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下去……我一定去找你……”
是梦吗……
下一秒,楚容逍被推下高台,失重感席卷全身。他猛地坐起,抬眼看床头的手机,7:30。
楚容逍晃晃脑袋,趿拉着拖鞋走到卫生间洗漱。最近反复做同一个梦,梦中看不见人脸,只有一个男声在拼命地求自己活下去。楚容逍耸耸肩,伸了个懒腰,想着下班后找周阳唠唠,万一是冲撞不好的东西可就麻烦了。
想着,便出了门,开车上班去了。
农历七月十三,清城。
“哈……舒服!”
医院里,楚容逍灵魂出窍的那一刻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比熬了两个大夜加班,放假时睡到自然醒还要轻松,以至于他没忍住发出一声喟叹。
他飘在半空中看着躺在手术台上的自己——以第三视角看自己,这种感觉倒是很奇妙。手术台上的人像是睡着了,如果忽略身上插满的各种管子仪器的话。
想起来也蛋疼,午休之后正准备回公司上班,突然一个车祸打乱所有计划-比如还有两天的26岁生日。
他看见自己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周阳冲过来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握住他耷拉在床边的手。
护士急忙拉开他问:“你是他什么人?他家人呢?”
周阳哽咽了一声才回答道:“我是他朋友,我俩都是孤儿,没有家属。”
楚容逍飘过去想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但手却穿了过去。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哦原来我已经死了。
医生代替楚容逍完成了动作,拍了拍他的肩说:“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患者意识丧失……,就是俗称的植物人,可能醒不过来了。……”
周阳像被定在那里,医生后面的话在耳边变成嗡嗡声,不久才喃喃道:“那就,那就给他换个好点的病房吧,要单间的,他不喜欢太吵。”
半空中的楚容逍却松了一口气:原来没死,只是植物人,却又后知后觉的想到:难道植物人就好了吗?
他跟着周阳飘进了自己的病房里,又百无聊赖的飘了出去,走到门口又茫然了起来。
“卖瓜子嘞!卖刚烧过来的瓜子嘞!”一道吆喝声给楚容逍喊回神。
楚容逍搞不清状况,只能跟着吆喝声飘出去,阴间和阳间别无二致,一样的小商小贩,就是世界没有太多色彩,都是黑白的罢了。
“小伙子!小伙子!嘿!就说你呢!”楚容逍转过头,正好看见有个神采奕奕的老头向他招手,旁边放了几大袋瓜子。
楚容逍不确定的指了指自己:“您能看见我?”这是他车祸之后的第一句话。
“嘿,你这孩子,当然能啊,要不要尝尝叔的瓜子?嘿!保准跟你以前吃的一个味儿!你看啊,有五香的,原味的,红枣的……”
楚容逍飘到老头跟前然后落地,好奇地看了看摊上的瓜子,摊主见状直接抓一把瓜子递给他。
“小伙子,刚死的?”
不同于阳间打招呼的“吃了吗?”,阴间刚见面流行问“刚死吗?”
“差不多吧,但是我还没死,只是植物人,大爷你呢?”楚容逍接过老头给他的瓜子,也只是攥在手里,没敢嗑。
“唉,那也差不多了。”老头伸出手在楚容逍面前比划了个5,“差不多五天了吧,小伙子怎么称呼,我叫康起。”
“康起叔,我叫楚容逍,那咱们现在是……是什么情况?”
“我知道的也是听别人说的”康起直了直身 ,“你听说过人死后会在世间停留七天吧,七天一到,也就是人们俗称的头七,黑白无常就会过来抓咱们到地府报到,但是在这七天内可以干咱们生前……”
康起顿了顿,似乎在照顾楚容逍的接受能力,毕竟人刚死内心还是有点抗拒这个事实。
“咳,这七天可以做想做的,比如多看看亲人什么的,但是也只是想,实质性的东西还是做不了。”
反观楚容逍,露出一对虎牙没心没肺地呵呵笑,又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如果做事情的话用什么?纸币吗?”
楚容逍倒是很想给周阳托梦,干脆把他氧气罐拔了死了算了。
“听说过烧纸钱吧,就是阳间人害怕地下亲人过得不好烧的东西,纸钱嘛,会暂时存到地府银行,等到去地府就有人带你去找了,其他的小东西就会直接到你手上,比如这个……”
康起随手拿起面前的瓜子递给楚容逍。一接过,嚯,忒大的“假心瓜子”印在包装袋上。
康起在旁边嘿嘿一笑,“没办法,以前就喜欢嗑点瓜子,谁知道老婆子找个这瓜子给我烧过来了。”
“那晚上咱们住哪里?”
要说楚容逍的唯一的优点那就是“爱刨根问底”,碰见自己感兴趣的分分钟化身十万个为什么。
“嘶,坟头,一般人死立坟就是家。但是我听到个小道消息,”康起叔神神秘秘的拉过楚容逍在他的耳边悄声说道:
“我听说孟婆在黄泉路上新开了一个客栈,主要是你这个情况有点特殊,植物人嘛全凭你意志,但是你现在灵魂都出来了,醒来这种事,不好说。”
楚容逍皱着眉头,离他灵魂出窍将近五小时,这信息量太大炸的他原地发愣。
“那,那怎么办?”楚容逍抖着声问。
康起叔拍了拍他的肩,可能是同类,拍肩倒也没从肩上穿过去。
“这样吧,看咱爷俩投缘,去隔壁小摊吃碗面咱们边吃边唠?”
楚容逍忙不迭地点头随他去。
康起带着他来到医院旁的拉面小摊,坐下便大声吆喝道:“老刘!两碗拉面!”
楚容逍倒也新奇的看着小摊,要说是阴间,那这人也不少。
康起拿起桌上的酒杯给他倒水,“怎么样,这地儿还不错吧,我这几天差不多都在这里吃的,味道还行。”
楚容逍接过杯子道了声谢,“康起叔,这里怎么有……”他环顾一圈“有面馆?”
“你说哪里死人最多,不就是医院吗!那些出意外的最后不也得拉医院来。小伙子知道走阴吗?”康起伸手摸了支“利人”叼在嘴里,一面像楚容逍示意,“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楚容逍也拿过桌边的打火机殷勤地给康起点上了烟。
康起满足得吐了口烟:“嚯,这利人劲还挺大,走阴就是阳间的人到地府探事后在回到阳间,那个老板老刘”康起朝在厨房里忙活的秃头胖厨师努努嘴。
“他就是走阴人,人不错,在医院旁边开免费拉面店。医院一天死人不少,鬼魂也不少,别看这摊子小,打听消息填饱肚子都能从这搞。”
说着,老刘端着两碗拉面过来“来,两位,拉面好了。”
不同于阳间“用嘴吃”,阴间吃饭用鼻子闻就饱了。
老刘忙着招待其他客人,康起又点了一支烟。
“人死后会想起前世记忆,你想起来了吗?”
“前世?我还没有,我只记得这辈子的。”楚容逍认真回忆发现确实只记得这辈子的事情。
“哦,这样?那你的情况真有点特殊哦,等一会老刘忙完问问他吧。”
“那康起叔前世是做什么的?”楚容逍好奇地问。
康起摆了摆手道:“上辈子?在朝廷上混口饭吃的小卒,连康熙帝他老人家都没见到。”
那面,老刘也忙乎完正准备收摊,摘了围裙就走向楚容逍那桌。
老刘本名刘建荣,祖祖辈辈都是走阴差,传男不传女,在阳间玄学也是出名的一大家,凡是想找阴间的亲人唠一唠,都会先想到老刘家。
刘建荣也不客气,拿过康起的“利人”就点着了往嘴里递。
“小伙子,啥情况啊,没死透?”
楚容逍平常不大关注玄学,但单凭这句话就让他正襟危坐面对眼前的中年人。
“刘叔,现在是植物人,但不知怎么魂先飘出来了”
刘建荣皱了皱眉头,一旁的康起也忙跟他说:“他现在也没有上辈子记忆,我跟他说要不就先去孟婆开的客栈住去,万一自己在外面被孤魂野鬼……”
康起看见楚容逍一股责任感就油然而生,原因无他——他儿子跟楚容逍差不多大,一看见他就想起他儿子。
老刘呼的吐出一口烟,像是斟酌很久。
“小伙子,老康也跟你说我是干什么的了吧,你这个情况五个里挑不出半个,魂出来容易,回去难。按理来说魂魄出窍不到俩点就能想起上辈子的事儿,别说上辈子了,上上辈子用点心基本也能想出个大概。”老刘顿了一下,
“正常呢,死后七天黑白无常抓你去地府报道——但这是死透的情况下,像你这种,黑白无常想抓也抓不到你。你说你势单力薄的,万一遇见不好的鬼,轻则把你吃了形成厉鬼,重则让你投不了胎,那你说你闹不闹心。”
楚容逍听到这里已经是小脸煞白,手不经意摸着脖子上的红绳——那是他紧张时的动作。
“刘叔,那……那怎么办?”
“我的建议是你先去黄泉路那个客栈住一晚,想好了就抓紧找孟婆投胎,正好,你那边过奈何桥,医院里的你就死了。到时候黑白无常去那面抓你也一样。”
楚容逍一言不发。
“听说那客栈刚开业,估计住宿环境不能差。”刘建荣以为楚容逍嫌弃环境差,第一眼见到他,长得白净,估计心里也不大能接受。
楚容逍机械地点点头。
“但我丑话先说前头,这孟婆客栈可不是一般人能去的,我先给你个东西,你能解出来呢,你就是天选之人;解不出来没关系,给我面馆打打下手也行。”
刘建荣说罢,便起身取东西,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块玉。
楚容逍接过,玉是一半的,表面光滑,晶莹剔透。
“好,你先闭上眼睛,按……”
刘建荣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楚容逍在领口里掏出红绳,红绳的末端也挂着半块玉,楚容逍看了片刻,便拿起两块对准。
刘建荣屏息凝神地看着眼前,两块玉奇迹般地合上了,发出耀眼的光,而后光芒散去,静静的躺在楚容逍的胸前。
“……”楚容逍无辜地眨眨眼睛,心道,只是看着像,就想一起比划比划,不能让我赔钱吧。
“刘……刘叔?”
刘建荣似刚回过神,“啊……啊啊!你小子是天选之人啊,本来还有个问题来着,看来就是你了,在你前面有多少人失败了。”
楚容逍满头问号,刘建荣激动地从桌下翻找东西,边找嘴里还边念叨:“可太好了,盼星星盼月亮,无常大人安排的任务终于完成了!”
刘建荣画着地图,楚容逍无聊地东张西望,又和刘建荣闲聊起来。
“刘叔,您说这玉是干嘛的?”
“不知道,无常大人把它交给我,让我找人,以前都没有鬼成功,直到今天碰见你。对了,你身上的半块玉哪来的?”
楚容逍伸手摸着胸前的玉,答道“不知道,好像从小时候就一直戴着了。”
刘建荣把画好的地图递给他,“哦哦,没事,运气好的话碰见孟婆同僚你这种情况就简单的多了。”
“谢谢刘叔,您说的孟婆同僚是哪位?”
“这都小事,他好像叫柳定言,你这种情况估计他能帮上点忙。有些事我还是听我爷爷说的,他本领大着呢,但几百年前发生点事,不怎么出面了。不过这也都传闻,谁也没见过那位爷。”
刘建荣压低声音说:“传闻还说柳定言还有位同僚,和他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好’,估计是那个神官出事了,柳定言之后就很少出来了。”
楚容逍接过地图简单看一眼,道了声谢,无暇顾及刘建荣说的那位爷,就向客栈那个方向走。
有了地图,路就好走的多,刘建荣画给他的是近道,人多鬼少。灵魂出窍以后对时间很是模糊,楚容逍自己也没什么打算,干脆就按刘建荣说的做,早死早超生。
可走到最后,楚容逍累的几乎贴在地上爬,渐渐地周围树木稀少,烟雾缭绕,楚容逍意识到估计快到客栈了,也不管多累多烦,撒开腿就开跑。
果然,在远处看见一个二层小木屋,牌匾上写的“孟婆客栈”。本以为神官开的客栈会有多么威风,结果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小风一吹过,牌匾抖三抖。
楚容逍在门外做心理建设,一句“老婆婆您好,我想投胎,可以了解一下是什么流程吗?”在心里默念800遍,虽然话听着官方点,但不出岔子总归是好的。
说不紧张都是放屁,一个普通鬼见地府神官怎么可能不紧张。
楚容逍深吸一口气,推开门,正准备把在心里默念八百遍的话说出口,
“老……”
屋内的人听到声响转过头来,恰巧和楚容逍对视。门内哪是传说中鹤发童颜的孟婆,分明是个男的!男的!身着玄色袍衫便服,昏暗的光洋洋洒洒的落在他身上,衬得他皮肤有种病态的白,头发用竹簪束起,空气中流动着似有似无的桂花香。
没有意外那就是要出意外了,不知是累的大脑转不过弯,还是心里默念的“婆婆”变成了男人,楚容逍看着他发出内心深处的疑问:
“……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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