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遇险
被太后温和的斥责后，澹台晏一连数日，都没有出宫。
下朝后，都留在了咸阳宫批奏疏或会见重臣。闲暇时或看书，或带着千山万水去武馆练功。
一日，澹台晏批阅完奏折，叫了一声：“千山……”
如意小跑了进来说：“陛下，有何吩咐？千山公子刚刚出去。”
“你把这些奏疏，放去后面的架子。”澹台晏指指案头。
“诺！”如意低头细心的把奏疏整理在木盘上，端了进去。
只听，内室传来哗啦啦，奏疏掉落的声音。
澹台晏，警觉的走了进去，看见如意正匍匐在地，收拾掉落的奏折问：“何故？”
“陛下赎罪，我见…见到如此多的公子画像，一时………”
公子……澹台晏抬头看着那一张张装裱好的画像，整齐的挂在帘子后面，不知何时忘了拉上。他走到帘前，缓缓的拉上了帘子说：“这是我怀念与你家公子初遇时的样子是画的……！”
“我家公子……”如意声音竟有些哽咽了……
“你先下去吧！”澹台晏心里微微笑了
“诺”，如意放好奏折，退了出去……
澹台晏复走入帘内，长久的看着白应忱的画像，白应忱，你为何要隐藏身份了？为何要躲进一个姬男的壳里了？
次日刚下朝，澹台晏就迫不及待的带上千山偷偷出了宫，二人骑着马来到了行宫。
走进小院，看见万水，正盘腿坐在伶舟的房门口打盹。
千山刚要叫，澹台晏制止了他，二人轻声的走上去……
看见伶舟端坐于案前练字，已经写了好长一篇。
伶舟抬头，冷清的叫了一声：“陛下……”并未起身。
万水听到陛下，立刻惊醒，看见陛下真的来了，立刻站了起来，高兴的大叫了一声：“陛下！”
澹台晏看着他傻乎乎的样子，笑笑说：“你们下去吧。”
澹台晏径直走进屋内，桌边坐下。见姬伶舟还是自顾自，目不斜视的继续写字，丝毫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于是问道：“今日，为何一改几日前的作风，又变了一幅面孔？过来为我泡茶……”
“伶舟身份卑微不便，陛下自便……”伶舟语气卑微，却带着一丝自恃清高的疏离和埋怨。
澹台晏看着这神态，内心暗喜，此时似有几分初见的白应忱，那时的疏离带着警惕，此时更多是埋怨，细品之下这埋怨，不是又多了几分亲近吗？澹台晏自己倒了一杯茶，送到嘴边，说：“你胆子也太大了，你不怕孤降罪于你吗？”
“陛下降罪，要打要杀，伶舟又能如何？被困这方寸之间，与死何异？嗯，这屋子确实比棺柩稍大些。”伶舟不紧不慢的说着。
澹台烬不解，问道：“难道，万水这几日都像刚才那样坐在门口，不让你出这房？这孩子脑袋一根筋，理解有问题。”见伶舟不答，遂又笑笑说：“你既觉得闷，不如随我一起出去走走。”
“不去，伶舟体弱，屋外风寒，不便出门。”伶舟甚至没有抬眼看他一样，依旧写着字。
澹台晏看着他那不起丝毫波澜的脸，走过去。直接从他手里拿走笔，卷起纸，不容反驳的说：“走，出去走走，只你我二人。”一边说一边用力的一拉，把姬伶舟拉起了身。
伶舟无奈只能跟着出门………
二人骑着马，到了玄邑山。风寒料峭，二人顺着蜿蜒的山路骑马上山。
树上挂着未化的雪，大地处处都是白茫茫一片。登上山顶远远可以看见大秦宫被白雪覆盖的房顶。
澹台晏下马，把缰绳栓在了树上，姬伶舟也跟着如此。
澹台晏看着姬伶舟说：“此处只有我二人，此时我只是扬州江畔的晏月鸣，在此刻你可愿摘下面具？”
姬伶舟一脸无辜冷清的看着澹台晏：“陛下何意？伶舟不懂，望陛下明示。”
澹台晏看着他，又越过他，落在远方，眼中带光，尽是希望：“我知你是白应忱，你可愿跟我，就像那天我都讨论的一样，我们一起努力，让这个天下变得更好……”
姬伶舟眼神也从他身上挪开，落到了远方，声音越发的冷清：“不知陛下说的是哪位？在下姬伶舟。伶舟只是姬男之身，不懂陛下所说的天下。”
“我不管你是姬伶舟还是白应忱，你可愿在我身边，陪着我看着我，去统一这天下？建造一个真正统一的太平盛世？”
“伶舟，不愿。”
“你是不愿承认白应忱的身份？还是不愿在孤身边？”澹台晏侧身看着他。
姬伶舟回看澹台晏一眼说：“伶舟生性恬淡，不喜杀伐征战。加之姬男的身份，不适合朝堂，为陛下清名计，亦不适合留在陛下身边，望陛下早日放我离去。”
“白应忱…如果孤一定要留你在身边了？”澹台晏定定的看着他，虽是询问，但语气不再温和，带着一丝命令和愠怒。
“陛下，不会愿意的，你甚至对我一无所知。陛下需知江山之重。”姬伶舟也看着澹台晏，眼神依旧冷清，毫无波澜。
澹台晏有些生气，有些委屈。为何，我对他处处妥帖，他却总是这样一再拒绝？很想从这眼睛看到他心里，看看他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却什么都看不到，看到的只有空洞。
沉默许久后，姬伶舟打破僵局说：“天色渐晚，陛下还是早些回宫吧。”
澹台晏看着伶舟煞白的脸，刚刚生气瞬间瓦解，心里微微叹息一声，解下了披风，披在他身上说：“起风了，天寒露重，这披风给你，你身子弱。”
伶舟没有拒绝，依旧一脸平静，不起丝毫波澜。
澹台晏帮伶舟扎好披风，扶住他的肩说：“我不知你为何要带上面具。但是我相信白应忱是至真至诚之人，我相信你，总会有天你会对我卸下防备，坦诚相见的。走吧！”说完拍拍他的肩
他们骑上马，并肩缓缓而行。
突然数只冷箭从林中射了过来，直奔伶舟而去？澹台晏拔剑斩断飞箭，飞身过去护住姬伶舟下马，在地上滚了数圈才停下。
“你怎样？可有伤到？”澹台晏扶起自己怀里的姬伶舟。
“无事，陛下可好？”姬伶舟也有些许紧张看看他的周身，看看他是否有伤。
紧接着数只箭又朝姬伶舟射来，澹台晏一掌把姬伶舟推开，不断挥剑挡箭，挡住数只，却还是被一只射中倒地……
姬伶舟惊呼一声：“陛下……”，扑了过去，扶起他，伸臂用身体挡在了他的前面，大声呵斥：“谁人行凶？”澹台晏把他往身后一拉，又挡在了他的前面，举起剑，做防卫状。
树林里却变得静悄悄，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二人又等了一会，还是没有丝毫声音……
姬伶舟扶起澹台晏说：“陛下，行凶之人应是走了！“
戒备良久之后的澹台晏，瞬间松懈了下来，才感受到伤口的痛，不惊啊了一声。
“你怎样？”伶舟拉开澹台晏的衣服一看一只箭射穿了左胸，再偏二三寸，就会射中心脏。这箭是十字楞型，姬伶舟脸色更白了，这箭勿需致命伤，只要不及时救治止血，就会流血过多而亡。如果刚才不是他推开自己，这只箭就会射在自己身上，或许还不止一只。
“我送你回宫！”伶舟急切的扶他上马说。
澹台晏握住他的手：“落棠宫。”
伶舟瞬间明白他的意思，翻身上马，坐在他身后，策马奔落棠宫而去。
还未到宫门口，伶舟就看到在门口张望的万水和千山，大叫他们的名字。
他们二人飞奔上前，接住澹台晏。
澹台晏已经十分虚弱，抓住千山：“去阁楼……请上次的那个太医……这件事不能透露一个字……杀无赦……！”说完已昏迷。
千山叫万水立刻去请上次的太医，跟姬伶舟、侍卫一起抬他去阁楼，并按照他的吩咐，叮嘱了所有的下人和侍卫。
到了阁楼，伶舟看着他的伤口血一直顺着箭在流，说：“这箭身也是十字星型，必须拔剑止血，等不及太医了。”
千山拦住他。
他目光坚定的看着千山，铿锵有力的说：“千山，相信我。”
千山有一刻恍惚，眼前人像是变了一个人，有足够的坚毅果决的力量，给人安全感，瞬间松开抓住他的手。
伶舟，干脆利落的斩断了身后的箭头，让千山止血药包压住后伤口，自己一手用药包包裹前面箭头，一手瞬间拔出了箭头，血溅了自己一身一脸，白色的衣衫的血渍触目惊心……
不久太医到了，血已止，立刻用上好的药，感叹到：“幸好，这箭拔的早，否则流血过多，………”内心不断祈求，我的陛下，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我家老小，大几十口人命啊！为什么又是我啊！
伶舟，换洗完衣衫，站在廊下，回头看看榻上未醒的澹台晏，默默在心中说道：那天我们所说的天下，确实是我渴望的天下，可惜你偏偏是秦王。你为救我而伤？此刻我救你算是还你一命？
澹台晏昏迷，太医和万水千山守在屋内，伶舟立于廊下，心月在侧，安排了新的房间给姬伶舟。姬伶舟拒绝了，就这样在廊下呆了的一晚……似自责，似纠结，情绪的反复和担忧中，矛盾的站立了一晚。
次日傍晚，澹台晏醒了，太医千山万水立刻扑了上来。
他隔着他们，和半掩的窗，看到了倚着栏杆睡着的伶舟……
澹台晏对太医说：“孤是偶感风寒，跟上次一样，稍稍严重些。依旧两个方子，一个给太医院留档。一个给千山。”
“微臣明白，微臣谨遵陛下吩咐，一个字也不会透露……”
澹台晏点点头，太医退下。
澹台晏，对千山招手，轻声的说：“立刻着人密查，昨日之事，为何会有人刺杀孤……刺杀他……。”说着看向窗外的伶舟，想昨日自己受伤后，他亦用他单薄的血肉之躯挡在自己前面，瞬间心里暖暖的……
随后对他二人说：“你们都退下，传姬伶舟进来。”
“陛下，您此刻可好些？”姬伶舟走了进来，在桌前倒了一杯温水递给他。
澹台晏看着他，眼神骄阳似火，接水杯的同时握住他的手：“多谢昨日你挡在我身前，你是不是……”
伶舟抽出手，把水杯塞进澹台晏手里说：“不用感动，是陛下，先挡在伶舟前面，伶舟是报答陛下……”
澹台晏，另一只手猛的拉住他，伶舟一时不稳，被拉的倒在他怀里。
伶舟没有挣扎，冷眼看着他，冰冷的问：“陛下何意？”
澹台晏丟掉杯子，抬起想抚摸他的脸，看到他的眼神，有些犹疑，心想，你硬的不吃，那就试试软的？
于是顺势捂住了伤口，满脸痛苦的说：“痛！”
伶舟立刻起身，拉开衣领，见血已渗出，眉头紧蹙，有些担心，不由得叹了口气：“哎，估计刚刚拉扯到伤口了！安分点好！”
澹台晏，看他满脸的担心，心中暗爽，任由他重新上药，包扎；细细体验他冰凉手指的触碰而带来的麻酥感……却丝毫没在脸上表露，脸上依旧一脸伤痛缠绕的愁苦。
“我看陛下，还是回大秦宫吧，在此养伤多有不便……”伶舟一边包扎一边有些隐隐的心痛，又为这一丝心痛而自责难过，本是关切，说出来的语气却变得及其冷淡。
澹台晏，转头看他问：“你真的想赶我走？”
“伶舟不敢！伶舟只是希望陛下得到更好的护理！”姬伶舟不敢看他，还是离他远点好，转身丟掉刚换药的脏污。
“若是为此，就不必了，孤在此修养很好。”停顿一下痴痴的眼神更深情地望着他的背影又说：“应忱，我说过，就我二人时，你不必再伪装。”
“陛下，……在下……伶舟，姬伶舟！”伶舟一时竟不知该用什么来称呼自己，依旧没有回头，走到口，让冰冷的空气充斥了整个鼻腔，刺激到眼眶……他懂得澹台晏的深情，只是他还没想好，该如何自处？
突然他看到太后被一群人簇拥着走进了，角门……直奔阁楼而来。
慌忙回头对澹台晏说：“太后来了。”
“快给我穿上外衣……”澹台晏亦有些慌，像个做了坏事，又快被抓包的孩子。
“来不及了，这血腥味太大，躺下睡着……”伶舟立刻拉过被子，帮他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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