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长长的葡萄架下,黎玉书恹恹地躺在竹床上,眼睛微眯。
“小林子——”
“好的好的,少爷,葡萄洗好了,就来就来……”小厮林小业一边回着话,一边忙端着洗好的葡萄小跑过来,放到竹床边的小桌上,方便黎玉书吃。
黎玉书伸手挑了一小串,放到嘴边,慢悠悠地吃着。
唉,也不知道他在这世间还有多少时日,还能穿多久漂亮的衣服、吃多久的美味佳肴了。
他怕是命不久矣!
自那天从白云寺下山回府后,这十日里,他就小病不断,且每到夜晚,总觉得自己身体虚弱至极,整个人都变轻了似的。这症状,说不定就是他师父天芯大师所说的那啥离魂症的前兆。
而这一切,都怪那个狗皇帝!
狗皇帝不认识他,但他见过狗皇帝,曾在白云寺透过门缝见过一次他的脸,并记住了。因为,狗皇帝长得还挺人模狗样、怪好看的。他是个颜控。那时,他还没在心里称之为狗皇帝。
所以十天前,他在从寺里下山回家的途中,一见到以狗皇帝为首的一行蒙面露眼的黑衣人时,就立刻认出了他。
彼时狗皇帝一行人正在追杀着另外十几个男子。
后来他才得知,原来那时狗皇帝是在追杀他的亲二哥——前废太子傅旭。
黎玉书的耳朵比常人要灵敏得多,所以那天在那两方人马出现前,他就听到了些许异常的动静,提前带着随从迅速躲到了附近的一个隐秘处。
他有些后悔,早知就不为了绕近路,走另一条小道了。
那天,以狗皇帝为首的黑衣人与另外十几个男子无声对峙、厮杀。冰冷的击剑声和肃杀的气氛,惊飞了林中众鸟。
狗皇帝的武功绝强,黑衣人这方的实力显然是大于对方的。
那场追杀,来得急,也结束得快。
谁也不想围观到那么一场追杀,尤其是认出了狗皇帝的黎玉书。但,谁让他倒霉呢?
那十几个男子被杀掉后,他和他的随从被狗皇帝等人揪了出来。
狗皇帝的目光锐利得能杀人。
几个随从被刚刚那场追杀吓得脸色发白,而黎玉书只比他们稍稍好点,脑子还能运转一下。
他们彼此之间实力相差太悬殊。
识时务者为俊杰,该求饶时,绝不逞强。
这是黎玉书的生存之道之一。
他装作既不认识、也没有认出狗皇帝的样子,对他抱拳道:“大侠,我们几人只是从白云寺下山回家的良家子弟,刚刚就是路过而已。你们行你们的侠,我们回我们的家。这山一下,我们彼此忘记对方,尽享人生乐趣,好不好?”
言外之意就是,这是你们“江湖人士”之间的恩怨情仇,我们就当作什么也没看到,求求你放过我们吧,反正你们蒙着脸,我们也不知道你们姓甚名谁。
黎玉书紧张地捏着手里的毒药。
当时,他想,要是狗皇帝最后还是要灭口的话,那他就只能看能不能快过人家的速度与力量了。
狗皇帝的目光,在他身上,以及脸上停留了好几秒。
他看不出那是什么意思,但后背的汗水却流得更多了。
好在,事情峰回路转,狗皇帝左手微抬,做了个手势,然后他就发现,那些黑衣人杀意凌凌的目光收住了。
他刚要松口气,狗皇帝却忽然望向了被他藏在一旁的小包袱的方向。
包袱里放着他的玉盏。
一旁黑衣人出手的速度很快。
他小包袱的命运很惨。
最终,黎玉书和几个随从苟着小命回到了黎府,带着他那被摔破了一角的玉盏。
而黎侍郎和黎夫人拿着那枚玉盏,看了又看,满脸愁容。
黎玉书天生阴盛阳衰。
他师父说过,他这样的体质,若要平安长成,就得用那枚玉盏镇魂,直至日后遇到命定的“补品”,否则……
否则,就如何呢?
对于这个问题,他私下里偷偷问过他师父。他师父当时给的答案是:如果是十六岁前,他可能会丢掉小命;如果是十六岁之后,他可能会出现离魂症,时间一长,又找不到“补品”的话,那么他还是可能会丢掉小命。
至于他那“补品”是什么,他不知道,他师父也始终没说清楚,只说自己还算不出来。
而今年,他已经十九余岁了。
果然,玉盏被摔破一角没两天,黎玉书的身体就开始变得虚弱起来,两天一小病,晚上也总是心神不宁的。
原来,他师父所说的话,是真的。
说来,他也是倒霉到家了。
他下山前一天,他师父便出远门了。他师父一出远门,一般就行踪难觅。也不知,她老人家如今是去哪儿吃喝玩了,又或者,是在跟哪个俊先生快活去了。这十天来,黎家和他师姐师兄都在寻找他师父,可至今仍无消息传回。
黎玉书躺在竹床上,吃了好几盘葡萄。
这是他最爱的水果之一。
可惜以后可能吃不到了。
该死的狗皇帝!
他忍不住又暗骂了一句。
要是可以的话,他挺想挖掉狗皇帝的眼珠子的。
为什么他要多看那一眼呢?他要不多看那一眼,他的小包袱就保住了。小包袱好好的,那他的玉盏也就好好的。
路过的大丫鬟红小棠见此,便瞪了守在他旁边的林小业一眼。
“林小业,你怎么给少爷吃那么多葡萄?”
林小业:“人家死囚犯死前都有大鸡腿吃呢,咱们少爷多吃几口葡萄,怎么了?”
黎玉书本来还想帮他辩解,说是自己要吃的,一听这话,忍不住坐起,伸脚给了他屁股一下。
“蠢货。”
“哎哟,少爷,我错了……”林小业抱头鼠窜。
黎玉书用几颗葡萄砸向他脑袋,乐了:“林小业,我踹的是你屁股,你抱头干嘛?怎么,你屁股长脑袋上?”
“嘿,可不就是嘛,”林小业放下手,轻轻扇了下自己的脸,认错道,“要不我怎么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呢。”
黎玉书:……
——
前两天,每到夜晚,黎玉书临睡前,心跳都特别快,出了不少虚汗。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那啥离魂症,也许今晚,或者明晚就要来了!
明月初升,黎玉书的房间早早点上了灯。
床头的帷幔还没放下来,他躺在床上,忽然觉得眼皮一下子变得好沉……
他回头一看,自己的身体正好好地躺在床上,眼睛闭着,跟睡着了没什么两样。
而红小棠几个丫鬟小厮,各自在安静地干着自己的活儿。
他吓了一跳,看看床上的身体,然后又上下看看透明的自己。
他真的离魂了?
这,就是他的魂?
他刚想飘到他们身边,看看他们能不能看得到自己,就忽然感觉这个没有重量的灵魂被什么东西猛地拉扯了下,然后他就在房间里消失了。
几瞬过后,黎玉书忽然出现在了皇宫里某个地方。
他的身体像被什么指引似的,慢慢往前方一个亮堂的宫殿门口飘去。
宫殿门口正上方的牌匾上,写着三个字:亲政殿。
殿前,两列护卫和太监正面无表情地守在一旁,面无表情。
四周,除了巡逻禁卫的脚步声,安安静静的。
这里是皇宫?
而且,他没记错的话,皇帝批奏折的地方,好像就是亲政殿?
咦,难道狗皇帝在里面?
黎玉书飘了过去。
见站在门口的那几人像是没见到他似的,黎玉书停了下来,看了他们几眼,而后才进了门,继续往里飘。
他穿过大厅,进了两道门,然后,一眼就看到了狗皇帝。
狗皇帝正坐在御案前,微微低着头,正用手里的朱砂笔写着什么,旁边有两个太监候着。
明亮的烛光照着他,将他冷硬的脸映得更锋利了几分。
黎玉书立刻就想起了那天他手持利剑,杀伐冷绝的动作,以及那锐利深沉的目光。
他差点就想转身逃跑了。
忽然,他见到傅冀停下了手中的笔,抬头,目光猛地投向了这边。
黎玉书一惊。
怎么,难道狗皇帝能看得到他?!
“陛下,怎么了?”徐太监立刻极有眼色问道。
就在此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伴随着刀剑声,有人大喊道:“刺客!有刺客!”
徐太监立刻吩咐道:“小贵子,快,出去看看情况。”
“是!”小贵子立刻跑出房间,在经过门口的时候,穿过了黎玉书的半个身体。
黎玉书双脚离地,飘在一旁,目光紧盯着傅冀。
“十天,终于来送死了。”傅冀收回目光,放下笔,冷笑一声。
不等小贵子回来汇报,他就给出了结论。
显然是对今晚的刺客等候已久了。
徐太监一听,便明白了。
他跟其他太监不同,知道皇帝十天前干了什么,此刻一听,便接道:“是,陛下说得对,这些余孽不自量力,该死。”
傅冀没有再说话,只坐在椅上,静候结果。
黎玉书拍了拍“胸口”。
吓死他了。
他还以为,刚刚狗皇帝看到他了。原来刚刚是狗皇帝察觉到了外面的异常。
他太紧张了,以致于方才下意识屏蔽了外面的动静,都没注意到这个。
门口的刀剑声越来越近。
小贵子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陛下,有个刺客好像往这边杀进来了。”
他话音刚落没几秒,果然,一个黑衣人飞跑了进来。
“傅冀!你个弑兄的畜生,枉为皇帝!”对方咬牙切齿地斥他一声后,举着剑,向他直奔而去。
徐太监拿着剑,刚要挡在傅冀面前,就被他直接推开了。
“滚到一边去。”
傅冀从案下一侧抽出另一把剑,直接迎了上去。
来人是已死废太子傅旭这派的最后一名强将何猛。自登基到十天前,傅冀已陆陆续续将傅旭这支意图篡位的力量铲除了大部分,然后又在十天前,亲自带人前去杀了他,彻底毁了他们这个异心党派的支柱。
今晚何猛带着残余的全部力量来皇宫刺杀皇帝,不过是最后的垂死挣扎而已。
黎玉书再一次目睹了狗皇帝的杀人现场。
再一次见识到了他惊人的武功。
似乎比十天前还要可怕。
几息之后,何猛便倒地不起了。
他捂着身上的伤口,目光震惊:“原、原来,你如此、深藏不露……你、你骗了……”
话还没说完,他便气尽了。
傅冀冷笑一声,将剑随意往地上一扔。
赶来的守卫和太监,跪了一地。
“滚出去。”傅冀沉声道。
“是,陛下。”
守卫立刻将何猛的尸体拖了出去,几个太监眼疾手快地收拾了地面,而其他人则劫后余生般地退出了房间。外面,也逐渐安静了下来。
黎玉书深深地“吸”了口气。
吓死人了。
这狗皇帝,实在太可怕了,被刺杀,能如此冷静应对,而杀了人后,还能若无其事地回到案前,继续做他的事。
跟上次一样,心态真硬。
黎玉书飘出了房间,在前厅呆了一会儿后,又出了亲政殿。
他本想“透透气”,继续平静一下心情,结果发现外面的血腥味,比里面可要重得多了。
也不知,今晚的刺客到底来了多少人。
此时地上已经没有尸体了。方才在里面年纪比较大的那个太监,正小声指挥着其他人泼水扫地,清洗痕迹。
黎玉书叹了一声,便继续往远飘。
但他只飘出了一段距离,便被一股无形的力往回拉。
啊,怎么回事?
他换了个方向,慢慢试探着飘远,很快也被拉回了……
终于,在不断的尝试后,他隐约明白了,他好像不能离亲政殿太远。
黎玉书:……
为什么呢?
为什么今晚他离魂,会来到皇宫,还不能离亲政殿太远?
他在外面呆了好一会儿,才带着一肚子问号,又飘回傅冀所在的房间了。
狗皇帝还在批奏折。
黎玉书站在门口,观察了他一会儿后,才小心翼翼地飘到了他身边。
只见狗皇帝在摊开的一本奏折上写了两行字:已阅,管好你自己。
字写得还挺好的。
笔走龙势,遒劲有力。
就是这回复,太直白了些,甚至还带着强烈警告的意思。也不知道那上奏的人,知道他的答复后,会不会吓得瑟瑟发抖。
狗皇帝将奏折扔到一旁后,那个叫作小贵子的太监立刻拿到另一张案上,摊放着,等墨水晾干再合上。
黎玉书好奇地飘过去看了眼。
“……自陛下登基,已去贰年。臣自知陛下心怀天下,善用决策,安定前朝,造福百姓。然,国之大事,不止于前朝与百姓,后宫亦甚重也!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亦不可一日无主……陛下当选妃立后,早日诞下龙子,稳固江山社稷……”
哦,原来是有个陈恕的人叫狗皇帝赶紧选妃,好生个龙子来稳固江山。
黎玉书抬头看了眼狗皇帝。
狗皇帝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批完奏折了,此时正靠着椅背,眼睛微眯。
黎玉书盯着他的脸,看了好几眼。
闭上眼睛的狗皇帝,好像没那么可怕了。
他忽然恶从胆边生,便冲着他嘲笑道:“狗皇帝,人家叫你快点选妃呢。你叫人家别多管闲事,是不是因为你不行啊?”
他刚已经在外面测试过了,他说话,那些太监守卫们是听不到的。
狗皇帝自然也一样。
果然,狗皇帝并没有任何反应。
黎玉书放心地飘回了他身边,伸手“戳”了他一下。
“喂,问你话呢,你是不是不行呀?”
狗皇帝跟个死狗一样,毫无知觉。
黎玉书积在心里十天的怨,瞬间直涌心头,仗着他听不到,便想着,干脆骂个淋漓尽致好了。
“狗皇帝,杀人不眨眼。”
“挖了你的狗眼。”
“摔破了师父给我的玉盏,害得我神魂不稳。”
“我要真的被你害死了,在九泉之下,也会等着你的!”
“这么好看的脸,怎么就长在了你身上呢?”
“刚刚你怎么就没被那刺客一剑捅死呢?可惜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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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温子慕望着窗外,忽然想起了三年前那个为救他而被撞死了的青年。
从少年家境突变落魄,到如今手握厚财,他自觉看透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但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愿意为救一个儿时的邻居而死。
一觉醒来,他回到了16岁。
刚下楼开门,他就看到了时年14岁,正被自己亲伯父指着鼻子辱骂的少年秦长星。
少年见他望来,似是很难堪,立刻低头走开了。
当天傍晚,隔壁又传来打骂声。
温子慕猛地撞开了隔壁的门,阴沉沉地望了眼秦长星的伯父母后,问秦长星:“你要跟我一起住吗?以后我养你。”
在多年的奋斗后,温子慕掌握了比上辈子更雄厚的财富。
而秦长星也有了不同的人生轨迹。这辈子,他不仅没有辍学,考上了重本,之后还在事业爱情上两开花了。
少年时的暗恋对象,如今成了他最亲密的爱人。
三十多岁时,秦长星已然是一家巨头公司的掌权人了。
少年的稚气与傲气早已脱去,秦长星眼里,多了份野心和强势。
但温子慕怀疑,自己被他这个小两岁的男友宠得越来越娇气了。
入秋微凉,秦长星温柔托着他白嫩的脚踝,要给他套袜子。
温子慕挣扎着笑道:“秦长星,你当我小孩呢?”
秦长星抓住他乱动的双脚,沉声道:“嗯,听话。”
我的小少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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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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