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安静了一瞬,只有楚容逍体内的尴尬因子在无声地呐喊:“阿西吧,毁灭吧。”
对面的人挑眉,一脸玩味地看着他。
“啊不是不是,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是孟婆,结果是男的,啊不是…”
越描越黑,楚容逍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睛,又睁开,直直地撞进面前人的眼睛里。颈间的红绳又在发热,却被楚容逍忽视过去。
“是好看的。”这是楚容逍的第一印象,对面的人站在光下,像神明,楚容逍庆幸自己在暗处,对面的人看不见他脸红,也因此大胆的观察他。眼睛尤其的好看,标准的丹凤眼,眼角的泪痣给他很深的印象,眼底情绪不明,激动又有些期待。
等会儿,期待?楚容逍自诩很会看眼色,可第一次见面的人怎么会有期待。
对面的人动了动,楚容逍也立马回过神,接着他刚才没说完的话:“您好,孟婆在吗,我想投胎,有些事情想问她。”
“她出去了,过几天才会回来,你先进来坐”对面的人说出第一句话。
“活下去……求求你活下去……”
对面人的声音和梦中重合,楚容逍站着发愣,回过神又摇摇头,哪有这么巧的事。
他强装镇定的坐在椅子上摆弄面前的小玩意。
两人相对无言。
楚容逍心里倒是一直煎熬,后悔刚才神志不清口误说出的那两个字,反观他,云淡风轻。不过也对,本来也不是人家尴尬的事。
如果老天能在人们初遇的时候播放背景音乐,那现在的bgm一定是《难忘今宵》。
楚容逍最害怕尴尬,平时还好,有周阳活跃气氛,但现在的话,十个周阳也够呛能拯救过来。不知是不是老天爷听到楚容逍内心的怒吼,身后的门发出“吱呀”一声。
“老板,温壶酒。”
楚容逍感激地回过头,现在的bgm一定换成了《听我说谢谢你》。
来者是个女生,穿着黑色冲锋衣,栗色的头发用簪子在脑后挽成一个髻,白皮红唇,看见楚容逍的那一刻脚步一顿,随后坐到楚容逍旁边的位置上。
“我最近新酿的桂花酒,尝尝,还顺利吗。”
“顺利的。”身旁的女子接过来慢慢的吹,后来像想起什么,不情不愿地喊了声:“爹。”
“什么?!爹?”一旁的楚容逍虽然听的云里雾里,但大为震撼,对面的男子看面相估计刚二十出头,怎么就有这么大的姑娘了。
楚容逍的目光在他俩身上打转。女子也是个闷葫芦性格,一时间,店里安静无比。
“我叫孟冬,他是柳定言。”最后还是孟冬打破宁静。
……
“孟婆的同僚,也是位神官,好像叫柳定言,有些事我还是听我爷爷说的,几百年前他发生点事,不怎么出面了。这也都传闻,谁也没见过那位爷。”
耳边突然响起刘建荣的声音,楚容逍一下不淡定了,猛地抬起头看向面前的男子。
“你是柳定言?
“是。”
“你是孟婆的同事?”
“……算是。”
算是,那就是。楚容逍像被雷劈了一样,焦虑地坐在位置上,他就是孟婆的同事,也是一位神官,第一次见面他就把神官亵渎了,为了防止自己在胡思乱想,他问孟冬:
“我是楚容逍,容易的容,逍遥的逍,你也是来投胎的?”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孟冬摇摇头道:“我知道你”
“你知道我?”
“知道,刚在阎王生死薄上看见你。”
“嗯?”
“好像被标记了什么符号”
“嗯嗯嗯???”
说完,孟冬便转过头喝桂花酒,许是神情太过正经,楚容逍被吓的一身鸡皮疙瘩-鬼也有鸡皮疙瘩吗?
来不及细想,又悄悄把凳子往外挪了几公分,拉开些距离。殊不知,对面的柳定言笑的肩膀直颤。
太过诡异的气氛,楚容逍呆不住,转头问柳定言:“柳神官,还有空房间吗,我想住一夜。”
“有,上楼左边第一个房间就是。”说罢,转头拿笔给墙角的纸人画上眼睛,低声对它们说:“把二楼房间打扫出来。”
楚容逍屏息凝神地看着纸人,纸人活了过来,肢体僵硬地上了二楼。
楚容逍猛地转身,问孟冬:“你看见了吗?”
“嗯。怎么了?”孟冬依然捧着那碗桂花酒。
楚容逍看着她习以为常的样子,也跟着静下心来,“那,那我先上楼了,不打扰二位神官了,明天见。”
说完,逃一般地上了二楼,还被台阶绊了一趔趄。
听到楼上关门声,柳定言才敢放声大笑。
“他认出你了?”孟冬奇怪的看着他。
“没有。”
“那你打算怎么办?”
“让他还债,这一世必须让他活下去。”
“什么?你的意思是说……”
柳定言擦了擦眼角,打断她:“是,就是你理解的意思。”
孟冬盯着他看一会,又妥协般地叹口气:“那我先通知老马,明天就去吗?”
柳定言点点头:“那俩孩子藏不住事,不用说了。”
“嗯。”说罢,便走出客栈,留下柳定言在那里发呆。
“来日方长,楚容逍。”
楚容逍在客栈里睡的格外香,也是这个月最安稳的一觉。下楼便看见柳定言靠着桌子在摆弄什么东西,今天他已经换回现代装,头发也变短了,听到声响回头看过来。
“咳,柳神官。”
“嗯。”柳定言还是那么的惜字如金。
又安静了。
“你想回去吗?”
坐在桌旁的楚容逍突然听见柳定言说话,打了个激灵,随后又思考起来。
“想,我有点没活够。”
这倒是实话,楚容逍不是自杀,而是出现意外,刚好青春大好年华,工作刚稳定。
柳定言点点头:“那就过来帮我工作吧。”
“啊?!”楚容逍震惊地看向摆弄符纸的柳定言,颈间的红绳又了热起来,楚容逍伸手摸着红绳。
“没事,你可以考虑考虑。”柳定言散漫的靠在桌边,耐心地等着他。
良久,楚容逍才出声:“好,我答应你。”
柳定言不动声色地弯了弯唇角,随手甩出张符纸,看着符纸移动的方向,拍了拍楚容逍道:“跟着符纸走。”
楚容逍忙不迭地点点头,又像是想起什么,扭捏地问柳定言:“柳神官,那……那咱们有五险一金吗?是双休吗?会加班吗?”说完,又小心翼翼的抬眼,满怀期待的看着他。
柳定言盯着他,给楚容逍看的浑身不自在,似乎废了很大劲才压下口中的脏话:“地府编制,你要的会尽量满足你,合同回去再签。还有,叫我名字就好。”
楚容逍这才满意地跟着符纸走。
符纸将他们引到荒山野岭处,才“嗤”的一声,自燃化为一堆灰烬。
楚容逍跟在柳定言身后,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柳……柳定言,咱们现在要干嘛?”
柳定言直直地看向前面,将食指压在唇边,又指了指远处。
楚容逍立刻就闭上了嘴,突然听到踩树枝的声音,还没等做出反应,就被柳定言拉到大树后。
树林里的鸟被惊的全都飞到半空中,正当楚容逍疑惑,就听见由远及近传来的唢呐声。他当即变了脸色,狠狠用手捂着自己的嘴,抬头去看柳定言,他正目不转睛地看向前方。
唢呐尖锐的声响划破寂静,声音在空旷的地方回荡着,高昂又急促的音调,像厉鬼的尖叫,令人不寒而栗。
迎亲队伍经过面前时,楚容逍壮着胆子看了一眼,惨白的满月挂在天空上,整个迎亲队伍都没有影子,中间的喜轿被笼上雾气,仿佛是从地上冒出的阴气,轿子四周挂着的红色绸带在风中飞舞,尽显诡异。抬轿的轿夫面无表情,在月光的衬托下显得苍白而僵硬,轿夫突然转头,浑浊的眼珠和楚容逍来个对视,楚容逍心一沉,还不等做反应,面前出现白皙的手挡住了视线,手腕还有股淡淡的木质香。
好熟悉……不同于香水,倒像是常年熏香的人散发出的味道。
没等细想,眼前的手便拿开了。迎亲队伍的结尾却有四个格格不入的人,孟冬面无表情的跟在后面,旁边有两个小男孩。
柳定言打了个手势,这三个人也脱离队伍,来到他俩身边。
“卧槽,这也太吓人了,我身边那个鬼叔都快把我给盯穿了。”先开口的是把头发染成红色的少年。他似乎也注意到楚容逍,便转头问柳定言:“老大,他是谁啊。”
“楚容逍。”柳定言从怀里又拿出几张符纸。
另一个少年大跨步走到楚容逍面前:“你好,我叫商云泽。今年19岁,就读于清城大学二年级唔……”身后的孟冬捂着他的嘴把他向后拖着,打断他的自我介绍。
“我叫刘子舟,出身于走阴刘家,我家祖祖辈辈都是走阴人,我也是。”红毛少年边说边甩头发,像一只骄傲的公鸡,昂首挺胸。自以为很酷,落在楚容逍眼里就是还在叛逆期的中二少年。
但刘家的走阴人的话……
“刘建荣是你亲戚?”
正准备再说点什么的刘子舟愣了一下,疑惑地问道“你认识我二叔?也是,没人不认识他。”
楚容逍心想:何止是认识,还吃过你二叔做过的面条呢。
旁边的柳定言开口问道:“你们到哪一步了?”
刘子舟才想起来,一面摸着心口,像是余惊未消:“这女鬼煞气太重了,我和小商本来以为就是普通的鬼,化完怨赶紧送到客栈投胎算了,结果……”
“结果马上结束的时候,不知道哪个村民说‘就算你死了,也要给你俩配阴婚’,直接给女鬼搞炸了,幸好冬姐来得早,要不我俩就回不来了。”商云泽接着刘子舟的话说,回想是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马上化怨的时候,有人说了这么句难听话?”孟冬皱着眉问。
“可是正常化怨成功都是按照鬼生前最美好的想法去推进的,这怎么可能呢?”刘子舟怎么想都没想明白。
“老大,现在怎么办?”商云泽小心翼翼地看向身后的柳定言,柳定言正靠在大树上,用手点着太阳穴,略有所思。
“跟着队伍继续走。”
说罢,走到楚容逍面前丢给他一个小物件:“给你防身用,别弄丢了。”
楚容逍接过,发现是一把小巧的桃木剑,表面泛着暗红的光泽,剑柄处缠绕着几圈红绳,和楚容逍脖子上的极为相似,顶端还刻着一个字,模模糊糊的像“楚”。
孟冬和柳定言走在最后面,孟冬把救下商云泽和刘子舟后在现场见到的棉线递给柳定言,他接过瞥了一眼,随手揣进兜里,似乎早有预料。
迎亲队在村口处便停了下来,白皙的手挑开喜轿的红帘子,新娘自己下了轿,随手扯下头上的红盖头,她面色惨白如雪,红唇挂着一抹诡异的笑。大红的喜服上绣着喜鹊和梅花,梅花翩然绽放。绣花鞋踏在布满青苔的石阶上,发出空洞的回响,她走到“徐府”门前,轻轻叩门。
每一声都叩在了众人的心上,他们屏住呼吸,不敢发出声响。远处的新娘突然回头,看向柳定言他们的藏身处,吓得刘子舟和商云泽抱团发抖,楚容逍心一下被提到嗓子眼,不过还好,新娘只是看了一眼便进入院中。
阴风吹过,楚容逍一激灵,这时他才发现,后背的衬衫早已被冷汗浸湿。柳定言也注意到,脱下大衣披到他身上。
刘子舟一屁股坐在地上,哭着说:“我的娘啊,这也太他妈的吓人了,刚才看我那一眼,我还以为要吃了我。”
只有柳定言若有所思:“你先说说这事怎么回事。”
商云泽深吸一口气,缓缓道:“那个新娘就是虞清淑,虞家千金,本到了婚配年龄,虞老爷子定下的是徐川柏,主要是虞家近几年没落了,两家是世交,念及旧情应该会帮衬点。结果虞清淑心有所属,喜欢打铁匠家的姜毅之,俩人一合计就要逃婚,结果被虞老爷子发现了,本来要给虞清淑浸猪笼,结果……”
“结果姜毅之又磕头又下跪,最后自己跳水殉情了,奇怪的是徐川柏之后迷迷糊糊到最后重病卧床不起,徐家就想继续婚约给少爷冲洗喜,万一就好了呢,但就在成婚当天虞清淑也死了。这些还是我俩冒着危险跟村民打听出来的,然后就成这样了。我看徐家人也是疯子,谁会想到在七月半结婚。”商云泽边说边擦脑门上的汗。
“那她现在要干嘛?”楚容逍也没想明白。
“屠村。”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