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聚会定在本地知名度很高的一家海鲜餐厅,因为假期已经过完的缘故,到场的加亲属也不过二十人。
这二十人里,除容声贝佳佳,以及懒得提起的任豪是在外地工作,其余人在毕业后都留在了家乡工作,有图安稳的,也有像班长那样有权有势的地头蛇。
男人居多,他们喝着酒、吸着烟,他们像刻板印象里爱说教的爹,侃侃而谈。
像他们这样二十七八的年纪,留守在保守的地界,结婚生子是该早早完成的大事,当了爹自然也就染上了爹味,是低等动物自然的发展规律,不足为奇。
好烦,容声拧紧了眉心,不愿掺和这种没有天际的、虚浮的话题。
但总有人想把她往里引。
那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是班长,他脱去校服时也脱去了掩藏在内的纯良,他晃晃杯中的酒,意有所指道:“风水轮流转,以前还以为学霸会是我们班里混得最好的那个。”
班里考上211、985的不止容声,但这里的学霸偏偏就是单单扫射的容声。
她抬头,没什么情绪地睨他,“班长,你好像对我意见很大?有话不妨直说,我并不想浪费时间走你肚里的弯弯绕绕,憋那么久气挺难的。”
班长冷笑了一声:“你当年抛弃任豪远走高飞,有没有想过他奋起的一天?”
旁边有人打配合,“是啊是啊,容声你后悔甩任大老板没有?”
“如果任豪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愿意好好把握吗?”
贝佳佳忍无可忍,把桌子拍得震天响,“你们放的什么狗屁!近猪者猪,说的就是你们这群没脑子的蠢货。”
她长得高,站起来时威慑力超强,嘈杂的包间里顿时鸦雀无声。
容声拉了拉她的袖子,安抚她坐下,自己开口应战。
“你们对混得好的定义是什么?有钱?那我应该比在场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人工资都要高,请问这百分之九十五的同学有没有后悔当年没有巴结我?”
“我以为人都是独立个体,是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人,显然你们不是。”她把冷厉的眼神一一落在想要扫射的群体脸上,“我不清楚是谁传出这种意有所指的诋毁信息,但你们能不加思考不予求实就认可这个答案,想必也不是多聪明的家伙,跟你们交谈着实有点浪费青春。”
“都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任豪自知不足尚且知道努力,你们呢?原地踏步还能保持住吗?小心成为下一个被抛弃的对象。”
容声把祸水引向罪魁祸首,任豪之所以能成功,很大程度在于他不贸然出击,而是坐享渔翁之利,但偏不叫他如意。
同邻座的贝佳佳交换了眼神,两人默契离席。
所谓的幕后黑手已经不重要了,当在场没有一个人愿意发声的时候,他们就是共犯。
出来时才过了半小时,天就已经黑了彻底,空中飘起大颗大颗的成型雪花。
姜路得站在车边,伸着手,等着那些花瓣消融在自己尚有温度的手心。
似乎是感受到了身上灼热的视线,他侧过头冲容声温和地笑,火红的围巾衬得他脸红彤彤的,像是雪地里最漂亮的雪人。
贝佳佳在一边乐,“你们走吧,我叫了车,有好消息请第一时间告知我,无论多晚。”
容声脸有些烫,但意外地没反驳她,她推开门大步跑向车边的男人。
白色长裙衬得她身材修长,像是误入雪中森林的公主,优雅又灵动。
“怎么不穿外套?”姜路得手忙脚乱将她塞进车里,迅速将已经凉透的车内暖气打开,又把脖子上的围巾严严实实系在她脖子上才松了口气。
容声弯着眼笑:“突然很想见到你。”
没了红色围巾衬托,姜路得的脸却越发绯红。
是害羞,也是猝不及防的高烧在作祟。
应该是在雪地里站得太久,他身体入了寒邪,一暖和反而烧了起来。
吃过退烧药,便早早躺去了床上。
容声借着要用电脑的理由,同姜路得待在一个空间里。
屋内很安静,只有姜路得偶尔的轻咳,以及电脑暗下去鼠标的挪动声响,但容声的内心还是燥得慌。
她想开口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犹豫间,手机来了通陌生来电,持续的声响像颗正在倒计时的手榴弹,叫人手忙脚乱,害她将挂断误触成了接听。
又是任豪。
“容声,之前是我错了,我不该将你的成功等价换算成我的失败,之前因为我的自卑对你造成很恶劣的名声伤害,我很抱歉,希望你能原谅我。”
“如果我遵守十年前的承诺,再向你告白的话,你愿不愿意......”
他应该喝了些酒,情绪有些高昂,兴许还落了泪,但容声不在乎,“不愿意,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电话被挂断,没了咳嗽和鼠标的挪动,屋内彻底安静下来。
女孩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那温度比三十九度的病毒侵袭还猛烈些。
姜路得睁开眼,沙哑着声说:“容声,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答案当然是愿意。
“之前很多人问过我名字的意义,比如你说的将脚下的路都得到,又或者他们提到的《圣经》中大卫王的曾祖母,其实都不是,我的名字只是因为母亲是在马路上急产生下的我。
母亲有个很严格的家庭,在这样长期的压抑环境下生长,她变得极度渴望自由,渴望打破桎梏成为翱翔的鸟。
她不顾劝阻地爱上了我的父亲,一个一无所有但充满离奇幻想的男人。
他们挤在一间二十平的水泥房,父亲是闻名于世的画家,母亲是画中楚楚动人的主角。
这是幻想,编造了十五个月,父亲不堪沉寂,投奔了向他抛来橄榄枝的女商人,义无反顾踏上了离开这个徒留黑历史的国度,剩母亲一人,以及还未成型的我。
母亲愤怒他的背叛,又幻想着他的成功归来,在这样复杂的情绪交织下,她生下了我。
我同父亲有六七分像,所以她看着我的时候情绪也多是复杂的,但到底激素作祟,她对于身上掉下的这块骨肉疼爱更多。
她要我长成跟父亲全然不同的人,她不分昼夜地工作,头发大把大把的掉,情绪也频繁地失控。
我们以前也住在七楼,她总抱着我坐在那扇狭窄的窗户前,想一了百了,我害怕我哭,她怕高她也哭,我们就这样周而复始地存活了下去。
但她精神状况太糟糕了,工作多难持久,我知道她已经病了,于是偷偷跑去外公家,希望他能念在情分上伸出援手。
但外公是个重利的人,对于弃子他毫无留恋,对于劣质精子诞下的我更是厌恶至极。
我被赶了出去,膝盖破了一大片,全是血,母亲看到那样的我突然就病好了。
她会同邻居谈笑,会和朋友聊天,会勤勤恳恳工作。
我很高兴,发誓要好好学习,早点让她过上好日子。
于是我开始超前学习,开始跳级,很顺利在十五岁那年考上Z大的少年班。
第一学期的冬天,我满了十六岁,也拿到了一笔丰厚的奖金,我高兴地告诉她放假回来承包她的春节战袍。
她也很高兴,夸我长大了,奖励了我很多钱。
再然后,我就联系不上她了,邻居阿姨说她晾衣服的时候从窗户摔了下去,七层楼,死相可怜。
其实我知道,是她自己跳下去的,她的病从来都没好过,只是为了我在坚持,在隐忍。
七层楼的高度她望了十几年,早就不怕了。
但我还在骗自己,以为她好了就是好了,忘了陪伴的重要性。
我手里的那笔奖金突然没了用处,于是我拿去捐给了福利院的孩子,希望他们不为上学钱痛苦。”
话一次性说得太多,他嗓子好哑,好难听,可面上挂着在发光的笑,他很坦然,也在自嘲,“容声,这就是我的过去。”
容声怎么会读不懂他话里的含义,他剖开内心阐述黑暗的过去,无非是想叫她知难而退。
可他从头到尾都发着光,他从没向任何坏条件妥协,而是奋力向上爬。纵然有一切变恶的理由,他却成长为淤泥里的那棵莲。
哪怕到现在,他还觉得是自己付出的不够多在惭愧。
嘉海城小区的房子只二十二层高,他买第二十一层,是不是想着恐高的妈妈就不会跳下去了呢?
容声突然想起他过敏那晚在医院提到的妈妈,他说“我实岁二十九,虚岁三十,晃三十一,毛三十二的人了,我妈都觉得我可以老死入土了”,其实是他记忆里妈妈会说的话吗?
容声把手盖在他眼睛上,因为高烧的原因,肌肤滚烫。
他的睫毛染了泪水,像在漆黑雨夜里迷失方向的飞蛾,扑扇扑扇打着转。
容声极力控制着嗓子正常发声,她说:“姜路得,我想请你成为我家庭中的一份子,你愿意和我试一试吗?”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迷失的飞蛾终于寻到光亮找到了出口。
他拉过她的手,覆在唇边,炽热的唇留下一个干燥的吻,他轻颤着说:“我的荣幸。”
完结啦,很清水很短小的一篇。
文章有点沉重有点酸涩,跟我过去的风格非常不像,但还是好多宝贝在陪伴,超级感谢大家!!!
以及下一本再次求收藏!!!应该会在十二月中上旬开~
预收《前男友的兄弟继承了我的狗》
1.
在同前任提出分手那天,向来冷面冷心的徐应初终于正眼瞧了自己一眼,易微很肯定,那家伙在幸灾乐祸,庆祝他的兄弟终于脱离苦海。
甚至,在两人为了共养小狗争得不可开交的关键时刻,徐应初突然挺身而出,以征服易微、兄弟、小狗本体的绝对理由顺利夺走了小狗的继承权,为的就是不让易微跟兄弟再有任何理由去接触。
2.
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易微在一间二手书屋偶遇自己的小狗了,她假意买书同身为店老板的徐应初套近乎,却不料对方依旧态度冷淡,甚至轻易看穿她想夺狗的坏心思。
徐应初警告她,“易微,我不会把狗还给你的。”
3.
徐应初终于同意把狗还给易微了,但有个附加条件,他本人要捆绑售卖。
易微不解,问他原因。
徐应初回:“健全家庭下长大的小狗身心才更健康,它需要妈妈,也需要爸爸,但显然他的亲爹并不是好人,我想我可以后来者居上。”
酒醉后的他显然更加诚实,“从分开的那一刻,小狗开始想你,我也很想你。”
后来翻出毕业纪念册,夹层掉出一张陈旧的信封,易微才意识到,原来徐应初的想念比她想象中更早开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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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姜路得的过去(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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