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持续了一整天的庆典已到最后，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如同盛开的妖冶花朵。
就连卫天泽府中已被吸干了精气，犹如行尸走肉般的众人，也被这喧闹的繁华吸引，抬头仰望、对这美丽的景象留下了本能的泪水。
屋内的卫天泽却烦躁地来回踱步，虽然慕晔让他去天牢吸食了不少罪犯的精气，但这点精气连应付他操控老皇帝的力量支出都不够，更别提他还在那日和龙七的交手中受了重伤！
气愤之下，他胸口的伤隐隐作痛，像有一只虫子在里面啃噬。
他需要更多，更多恐惧，更多绝望，才能填补他内心的空虚。
“该死的庆典！该死的凡人！”卫天泽咒骂着，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茶杯叮当作响。
外面欢庆的喧闹声如同魔音穿脑，让他恨不得将这些蝼蚁统统碾碎。凭什么，凭什么这些虫豸一样的凡人能如此肆无忌惮在他耳边吵闹！
他是在恐惧中诞生的魔，虐杀是刻在他骨子里的本能。外面的欢乐越浓烈，他内心的破坏欲就越膨胀，如同被压抑的火山，随时可能喷发。
“哈哈，哈哈，好，既然你们让我不得安生，我就让你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恐惧！”
卫天泽再也忍耐不住，化作一道黑影，再度飞入皇城！
…………
庆典结束的第二天，冬月二七，夕阳透过窗柩照进一家京城客栈的客房内。
江世初猛地从床上坐起，发现自己周身灵力充盈，先前的伤势也全然不见了踪影。
“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江世初转头一看，另一个“自己”——江烬笙，正悠闲地坐在桌边，手里捧着一杯热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我们就这么直接过来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江烬笙没回答他的问题，温声道：“饿不饿？”
“我的伤你也全都治好了！天呐，你是怎么做到的？你真的是另一个我吗？为什么你会这么强！”
江烬笙仍没回答他，又耐心地问了一遍：“饿不饿？”
“饿饿饿饿饿！”江世初点头如捣蒜，像一只急需投喂的小动物。随即他又想起什么，脸色一变，“可是我们并没有提前在这里住店啊，现在喊小二来点菜，岂不是暴露了！”
江烬笙轻笑一声：“谁说我们没来？如果我们不曾住在这里，怎么会在这里醒过来呢？”
“可是……”江世初还想追问，却被江烬笙打断，“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你可知是为什么？”
江世初茫然摇头。
江烬笙将杯中茶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因为他们借用了时族人的寿命，所以天宫诸神在天上待一天，就能有在地上待一年修炼的法力。”
“我的梦境传送之术也是差不多的道理，原本我们要数日才能赶到京城，我将这些时间压缩到一日，夺走了一些本该与我们相遇之人的时间，将许多事情省去过程、直接推到了结果。”
“那这些人会不会怎样？”江世初担心地问道。
江烬笙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凡人一生之中浪费的时间何止数天？他们只会觉得比平日困倦些、精力略有不济，白日多打两个盹，晚上多睡一两个时辰，便恢复过来了。”
“那就好。”江世初松了口气，但随即又皱起眉头，“不过这个办法还是不能多用，万一我们不小心借错了人，害人家在关键时刻一头睡昏过去就不好了。”
“比如，刽子手要给别人砍头的时候？”江烬笙挑眉，笑得有些恶劣。
“要你是遭人砍头那个，可还笑得出来！”江世初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心里还是觉得这个另一个自己怪怪的，但对方既然包办了他的衣食住宿，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两人拌嘴的功夫，小二已经将晚饭送了上来。江烬笙随口打听了一下这两天京城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小二立刻绘声绘色地讲述了庆典期间的失踪案，还神秘兮兮地说府衙不让声张，摆明了是想粉饰太平。
江世初皱起眉头，他之前和京兆府打过不少交道，觉得对方并不像是会隐瞒真相的人，这其中恐怕另有隐情。
送走小二，江世初推开窗，看着外面的月色，沉声道：“这么多人一夜之间消失无踪，恐怕不是寻常人所为。”
“那又如何？”江烬笙不以为意，“再过两天慕晞可就要大难临头了，你难道还要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无关紧要？”江世初皱眉，“这后面不定藏着多可怕的家伙！也许是一伙妖物，也许又是个魔头，他这次若尝到了甜头，往后这京中的大小节日还怎么过啊！”
“那又如何。”江烬笙声音冷下来，“人的事自然有人去解决，妖魔的事有和尚道士和那些神仙去管。你到这京城中来，是为了完成你对慕白的承诺，是为了辅佐慕晞得到皇位，为什么要为其他人和事驻足？”
“我……”江世初被江烬笙一下问懵了。
他……说的不错。
可是……
可是他选择慕晞，不就是因为只有慕晞真正关心京中这些普通百姓吗？
“可这次也是慕晞的庆典，而且按照京兆府的惯常作风，这件事如果不能尽快解决，最后肯定还是要找到慕晞头上，所以我现在帮这些人，也就是在帮慕晞的。”江世初感觉胸中的气势又回来了一些，“事情已经过去两天了，现在我去调查的话，说不定刚好还能跟慕晞碰上，省得我特地去找他了呢！”
江烬笙没有说话。
江世初可怜巴巴的看向他：“还有两天……一定来得及的。”
江烬笙只瞥了他一眼就将目光看向窗外：“我没有资格评判你的做法，江世初。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我不会干预你。”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若你想要我帮你的话，可以直接说。”
江世初一听，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你能把我送到京城就已经很好了，剩下的我自己可以搞定！”
“我并非特意送你到京城，”江烬笙打断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我自己也要来这里。”
“啊……”江世初感叹一声，短暂移开了目光，似乎觉得有些尴尬，但沉默片刻后又转回身，从袖中掏出只符纸小鸟放在桌上，“那好……那我们就分别行动吧。不过你要是需要我，也可以随时喊我的。”
见他如此，江烬笙神色缓和不少，他收好符纸小鸟，又指了指自己眉心：“去吧，就算不在身边，我也会一直看着你的。“
…………
江世初按照小二的描述，借着月色的掩护接连拜访了数名失踪者的家。
每到一家他都会放出两只符纸飞鸟，一边采集失踪者气息，一边带上一两件失踪者的贴身物品，这些东西像是失踪者生活的剪影，也是她们确实存在过的证明，无声地诉说着她们的存在。
收集了五六家后，江世初带着一行飞鸟寻到京中一处高楼，带着几乎虔诚的心态在月光下为符纸飞鸟附咒，让它们能和那些失踪者的神魂共鸣。
“去！”
符纸飞鸟身上微光闪烁、栩栩如生，扑棱着翅膀飞向夜空，在江世初面前盘旋片刻后，猛然朝着同一个方向飞去。
江世初赶忙往身上贴了张神行符，脚下生风，跟随飞鸟们在京城上空不断起落。不知怎的，他觉得这符纸飞鸟前进的方向似乎有些熟悉？
又一个起落后，他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飞出了内城范围，也终于想起来这条路通往哪里了——正是慕晔之前安排他住的地方！
难道这失踪案竟是慕晔安排的？
莫非是慕晔不满意慕晞得胜归来的盛大场景，才安排人在庆典这天掳走了这么多人？
眼见符纸飞鸟马上要飞入府中，江世初落在宅邸旁边一棵高树上。
他担心会打草惊蛇，正要收回飞鸟们，却听到“嗤嗤”几声，符纸飞鸟的气息霎时消散。
“糟了！”江世初大惊，没想到这宅邸竟然有阵法布置，看来在自己离开后，慕晔并不死心，又找了别的术士作为党羽。
如此看来，这宅邸中除了藏了那些失踪者外，恐怕还有诸多秘密，这里的主人肯定也做了多重防范。
即使他能强攻进去，对方手里有人质，万一逼急了，他们来个玉石俱焚怎么办？
思来想去，江烬笙此前说的“人的事交给人解决”这句话又浮现在他脑中，江世初点点头，既然这件事京兆府已经在查了，他便不再插手，只将线索留给那些人就好了。
一来，他们查这种府邸不用担心阵法，二来，如果真能查到慕晔头上，那可就有好戏看了。
不过在那之前，他还得想办法保住府中无辜者的姓名才行。
想到这儿，江世初掏出几个符纸小人，给他们身上绘制出保命符咒，又施加了一层隐匿术法后甩向宅邸方向。
确认符纸小人成功潜入后，江世初从树上滑下，又折了一只符纸小猫，吹了口气给它附上些许灵力：“乖，帮我把这里面的坏家伙看好了！”
黄纸”喵“的一声化作一只大橘，蹭了蹭江世初的裤脚，蹦跳几下消失在附近草丛中。
接着，江世初原路返回，将从失踪者家中拿来的私人物品，一路丢在显眼的地方。一只绣鞋挂在树枝上，一盒香粉散落在路边，一个拨浪鼓躺在墙角……最后，他将另一只符纸小猫，连同一张写有“小心慕晔”的纸条，一起送进了慕晞的府邸。
做完这一切，他终于稍稍松了口气，接下来，就看京兆府和慕晞的了。
…………
与此同时，卫天泽府内。
卫天泽正准备启动虐杀法阵，忽然感到一阵微弱的术法波动。他猛地停下手中的动作，警觉地环顾四周，却什么也没发现。
自从庆典那晚将那些人掳来之后，府内原本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傀儡们，不知是被女人和小孩的哭喊声刺激到了，还是其他原因，竟然开始有了苏醒的迹象，并且渐渐变得狂躁起来。卫天泽自己也受到了影响，体内血气翻涌，几乎彻底沉寂的剑士人格，爆发出最后的意志力，让他只来得及将那些人关进库房就昏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卫天泽看着库房里关押的众人，心中一阵烦躁。
杀了？这么多人，尸体不好处理。不杀？留着也是个祸患。思来想去，他决定布下虐杀法阵，将这些人连同神魂一起炼化，然后再制造一场火灾，毁尸灭迹。
今天阵法刚刚布置完毕，就感觉到有人在探查，难道他的计划败露了？虽然他自认为做得天衣无缝，但如果对方是高明的术士，也不是没有可能发现蛛丝马迹。
比如……江世初。
想到这个名字，卫天泽心中一紧，难道是他回来了？一种莫名的躁动涌上心头，他立刻追了出去，却一无所获。
回到道房，他准备继续阵法，但心绪却久久难以平静。
江世初向来狡诈，不是没有故意闹出动静引他出手然后再伺机下手的可能。之前在寒山寺他便是佯装温顺拖住自己，又用禁术几乎将他困住，终于拖到了龙七赶来救他！所幸他体内并无魔丹可锁，虽然消耗了不少魔气，终于还是挣开了江世初的阵法，这才从龙七手下侥幸逃脱、捡了一条命。
现在的他状态比那时更差，若再对上龙七和江世初两个人，恐怕……
“等等！”卫天泽忽然想到什么，中止阵法、收回力量，“既然江世初在京中的名气比我大得多，我又何必担心身份暴露，非要在夜间行事呢？更何况，这宅子原本就是慕晔送给江世初的，并无几人知晓如今是我住了进来，就算官府追查过来，也只会查到他们头上……”
一番思索后，他反应过来，自己若是在晚上动手，那么相当于他在明处、江世初在暗处，虽然江世初为了出手救人会分散一部分注意力，但晚上战斗对自己的影响更大。而若是白天动手，对方就没法轻易隐匿身形，到时候他无需亲自对付两人，只需要趁江世初救人的时机将官府的人引过来，让这两方互斗，他渔翁得利就行了。
想到这儿，他嘴角浮现笑意。他冲入库房，吸走所有被掳走之人的精气让他们陷入昏迷后，趁着众人神魂脆弱之际给她们在心中种下暗示，只要自己一催动术法，这些人立刻就会忘记一切、脑中只剩下一个名字“江世初”。
本章已修，可安心食用~
第一卷收尾倒计时开启~欢迎踊跃猜测一下第二趴的展开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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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欲避因果难逃灾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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