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百官上朝,便闻得昨晚发生了大事。
昨晚,有一批刺客杀入皇宫,最终多数被斩杀于亲政殿前。
徐太监一脸肃然地将事情说了一遍后,金鹰卫的左飞令管华出列,又道:“据昨晚剩余的活口供述,自陛下登基后,前废太子傅旭曾勾党结派,意图谋朝篡位,但不久前其幡然醒悟,打算上奏请罪,求得今上原谅。谁料,异党内部意见不一,导致他们互相残杀,部分贼党竟将前废太子杀死,意图以“今上弑兄”的借口,于昨晚杀入皇宫,谋害皇上,推翻皇室,动荡国基……”
管华面厉词严,百官不敢插言,内心纵有异心的,面上也装得诚惶诚恐。
等他讲完,多数官员们才纷纷表现出一副庆幸万分而又痛心疾首的模样。
“天佑陛下。”
“陛下金龙护体!”
“乱臣贼子,死有余辜!”
“……”
傅冀的目光一一从他们面上扫过,才叹息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朕决定不追究二哥的罪错,以亲王之礼厚葬之。至于残存异党,金鹰卫继续追查即可。”
“陛下圣明。”
“陛下仁厚!”
黎玉书一觉醒来,忽然感觉自己的身体清爽了些许,至少比前两日的状态要好些。
“少爷,您醒啦!”林小业喊道,“昨晚您睡那么早,我小声喊了您几次,您都没听见呢。”
黎玉书伸着懒腰的动作一顿。
昨晚的记忆瞬时回到脑中。
他昨晚离魂了,且魂魄飘到了皇宫里。
他记得很清楚,那并不是梦。
不一会儿,黎夫人便牵着七岁小女儿黎雪云的手,走了进来。
“玉书,听说你昨晚睡得很早,怎么回事?今天感觉如何了?”黎夫人眉间带着挥之不散的愁云。
黎玉书顿了顿,暂时并不想告诉她昨晚发生的事,免得她更担心。
“娘,我没事。可能是昨晚睡得早,我感觉今早身体好多了。”
“真的吗?”
“嗯,我甚至觉得,我今天还可以出去逛逛街呢。”
听他这么一说,黎夫人心情才稍稍好转些:“希望你师父早点有消息才好。”
说曹操,曹操的消息就到。
刚吃过早饭,黎玉书的大师姐卫晓道便带着天芯大师的消息到了黎府。
黎夫人抚着她的手,感激道:“卫晓道师父,太感谢您了。请问天芯大师如今何在?”
卫晓道轻轻拿开她的手,转了下自己右手上的拂尘,晃了下头说道:“黎施主,莫急。万物皆有则,道玄而无形,亦规而有律。此事甚急,此前我便运用我毕生所学之道,为黎师弟窥得师父一丝踪迹……”
黎夫人听得心里着急:“结果如何?”
黎玉书深知卫晓道的性情,见她如此,便知情况应当不会很糟。
他赶紧夸了句:“师姐神威,道法无边!”
卫晓道脸上这才露出了微笑:“师弟过奖。”
黎玉书无奈地将她拉到一旁,小声问:“师父找到了吗?”
“找到了。”
“在哪儿?”
“在祁逢山,跟一个俊大夫眉来眼去,正是打得火热的时候。”
“……那师父怎么说?”
“师父说,放心,今年你死不了。她现在没空,莫要去打扰她。”
黎玉书小小声:“……可是我昨晚已经出现离魂症状了。”
卫小道有些兴奋:“真的吗?感觉如何?好玩吗?是不是会飞来飞去?可不可以上别人的身?”
黎玉书:“……”
他扶了扶额:“谢谢您,师姐,您回白云寺去吧。这几天我让府里给山上送点烤羊肉和肥肠,让您和师兄贴贴秋膘。”
“学道之人不该贪图口腹之欲……”卫晓道摇了摇头。
“师父向佛,不也吃肉贪色吗?”黎玉书没有什么诚意地劝道。
卫晓道点点头:“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咱们白云寺一向如此,也不怪我。不过,师弟有心了,乖。”
“嗯嗯嗯。”黎玉书敷衍道,然后便派府里的人送她回山。
卫晓道一走,黎夫人便问黎玉书:“你师父什么时候回来?”
黎玉书:“师父暂时不回,她说不用太担心,让我等着她回来就好。”
“哦——”黎夫人拍了拍胸脯,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那就好,希望你师父早点回来,阿弥陀佛。”
黎玉书:唉。
师父靠谱,但又不靠谱。
谁知他心里的苦?
日昳,黎侍郎散值归来。
黎夫人将儿子转告的答复告知他。
黎侍郎听罢,沉默了一会儿,才唤黎玉书去他书房,将今日早朝发生的事告知他,着重告诉他,那废太子是被“异党”所杀。
“玉书,那日你在山脚下碰到的,恐怕正是废太子被陛下他们追杀的事。我儿,此事你日后万万不可再跟别人提一句。”
哦哦哦。
黎玉书听明白了。
原来那天的真相竟比他所知的还要可怕。
难怪昨夜那刺客对狗皇帝嚷嚷着什么“弑兄”的话。
他赶紧做了个用针缝嘴的动作,小小声道:“爹,我知道的,当时只有我认出来他,皇帝他不知道,小林子他们也都不知道的,过后我再敲打敲打他们。”
“嗯。”
其实说起这事来,黎侍郎对皇帝的心情也是挺复杂的。
他是君,他们是臣。
那天儿子带着破了的玉盏回来,小声告诉他原委时,他虽没像今天这样,琢磨出内里真相,但也被吓得胆战心惊。
即便儿子说,他当时没有表现出认出皇帝的样子,他们逃回来时,后头也没有人跟着。
但那天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决定,整晚都没敢闭上眼睛,生怕当夜就全部被灭口。
好在,时间已经过去十来天了,今早皇帝也已经将这事定性了,多半不会再对他们下手了。
黎侍郎在庆幸之余,又难免对皇帝生出一丝埋怨。
要是他没有使得儿子的玉盏被摔碎,那该多好。
虽然天芯大师是说让他们不必太担心,但事情在没解决前,始终还是个问题。
——
收到皇帝的传召,国师便早早进宫了。他本以为,皇帝是有什么要事找他,结果皇帝却只是让他
坐在一旁抄写道经,偶尔让太监给他上茶送点心。
国师:?
陛下怎么了?
难道让我进宫就为了这?就这?
夜色渐暗。
黎玉书的魂飘啊飘,又飘进了亲政殿。
唉,怎么今晚离魂后,又来到了皇宫呢?
一见到傅冀,他便想起了今天他爹回家告诉他的事,于是哈哈一笑:“嘿,狗皇帝,我知道你的秘密了!原来那天你带着黑衣人,是要杀你兄弟啊。您是真的狗呀!”
在家时,他跟他爹讨论得有多小心翼翼,那么此刻在皇宫里,他便讲得有多大声。
完全不用担惊受怕。
傅冀还是跟昨天一样,又在低头批奏折。
黎玉书飘到他身边,啧声道:“哟,可真是个勤劳的好皇帝呢。”
就在此时,他无意间转头一看,发现了坐在角落里抄写的国师。
咦,这是谁啊?
黎玉书飘了过去,看了一眼写字的人,和他手下抄写的内容。
“学道的?跟我师姐一样。”
他嘀咕了一声,又注意到了他手边的雪白点心,忍不住像昨晚那样,深深吸了一口。
好糯好软,奶香奶香的。
他喜欢。
原来他的魂,真的能“吃”得到东西啊!
黎玉书一高兴,便开始在整个亲政殿游荡,见到了好吃的,便这里吸一口,那里吸一口。
直到他不小心听到一个偷吃的小太监嘀咕了一句:“奇怪,怎么味道忽然变淡了呢?见鬼了!”
他被吓了一跳。
自己吸食物的时候,好像也是一口比一口淡。会不会,他“吃”的时候,也把食物的精华慢慢吸走了呢?
一旦有这个思考后,黎玉书便不敢再随意“吃”东西了。
“国师,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傅冀忽然开口道。
他已经确认了,国师看不见黎玉书的魂,也没有注意到今晚这里的异常之处。
国师听罢,终于松了口气:“是,陛下,那臣便先回了。”
临走出亲政殿时,他忍不住叹了一声。
许是皇帝自个儿批奏折,寂寞了?
黎玉书又飘回来了。
他飘到国师刚坐的那张椅上,背“靠”着墙,翘着两只脚丫,盯着傅冀的脸看。
好无聊啊。
他只能在这里飘来飘去,又不能飘得太远。这亲政殿的宫女太监他刚都看了几遍,有些腻了。
还是狗皇帝的脸耐看。
就是眼神吓人了点。
盯着傅冀看了一会儿后,黎玉书无聊得忍不住又跟他“搭话”。
“喂,狗皇帝,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师父说,虽然我的玉盏被你的人摔破了,但我暂时还死不了,今年还能继续蹦跶蹦跶呢。”
“你是不是很失望啊?”
“做皇帝有什么好的?天天晚上还要批奏折,累都累死了。”
“我跟你说,我虽然从小身体弱了些,每年都要在寺里住一段时间,但每天能混吃玩乐,赚赚小钱,过得可快活了,要不是你……哼哼。”
“对了,那天在山脚下,你怎么不杀了我?是不是看本少爷长得好看,就不太好意思杀我了?狗皇帝,你也是个颜控,对吧?”
“……”
傅冀忽然重重地拍了下桌子。
黎玉书被他突如其来的发作吓得一惊,整个魂都不小心扭变形了。
“小贵子,这朱砂给我再墨细一点!”
“是,陛下。”小贵子站在皇帝身边,战战兢兢地回道。
黎玉书拍了拍胸脯,怪道:“狗皇帝,好端端的,发什么脾气?吓死人了。”
傅冀:……
当晚,傅冀躺在龙床上,硬是睡不着觉。
徐德听见动静,也硬是不敢在外面的塌上闭眼。
半夜,等他终于不小心瞌睡过去后,皇帝忽然幽森森地把他叫了起来。
“徐德,他找死,我该弄死他。”
徐太监瞬间连睡意都飞走了,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
啊?
陛下说的是谁?
跟昨晚所说的,是同一个人吗?
他怎么不知道呢?
徐德慌了。
是不是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又发生了什么?
难道他真的失职了?
“陛下,那、那便弄死他吧。”
傅冀听罢,又道:“他说他以前每天都混吃玩乐,赚赚小钱,过得很是快活。”
“陛下……”
“徐德,你觉得我以前快活过吗?”
听到这,徐德有些心疼了:“陛下苦尽甘来,如今尊贵天下……”
傅冀沉默了。
半晌,他才又幽幽道:“他说得对,他确实长在朕的审美上了,朕暂时可以留着他的小命。”
啊,美人吗?
陛下到底是在说谁啊?
徐德:“陛下,请问您说的是谁啊?要不,奴才、奴才帮你把她给绑来……”
傅冀又不答话了。
徐德听到了他身体躺回床上的动静。
好久,黑夜中又传来皇帝的一声冷笑。
徐德忽然悲从中来,他从小照顾长大、可怜又英明的陛下,是不是精神不太好了?
然而,傅冀好得很,且很快便找到了整治他口中那个混账的机会。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