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对方在自我嘲讽,容声却莫名觉得面红耳赤,她低着头,小声嘀咕:“可你拜这个又没用,你不需要孩子。”
“难道你就是为孩子来的吗?”姜路得看着她用红发带高高扎起的马尾,问得固执。
她一个单身未婚的姑娘,当然不为此行,刚想解释,却见队伍已排到她,只得先把话咽进肚子里暂存。
她跪下,姜路得也并排在她左侧的软垫上跪下,她三拜,他亦三拜,唯有愿望默念在心,两人才有不同。
“你刚刚求的什么?”容声将从志愿者手里领的两根空白的红色祈愿带分了一根给身边的男人。
姜路得捏着毛笔,说:“健康。”
可笔下落的却是回家。
两人将写好的祈福红飘带尽可能挂在高处的枝头,想着不被他人意外触碰掉落,想着神明能一眼看到他们。
容声笑笑,问他:“你不好奇我为什么特意跑山上来拜送子观音吗?”
“好奇,如果你愿意告诉我,我很乐意听。”姜路得看着她。
容声摇摇头,笑容淡淡的,“就像你在我家说的那样,算不得什么**。”
她抬起脚往山下走,声音没带笑,听着轻轻的,但没被过山风卷走。
“27年前的春节,容佳丽还是个二十三岁的年轻姑娘,结婚还不满一年,正是蜜里调油的幸福阶段。
初八凌晨,身为消防员的丈夫被队里紧急召回赶往乡下扑灭山火,天干物燥,火势巨大,整个天空都被染了个火红。
丈夫葬身在那片火海中,但容佳丽还不知道,只是心里总纠得慌,辗转反侧后她在初九那天起了个大早,打算上山为丈夫祈求平安。
她傻乎乎的,进了寺庙都不知道往哪里拐,结果被好心的大姐当作来求子女的可怜女人,就给领到送子观音前拜了又拜。
下到山脚时,听到角落的树丛里有个娃娃在哭,声音微弱的像是小猫崽在叫,小小的身子也冻得乌紫,她抱起来扯着嗓门问是谁家孩子,没人要,她也没忍心丢,寒冬之下铁定得死,于是就给带回家里去了,想着等日子暖和了再给寻个好人家送养。
她一个没生育过的女人,没有奶水,只能求着邻居的各个产妇行行好分娃娃一口,就这么东一口西一口的养着娃娃。
初十夜里,丈夫在的消防队里终于传来他牺牲的消息,容佳丽昏死了过去。
再醒来时,娘家已经把她捡来的女娃娃送到乡下条件数一数二的屠夫家,安慰她趁着年轻往后还能再嫁,何必带着个没关系的拖油瓶影响前程。
更何况,这是个遭人嫌的女娃娃,万一还是因病被抛弃的,她要如何是好。
可容佳丽也是个女娃娃,她躺在病床上,总想着那个猫一样大的孩子,除了饿极了时会小声哼哼,其余时候都不哭不闹,安静极了,像个聋哑娃娃,是个顶顶可怜的孩子。
那屠夫是个死了老婆的鳏夫,五大三粗,叫她如何放心。
况且,那是她亲自从送子观音那要来的孩子,她怎么能不负责。
容佳丽下了病床,搭上顺风车下乡,丢了半月工资给屠夫,重新将那孩子抱了回去。
她初九初九的唤着娃娃,唤到娃娃牙牙学语咿咿呀呀叫她妈妈,唤到娃娃踉踉跄跄向她怀里奔赴,也没给娃娃寻到好家庭。
这家婆婆是个势利眼,那家夫妻还有生育能力,这家丈夫没有稳定收入,那家妻子日日以泪洗面......
不好,全都不好,娃娃就这么留在了容佳丽身边。
她走了手续,把娃娃领养在自己名下。户籍科的同志问她孩子叫什么名字,她想总不能初九初九这样随便地叫她,于是给娃娃取了名,叫容声。
容声容声,往后容得下一切声音。
容声容声,她不是爸爸妈妈的孩子,但一定是容佳丽的女儿。”
容声眼里噙着泪花,但面上挂着溢满幸福的微笑,她说:“姜路得,这就是容声的前二十七年。”
她把交叠的冻得发红的双手凑到唇边哈了口热气,“无论我还是妈妈,其实都不信神,但送子观音连系了我们。”
姜路得从半山腰往下望,原本雾蒙蒙的城区散了阴霾,犯了懒的太阳重新升起,一缕又一缕的阳光落向人间。
他笑笑,眉目也染了些橙色的光,“阿姨和你是彼此的神明。”
回到家,容声简单洗漱完又睡了回笼觉,姜路得素来觉少,便陪着容佳丽在客厅聊天。
容佳丽将终于织好的红围巾仔仔细细围在他脖子上,笑着自嘲道:“人老了,不中用了,多花了两天才给你备好,你别嫌弃。”
姜路得拉住她苍老粗糙的手,“阿姨,我很喜欢,谢谢您。”他轻耷着眼皮,声音有些喑哑,“很感激您叫我过来过年,我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和妈妈一起的日子,心里很温暖。”
容佳丽拍拍他的手背,“其实我也有私心,我年纪大了,声声又没有别的依靠,我怕将来我去了,她就彻底孤立无援。”
“虽然这些年我家里对她的偏见少了许多,但到底不能完全指靠。我希望她在自己的人生圈子里,交更多朋友,像佳佳这样交心的,往后有难时也有人能尽力拉她一把。”
“声声跟我打电话时经常提起你,说你是个很良善的人,帮她搬家、帮她解忧、不计前嫌、宽容大度,是个绝对的天才,也是个怜悯众生的大慈善家。”
容佳丽将他偏冷的手包在掌心里,“我总想远亲不如近邻,想你或许能成为她人生的依靠,我想见见你,所以寻了借口喊你来,希望你别介意。”
姜路得摇摇头,“容声很体贴细心,很乐观积极,她才是帮我的那一个,我很感激她的出现。”
容佳丽见他这态度松了口气,她乐呵呵笑:“做朋友很好,如果能做恋人则更佳。”
姜路得耳根有些热,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所幸贝佳佳很及时到访。
她跟沙发上的两人打了招呼,而后风风火火跑去主卧把容声从床上薅起来。
“亲,距离同学聚会开始还有不足四小时,为何你还在呼呼大睡?”
容声坐在床上半眯着眼,嘟嘟囔囔道:“我不想去了。”
贝佳佳一把将她裹在身上的被子掀开,凉透的室温叫她疯狂打颤,大脑终于清醒。
“我承认,那些狗东西确实不值得有交集,但你就不想把幕后黑手揪出来吗?”贝佳佳循循善诱道。
任豪为什么知道自己那天放春节假?又为什么准确到她那个时间段到家?这是容声一直没搞明白的事情。
她跟贝佳佳都烦透了任豪这个烂人,当然不可能主动报行程给对方,那么就一定是共友在其中作梗。
贝佳佳前些天发过一条朋友圈,感动自己终于候补到票,不用坐滂臭的大巴回家了。
这条朋友圈贴了基础车票信息图片,那肯定就是有好友恶意分享出去了,很显然这家伙是任豪的走狗,那必然就会出现在任豪今晚组织的这场同学聚会上,所以贝佳佳坚持要去现场把这家伙缉拿归案。
容声兴致缺缺,任由贝佳佳在自己的脸上龙飞凤舞,足足捣腾了两个多小时才化完了全妆。
她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简直就是天仙下凡,姜路得你说是吧?”
被cue到的姜路得一愣,哑着声不自然地回答:“嗯,很漂亮。”
容声本就长了一副好面孔,化了精致全妆更是锦上添花,叫人移不开眼。
贝佳佳从衣柜里翻出一条垂感极佳的白裙在容声身上比划,“你晚上就穿这个,让他们搞清楚,癞蛤蟆是高攀不上白天鹅的。”
说着她转身看了一眼姜路得,暗戳戳怂恿,“姜老师今晚要不要跟我们一块儿去?你们俩到时候就演情侣,我保证他们知难而退。”
容声有些羞恼,“别理贝佳佳,我待一会儿就走,不麻烦你。”
姜路得点点头,“聚会我就不去了,不过我闲着也是闲着,可以负责接送你们。”
车上,贝佳佳打量着朴素的大众汽车,感慨道:“没想到姜老师还挺朴素的。”
她想起读书的时候,学校里的老师基本都是奥迪奔驰打底。
姜路得不在意地笑笑:“只是个代步工具,基本性能在线就好,我不太追求品牌。”
容声嘀咕着:“姜老师是不是把工资都捐去做慈善了。”
开车普通,好好买的房还超简洁装修,容声很怀疑他能不能顾好自己的基础生活。
“没有,我只是过得比较简单而已。”姜路得似是看穿了她的内心想法,“除了春节期间,我其余时候都在学校解决一日三餐,所以几乎没有什么生活上的开销,我只是把这笔钱折算出来捐给了福利院,没有很多。”
骗人,当然,也可能是慈善人永远嫌自己付出的不够多。
记得以姜路得名义捐出去一千元的后面几天,容声提着一些自制玩具又去了一次福利院,那天工作人员悄悄给她看了捐款登记册,姜路得以她的名义捐出去一万元。
他的付出又怎么会像他说的那么少,那么不值一提呢?
还有最后的告白章正在加班加点地写,估摸着要到零点以后了,可以明早再来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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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容声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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