他一身缝补过的粗布衣衫,年岁与丁煦昇相仿。长得精神,浓眉大眼的,眼神乌黑透亮,就像小动物一般灵动。
这人是丁煦昇自小一起玩到大的伙伴,因着专心读书的缘故,近年来丁煦昇与其已疏于往来,每每小刚来找他玩都被他推拒掉了,所以现下与他对上视线,丁煦昇还觉得有些尴尬、不好意思。
丁小刚看向丁煦昇,反而惊喜的稍瞪大了眼,那圆溜溜的眼珠子里头可没瞧见半点不悦,没有应他,等小刚把人扶下来,才发现那个老妇人是小刚的亲奶奶,以前他上小刚家总给他塞好吃的,做好玩的,早晨和下午一起在个车上他都没发现!
丁煦昇越想越想把头给埋进土里,当下也伸手去扶老妇人,弯着腰道了个歉:“银花奶奶,实在对不起,在车上我只管自己都没向您打招呼。”
此时,刘萍与其他妇人结束了交谈,也帮老妇人把框扶了下来。
银花奶奶努力睁了睁眼睛,撑起耷拉的眼皮,瞳孔里浑浊与清亮交杂,不一会儿便笑到:“是昇哥儿啊,老婆子眼神不好,一直没把你认出来哈哈!”
“是晚辈的不是!”
银花奶奶摆摆手:“有什么的!你好久不上门来了,有空一定要来玩玩啊,不只老婆子想你,我家这混小子也惦念着你呢,就是看你读书辛苦,不好打扰!”
小刚在一旁肯定地点了点头。
“一定一定!”丁煦昇连忙回道。
刘萍也跟银花奶奶唠了两句,她可不像自家儿子,平时与银花奶奶还是有接触的,见到面也会聊上两句,今日也是都打了招呼的。
“我们先回去了,奶奶累了。”小刚这时才张了嘴,话毕又朝丁煦昇凑近小声道:“晚点儿去探险啊,老地方见。”
闻言丁煦昇点了点头,得了回应,一老一少相携渐行渐远,丁煦昇也和母亲一起背上框,回了家。
一直以来,丁煦昇只会自顾自的想,自顾自的羞愧,都没想过别人压根没多想什么,有旁的情绪,反而一直朝他敞开着心,为他着想,这段时间以来,他确实固步自封了。
等时间再晚点,用过了饭,帮着收拾好残局,丁煦昇内心忐忑地踏上了与过去连接的路,重见旧时的人,重做旧时的事。
远远的,他就瞧见有个人朝他挥手,他也加快了脚步朝人走去。
“我跟你讲,我最近有个新发现。”小刚带着丁煦昇就往林子里面钻,刻意压低了声音,这是夜行者的必备技能也是职业要求。
“什么发现?”丁煦昇也压低了声音,脚下不时滑一下,但不一会儿他就找回了曾经的感觉,越走越稳。
“林子往深处走,到咱们之前埋宝贝的那里,最近也有人朝那附近埋宝贝。”埋宝贝的地方?丁煦昇想了想眼睛就亮了,难怪这条路他越走越熟悉,他记得当时埋的宝贝,是一些捡到的兽骨和奇形怪状的石头,还有银花奶奶编的小螳螂呢!当年这些就是他们收藏的宝贝了!
可是除了他们,又有谁会在这个地方埋宝贝呢?埋得又是些什么宝贝。他又好奇起来了。好奇,多好的一个词,充满着期待以及对新事物的探索欲。
“嘘,看,他们又来了!”小刚拉着他找了个隐蔽处窝了起来,眼睛早已适应了黑暗,透过树缝看得还算清楚,一行人把几个大箱子抛进土坑里埋了起来,这坑瞧着还不浅。
真是奇了怪了,丁煦昇没有想到,是那么多人,埋那么大的宝贝!照小刚说的还不是第一次!而且专挑夜深人静的时候来,实在可疑。
他俩就这样窝在树丛间,一动不动地看完了全程,愣是一点声都没出,等那些人的脚步声都听不见了好一会儿才钻了出来。
瞧见旁边的树被人拿刀刻了图案做了标记,两人就站在刚被翻新的土上,脚下就是新埋的宝贝。
“刚刚你瞧见丁大山家的老二了不?”丁煦昇说道,那行人的一动一静他是瞧的清楚,可脸看着有些模糊,他只感觉像,却也不大确定。
“是他,上次也来了,应是给人指路的。”小刚不知道从哪捡来了根树枝,有些跃跃欲试地扒拉着沙土,“咱们要不要扒拉开看看?我好奇里面是些啥,到时我们再给他们埋回去,绝不带走任何一件。”
要是无主之物,寻宝都靠个人气运和能力,纳入囊中是正常的,但这是他们望着人刚埋下去的,可不会侵占半分,这是为人的守则和底线。
在丁小刚看来,万事都简单,他也没有太多大多数人会有的各种思虑的束缚,好奇就挖,不会对不是自己的东西有什么占有欲。
丁煦昇闻言有些犹豫,他指定有各种顾虑,但不是对宝贝起了心思。那些人瞧着不是善人,而那指路的丁大山家的老二,他能这么称呼人家,本就是对他印象不好!那是个平日里整日无所事事、偷奸耍滑的人!
当下便下了主意:“咱们扒拉!“
“好!“小刚说着便弯腰就要用树枝开挖,就被丁煦昇给叫停了,用树枝挖不知得挖到何年何月去!
想来这东西也不会一时半会儿被挖出,最后两人决定改日再来扒拉,宝贝之事就这样先被放下了,两人往回走,期间都聊了聊自己所遇之事,丁煦昇这些年过得没什么奇事,大多都是在听小刚说。
他们之间仿佛从未断了联系,仍然能像从前那般有说有笑。
途中两人不时打闹一番,勾肩搭背地走着,不知不觉就到了河边,寻一平坦地方就席地而坐,静谧的夜晚,到了谈心的时候了。
“你爹最近有音讯吗?”
“没,随他吧。“答的人语气随意,随手朝河里扔了个石子,未起波澜。
丁小刚父亲很早就离家去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只是在某一日,说有个想去的地方便带着行囊上了路,就连银花奶奶也只能想起他当时坚定的眼神。
他离家没几日,小刚的母亲就有了害喜的反应,但是直到现在,他都没回来看过,孩子呱呱出世,媳妇难产去世,只剩老母亲独自拉扯着小孙子。
最初他还寄过几封信,信里没甚内容,两三句的问候,甚至没提自己近况,家里人每次问信从哪来,都得到不同的地名,想回信也不知朝哪寄,只能盼着远方能寄来家书,而后连信都没了,只往回寄些银钱,可在小刚八岁那年,竟彻底断了联系。是个全村有名的不孝子,负心汉!小刚也成了全村都知道的可怜虫。
瞧着小刚面色如常,是真的不在意,他一直如此,甚至被人欺负、被人嘲讽没爹没娘都没露出过委屈的模样,总是精神抖擞着,好似那生命力顽强的小草。
“你有想过去找他吗?”丁煦昇问道。失去爹娘,是他没想过也不敢想的。
“找他作甚?虽然我好奇,他要走的是一条什么样的路。”
父亲对他而言好像没有多重要。他有奶奶,有朋友,有山可以登,有树可以爬,看过老鹰,追过兔子,从没缺少过什么。所以他只是好奇,让父亲那么坚定地去做的是什么样的事。
丁煦昇打了个呵欠,今日一整日都在外面,他感觉有些累了,也觉得愈发的冷了。
小刚闻声就地跳了起来,拍拍裤子:“走吧!回家去!明日再一起去扒拉宝贝!”
“好咧!”丁煦昇也站起来了,罢了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身子。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时天下地上小河边,正是月圆人和之景。
“你放心让银花奶奶独自到城里去?”
“她原先应了我不去的,但是我跑山里去了,大意了。”祖孙俩都是闲不住的。
“……哈哈。”丁煦昇无言。
“以后劝不住我就跟着去!”
“这是极好!”丁煦昇附和道。
少年人,脚步大多是轻快的,两人不一会儿就走出了好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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