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九陵重新坐上二师兄的阔背,扶摇直上青天,把新阳郡甩在身后, “接下来我们再去哪?”
积极回答他的是罪魁祸首三师兄,“奉师父之命去天心道君家里讨一味药,先给你解了白葵的毒再说。”
对褚九陵而言,接触大玉山罪仙已是离奇境遇,短短几年居然有机会上天,给他兴奋地语无伦次:“天界?天心道君是谁,这么说,我们有罪的小神也能到天界走走?”
“不是说了么,奉师父之命,没有师父给的腰牌,我们这样的还没看见天界大门就给掀下人间了。”
大师兄又嘱咐一句:“五个人行动太招摇,到天界不得乱走,让晚山一个人登门谢罪并讨药。”
前几天刚去天界做了一回贼的晚山轻车熟路对众人道:“有令牌登天也没那么简单,你们都要小心。”
几个人正商量着,离那三十三重天越来越近,天气骤然开始恶化,瞬息万变,紫电黑云,狂风雨雪逼近他们周身。褚九陵修为较弱,片刻功夫就被拳头大的冰雹砸的浑身青紫。
灰鹤见师弟砸的不轻,立即抖擞抖擞翅膀,伸直长颈,迎着风雪利刃迅速冲过这道厚重的天障。忽觉一片祥光笼罩,云销雨霁,褚九陵挪开遮住脸的衣袖,慢慢睁开眼,天界的一角面貌展现在跟前。
褚九陵这个土包子还没来及对仙气飘飘的天界发出赞叹,一把三头钢叉已刺到面前:“来者何人?”
是天界守门的武将。
远山师兄匆忙掏出无畏老道给的腰牌,正与天将禀明来的目的,一匹雄赳赳的黑马从远处疯狂驰来。
骏马在这群罪仙面前停下,从马背上跳下一个肩宽身阔器宇轩昂的灵官。他两步走到褚九陵跟前,深邃的双眼明显压不住其间的喜悦和惊讶,贼亮地闪烁着,抬起手想拍上褚九陵肩头,手臂举至一半又放下,却从指头输出一道银光,须臾就把褚九陵身上砸出的青痕消掉。
灵官尽量放柔声音:“还疼吗?”
褚九陵受宠若惊,睁着大眼卑微地退后半步回道:“不疼了,多谢将军。”
“不必客气。”这灵官有点欲言又止,想了一下还是翻身上马像刚才来时一样飞快离开。
褚九陵追随他似曾相识的背影看下很远。渺渺扯他袖子悄声说:“是不是认不出了?他就是相佑真君程玉炼。”
“哦,原来是程灵官。”褚九陵淡淡道一句,这名字没能给他太多感触。
程玉炼不干了,这句轻飘飘似有若无、不甚关心的话给一阵风带到他耳里,马声嘶鸣,黑马又一路狂奔而来,油黑的鬃毛跑的炸开,威风凛凛。
程玉炼再次走到褚九陵跟前,身量明显高出许多,垂眸睨视着少年,气势十足,威严又霸道,“把刚才那句话再说一遍,带点感情。”
褚九陵如惊弓之鸟,不知对方是敌是友,立即回答:“我带了钦佩的感情。”
“再说一遍。”程玉炼不轻不重捏上褚九陵下巴,让他看向自己。
褚九陵看到程灵官眼里全是柔和的光芒,重复一遍刚才那句话,加重语气,咬重关键字:“原来是如雷贯耳的程灵官,有幸相见。”
程玉炼满意地松开手,忽看到褚九陵身后故意躲着他的晓山,对守门天将道:“放他们进去。”
程玉炼一直笑意盈盈目送他们离开天门。
渺渺激动到双手握拳,尖着嗓音道:“程灵官亲自同意我们进来,不用小心翼翼了。九陵,这天界你还和谁的关系好,你带我们去转转。”
“师姐,等我弄清自己是谁,一定带你来逛个够。”
几个人在离天心道君仙宫很远地方就驻脚停下,由“小贼”晚山登门求药。
天界神仙几乎个个都有个拿出手的怪癖,东极的南影道君喜欢木工,南极的天心道君极爱种花,西极的善童道君爱玩刀,好似他们修道千万年为的就是居于一隅不受打扰安心搞爱好。
晚山被仙童领进后花园,一眼瞧见埋身在花丛里拱来拱去的天心道君,整天就这老头最忙。
天心道君头也不抬就说:“我那白葵还有三天就开,一夜之间少了两株,我有点痛彻心扉。”
“道君,对不起,弟子来请罪。”
天心道君直起身露出满头白发的脸,他爱种花,浑身泥巴,但不影响他威仪棣棣地气势,望着晚山再次哭诉:“我拢共就九十株,你给拿去的两株我准备留种咧。”
“弟子偷花有罪,甘愿受罚。”
“你偷白葵作什么用,虽是良药却也满身剧毒,只开在气候温良灵气充沛的地方,侍花人还不能有恶。”最后一句才是老道君想炫耀的。
据说这白葵只有至纯至善之人才能种出来,老头变着法夸自己。
晚山自知大玉山全是“恶人”,不敢反驳,低眉顺耳地回答:“弟子偷花是为救师弟,他中了几种奇奇怪怪的毒,本来想偷道君院子里的千益草,那夜来的匆忙,多拔了两株白葵。弟子来一是给道君赔罪,二是求白葵的解药。”
千益草和白葵根本没种在一起,“算了算了,我不跟你这小毛孩计较。白葵对神仙无毒,求什么解药?”
晚山壮壮胆量,挪近几步,从怀里掏出个锦盒递给天心:“这是弟子把白葵下鼎时留下的种子,道君不嫌弃弟子浑身污浊,弟子愿给道君打理几年花园。我那师弟是个凡夫俗子,他被白葵毒的整日流鼻血。”
天心随口问道:“大玉山何时连凡人都能去了?”又不想听小神罗里吧嗦的解释,指着白葵边上青翠欲滴的花草说:“去摘吧,回去捣成汁给他喝下去。”
得到允许,晚山借机把花园适合炼药的瑶花琼草都顺手牵羊几株,大方自在地勘探地形准备下次再光顾。摘过解药准备告辞,天心道君问他:“你师弟为何会身中数种毒?”
“听师父说,师弟中的是伏辰七宿的毒。”
天心脸色变了变,终于从花丛彻底走出来,搓掉双手的泥:“伏辰那小子简直无法无天,把手都伸到大玉山了?”
“师父也这样说的,念叨着天界何时能治一治伏辰的气焰。”
“你师弟中了伏辰的毒,这世上就没有解药能解,回去时顺路到南影那求粒灵丹给他压一压,南影道君比你们想象的大方,去吧。”
晚山满载而出,立即掀开乾坤袋给师兄弟显摆顺手牵羊的成果:“道君赏了我许多草药,白葵的解药也有了。”拍着胸脯对褚九陵打包票:“回去师兄就给你体内的陈年老毒给解去。不过天心道君让你先去南影道君处求粒灵丹,说可以暂时压制你体内的毒。”
渺渺又兴奋地尖叫一声,说从来没去过南影道君的月白风清府。
几个大玉山来的“罪仙”堂而皇之又畏首畏尾行走在云遮雾绕的天界,三分兴奋七分小心翼翼,尽量避开与这天界小神仙的接触,卑微驯顺的模样和在大玉山的豁达随性迥然不同,褚九陵突然感觉贵为“神仙”好像也没那么贵,他们几个像大玉山溜上来的老鼠。
唯独二师兄桀骜不驯,昂首挺胸把一个个奇怪眼神顶回去。
南影道君还在敲打、雕琢几年前的车轱辘,轱辘迟迟没造好,在他手里都包了层黑浆,听见仙侍通报外面有大玉山的弟子来拜谒,诧异地问又来蹭茶喝的怜州渡:“我素来不与大玉山的人来往,这些弟子为何突然来这里?”
怜州渡躺在青藤树上闭目养神,眼睛用两片树叶遮住,黑色长发垂泻而下,在清风里轻轻招摇,听见是大玉山的弟子时,眉头动了一下,忽想起几年前孤身前往大玉山的仇人,嘴里发出“嘁”一声鄙视。
“我去见见他们,说不定有要紧事。”南影起身后放下卷起的衣袖,掸掉木头碎屑,使个法术把衣服上乌糟糟的折痕都捋平才走出去。
五个人依次行礼见过南影道君,由远山大师兄说明来意,手指刚指向褚九陵:“就是我这位师弟。”
南影面相阴沉,有浓烈的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他面无表情顺着远山的手看向褚九陵,先是愣一瞬,目光霎时仁慈可亲,刚要开口,突然想起什么,脸色大变,不及回答立即转身往后院去,必须防着怜州渡来前厅。
但是迟了。
怜州渡无声无息站到南影身后,周身散发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意。
怜州渡俯视立在大殿中央的褚九陵,五脏沸燃。
四五年不见,褚家的小公子已长成钟青阳的模样,或许面容还显稚嫩,身架也过于瘦弱,但眉眼、神态完全与他恨了多年的人重合。
他忘不掉钟青阳含情的双目,更忘不掉他把龙渊插进胸膛那一刻狰狞赤红的眼睛。如果连天界的灵官都要靠美人计才能杀掉对手,说出去真是贻笑大方,可笑又龌龊的行为。
当初钟青阳真就这么干了,玩了一手好美人计。
南影及时扣住怜州渡施法的右手,沉声道:“他已转世,早就不记得过往,不能害他。”
怜州渡的眼一刻也没从褚九陵脸上挪开,恨恨道:“他忘了就能当作那件事没发生?那些恨就能一笔勾销?”
“这是东极,由不得你放肆。”南影迅速起了个牢笼似的小阵把怜州渡困在其中。
“就这个也想困住我?”
怜州渡失去理智,双手合掌,周身爆发真元,轰然一声把困住他的“鸟笼”炸的金光四射。
南影深知斗法胜不了他,索性以最原始的招数压制,死死扣住他的手臂不肯松开,斥责道:“要打也不许在我的地盘打,如果你出去打就不怕惊动程玉炼?”
南影这话简直火上浇油,怜州渡怒喝一声:“我何时怕过程玉炼。”
程玉炼的身份、地位仅次于当年的钟青阳,修为、法力虽不及师弟,但他有一件名叫金煌的法器,可以释放出上古神鸟的魂魄——凤凰之魂。
天底下能让怜州渡惧怕的东西就那么几样,普通质朴的金镯子算是天地间能压制他的唯一法器,程玉炼仗着金煌的威力几次三番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被凰魂缠身也能鱼死网破挣脱生机,只是代价太大,被它伤一次得养个两三年,怜州渡可不敢给天界任何逮他的机会。
遇上金煌,能躲则躲,绝不硬碰。
此刻给褚九陵那张脸激发出刻骨的仇恨,连不惧金煌的大话都敢说。
不过刚才森寒的杀意确实有所收敛,气息恢复平稳。
大殿之上两人暗暗较劲,立在下面的几个师兄弟还不知所谓,茫然地瞧着他们。
其他人都不认识怜州渡,受了他多年摧残的褚九陵又怎会认不出。这几年褚九陵修为大增,双目清亮精明,视物能力比从前强了数倍,怜州渡那张脸还是故弄玄虚的笼了层清雾,此刻他已能看见清雾下朦胧的轮廓和五官。
不管怜州渡,还是褚九陵,这对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怜州渡听见程玉炼大名收敛杀意三分,恰又被褚九陵拦腰截走这三分杀意。只见立在大殿中央的五人里倏地站出来一个人,蓝袍蓝带,动身时清风周旋,飘起几片衣裾,他握剑在手,身姿笔直,怒目而视,大喝一声:“怜州渡,今日我非杀你不可。”
小高山要挨小渡虐了,虐虐更健康[墨镜][墨镜][墨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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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那毒无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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