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寒的利爪刺入血肉的时候,祁寒秋自无边的黑暗中醒来,又旋即被切齿的剧痛模糊了视线。
冷汗像是溪流一般划过他苍白的脸,无声汇入身下那摊血污中。鼻间除了浓厚的血腥味,还萦绕着许多陈旧的腐骨尸臭,两厢冲击令人作呕。
勉强在剧痛里维持数息清醒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正伏倒在一块坚硬石台上,四肢和丹田依旧被寒冰困锁着,使不上一点劲儿。
“咦?”背脊血肉里的尖刺停了停,旋即有一道略显陌生的嗓音在后方响起,像是在讶异他竟还能保持清醒。
“阿檀,你的宝贝徒弟醒了。”那声音旋即又开口,带着一股兴味盎然的语调,叫祁寒秋一瞬间便想起了此人是谁。
魔宗的荼溟——祁寒秋曾在宗派下发的玉简中见过此魔残害正道修士的影声。传闻其人阴鹜狠毒,做事任意妄为。那双魔功祭炼的利爪,不知犯下过多少杀孽。
而此刻这爪子正用最尖锐的部分慢条斯理地剖开祁寒秋的背肌,好似在做什么极为悠闲的活计。
“你明知我已将他逐出师门。”
熟悉的嗓音依旧像是浸着冰,祁寒秋忍着剧痛侧过头,自凌乱的发间看到一袭白衣的白檀正淡漠地看着这一切。
原来这魔头所谓的“阿檀”,正是祁寒秋的师尊白檀!
是了,此人一贯是如此。他想起之前师尊也是端着这幅缥缈冰洁之相,在整个玄清宗面前给他扣上勾结邪魔、残害同门的罪名。
滔天的恨意自祁寒秋浸了血的眸中迸射而出,竟是好似连背上的痛楚也被分走了注意。
像是察觉到他的注视,面色清冷的白檀投来目光,却只透着不耐。
背脊上的那只魔爪忽而停下了动作,他余光看见高大诡异的身影无声贴近白檀,正用收起甲片的左手触碰对方面颊。白檀拧眉躲了躲,却不及那荼溟下手更快,被一把箍住了下颚,旋即便是个极深的吻。
祁寒秋闭上眼,背后的痛楚和恨意在胸腔翻涌——若论勾结邪魔,谁能比他这“好师尊”做得透彻。虽不知他们还欲对他做些什么,可坐以待毙不是他的性格,又或者说事到如今,他也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体内那颗金丹被捆缚得极牢,经脉里蕴藏的灵气早就在先前的痛楚中多数散溢。唯有识海深处的神念还残留些许力量,这力量直接对上白檀和荼溟这两个元婴期修士,无非是螳臂当车。
可即便是弱小如螳螂,他也想让这车翻到沟里去!
祁寒秋摒弃掉杂念、沉入识海,将那股苦修得来的神念搓凝成极细的无数根丝线,自百会而入,串起那些受损的经络。
残存的灵气不足,那便用神魂顶上……他垂着头,感受着躯体里比先前荼溟剖骨更为猛烈的痛楚。那股灵魂上的战栗,远比血肉的破碎更为让人疯狂。
可祁寒秋还是那般伏在石台上一动不动,除了微微颤动的身躯,竟像是已然昏睡了过去。
那头亲热过后的白檀已不复先前模样,失了不可亵渎的气质,面露春色地依偎在荼溟颈侧。后者饶有余兴地挑起怀中人的一抹发尾:“你也知道我见不得你看旁人……还故意躲我,莫不是真舍不得这个徒弟了。”
“你那手脏。”白檀言简意赅地几个字,倒叫荼溟轻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他好心情地松开手走回石台边,语气森然,“那我就下手快些,免得阿檀等急了。”
话音刚落,那只阴狠的魔爪再度刺下,从暴露的创口里一把抓住了祁寒秋的脊骨,像是要生生抽出!
滔天的剧痛里,一直沉默的祁寒秋猛然睁开了血眸。那些顺着经脉潜入丹田的神念在两息之前堪堪集合,又注入被白檀施法冻结的金丹中!
只是瞬间,断裂的脊骨在荼溟眼前炸开,骨节撞击与血肉飞溅的声响里,自爆金丹的威能将他与一旁的白檀震得躯壳碎裂、神魂动荡。
祁寒秋好像已然失去了对一切的感知能力,只有那股极致的恨意裹挟着破烂如缕的神魂,消失在这间石室里。
*
“城主府的诸位,请到这边来登记!”
模模糊糊的一声吆喝,自远而近,叫身形单薄的布衣少年猛地眨了眨眼。
他如墨般的眼瞳里前一瞬还藏着极深的恨意,须臾间消散不见,又嵌入了一抹难掩的喜色。
排在他前头的同龄人一个接一个地上前登记了年纪、修为和灵根,轮到他时,许是难得见到布衣难掩的好颜色,负责刻录木牌的中年人多打量了少年两眼,才道:“姓名?”
少年朝他行了礼,面色淡定:“晚辈祁寒秋,年十六,金灵根练气大圆满。”
执笔人略显诧异地顿了顿,倒是没再多问,只是刻录完递过木牌的时候,说了句“请”。
祁寒秋双手接过,略一点头便退开了。又跟着身边的人走了几步,他这才摩挲着手中的木牌,深深吐出一口气。
他竟真的回来了……回到了他十六岁踏入登仙台的那天。
上辈子,祁寒秋在登仙台上最终被玄清宗的覆雪真君选中,成为众人艳羡不已的元婴真传。可最后,也正是因此叫他狠下心,以自爆金丹之决绝,不叫那位师尊好过。
本以为自此神魂消散不入轮回,却不想他自虚空中发现了一本奇书——又或者说,它才是这个世界的真相。
原来此方世界竟是出自这本名为《穿成清冷师尊后我成了万人迷》的古怪话本。其中许多词汇祁寒秋并不十分确定其含义,但此书中的“我”却极为明显,正是他前世的师尊白檀。
书中的白檀自称来自异世,落入此地认出是某本略有耳闻的修仙小说,可惜并不记得原主角的名讳,于是只依照着大致剧情,四处结交样貌出众的优质男修。最后阴差阳错,成为了修仙界里的万人迷,与男修们过上了大被同眠的日子。
而祁寒秋在这话本里,只是白檀最初收的一个弟子,被其判断为“平平无奇”后,便彻底沦为边缘配角。最终被白檀的相好魔宗荼溟发现其可能是灵宝转世后,剥皮拆骨制成了混沌灵剑送予主角。
也正是读到这里,祁寒秋这才知晓前世为何会遭遇那些经历……原来是他在那群人眼里只算得上一柄剑。
剑,自然谈不上尊重和情义,无非是好用与否。
只是既然这一切已然从头再来,他便绝不会再给所谓的主角机会——做配角可不够,做个反派倒是乐意至极。
*
收拾好思绪时,这登仙台上也已熙熙攘攘。
祁寒秋还记得,这里便是四洲各国首府城内都会修建的登仙台,是用来给修仙界那些宗门招收凡人境弟子用的。
每十年启用一次,唯有骨龄十八以下、已然练气入体、灵根不多于三系的少男少女,才能入内进行选拔。
获得甲等的佼佼者,便可有被几大宗门金丹真人收为亲传弟子的机会。而乙、丙等级的,则会有内、外门弟子的可能。若是最次的丁等,则只能继续留在这凡人境,做一个无门无派的练气修士。
“喂,等下敢不敢比一比?”一个略显聒噪的声音打断了祁寒秋回忆的思绪,侧目而视,只见一华服少年正一脸不忿的看着他。
祁寒秋从记忆深处翻出了此人,乃是同他一起在城主府修行的弟子,似乎是叫汤肖。
城主府每过三年都会在菜市口摆上测灵根的摊位,以收罗有修仙资质的孩童入府。待到这些孩童经过登仙台正式进入修仙界,便是指间漏点也足以让城主府所获颇丰。
三年前祁寒秋便是在城主府踏入练气的,这个汤肖同他年龄相仿,因此每次考核都会因为输给祁寒秋而不忿。如今登仙台的比试,大约也是最后一次。
前世祁寒秋就对此人的挑衅并不在意,重来一回,他更是没有半点少年心性,只当其不存在。
“你个穷酸鬼装什么清高!”汤肖没有得到回应,气势更是嚣张,本欲上前推他一把,却被身后的小弟拽住了——这才想起来登仙台非擂台比试时不可争斗。
见祁寒秋转身便走,汤肖顿时又张嘴喊道:“胆小鬼!跟你那个早死的爹一样窝囊!”
祁寒秋的脚步顿住,一双剑眉下的眸子带着狠意盯向他,后者却犹未过瘾:“我哪句说错了?”
他已然不记得上辈子自己有没有听过这种话,但两世算来,他从不与人争执、一心向道,即便如此不依旧是落得那个下场吗?
而这种平时仗着贵族和练气修士身份,在城中作威作福的小人,又是否恣意妄为的比他活得长久?
那他坚持的一切又有什么意思?又或者说,已是重来的机会,他为何还要一忍再忍?
祁寒秋只觉得识海中有什么在微微震荡,旋即默念清心诀压了下去……刚才一瞬间,本就支离破碎的神魂竟是生出了心魔般的妄念。
也是,即便他藏得再好,梗死产生的恨意和不甘仍旧是几乎摧毁了他的道心。
修仙一道无非是修身修心,如果他没办法疏散这股郁结之气,那么不等向那书中的主角团复仇,在进阶天雷里他就会被心魔反噬而死。
若要破局,首先他便要除了这口恶气。
“你若想比也简单,”祁寒秋走回到汤肖的面前,星眸酿着点点寒意,“定下生死契,我们就在擂台上见真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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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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