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怀山的喜欢,就如同谷泉泠的一样,在对方眼里都无所遁形。谷泉泠在某日无师自通地发现,他看自己的眼神里,埋着许多细小的钩,就像是想让她溺入其中。
断掉联系的那两个月,她以为自己从那些会让人失去理智的暧昧里逃脱。可葛怀山没让这种错觉持续太久,重新联系谷泉泠后,即便未曾见面,他字里行间也都带着难以忽视的细细钩索。
谷泉泠一边劝自己,和葛怀山在一起绝不是件轻松的事,一边主动咬钩。
漫长的暑热过后,他们又赏过月夜桂花和枫染山林……谷泉泠记不起那时的景致,因为他们不过是在用蹩脚的借口,来掩饰真正的目的:他们想见面。
他们想见面。
于是就见面了。
谷泉泠咬着钩子,每见一次面,就抛下一点对未来“可能”会遇见的困难的忧虑……不过寥寥几次,她就发现,分明是轻松的。
和葛怀山在一起,分明是件轻松的、会让人感到快乐的事。
在一起的第七天,葛怀山邀请谷泉泠共同迎接每一个新年。谷泉泠握住他的手后,他贴近谷泉泠,用灼热的视线与她对视,他触碰着谷泉泠的唇畔,感受指腹的柔软。
葛怀山不再询问,而是缓慢地摩挲,谷泉泠就吻在他的指尖,传达“可以”的信号。
他们想接吻,于是就接吻。
不浅尝辄止,不管在一起几天。
——如果想做的事能压过所有顾虑并带来快乐,那为什么不去做?
葛怀山生日那天,谷泉泠没让他把“在一起”说出口,的确是因为那一天应该是独属于葛怀山的……同时也是因为,她仍然存有最后一点犹疑。
那点犹疑甚至没等到葛怀山的生日结束,就被谷泉泠自己抹除。既然在一起是当下最想做、最能让她轻松的决定,那为什么不去做?
谷泉泠的取舍在这样的反问里达成了,之后,她以同样的方式做出新的决定,也得到了她认可的好的结果。
她想让葛怀山好好过一个七夕,决定隐瞒被撒在门口的照片。于是葛怀山与她过的第一个七夕,的确感到快乐并且满足。
她又想让葛怀山在新的剧组一切顺利、不要平白担心,决定粉饰深夜的骚扰电话。于是《红色窗帘》剧组果然有出乎预料的惊喜,连葛怀山也说:“很久没演得这么过瘾。”
那张“七窍流血”的照片,也是在《红色窗帘》拍摄期间收到的,谷泉泠同样决定隐瞒。
彼时恰逢葛怀山遇上难熬的大戏,每天收工很晚。
谷泉泠闭上眼后,总会想起那张照片,迟迟无法入睡,她索性就等葛怀山收工——本意是陪伴葛怀山,可电话打过去,听着他疲惫却畅快的声音,谷泉泠就安了心,没几分钟就沉入梦乡。
第二天葛怀山一切顺利,他对谷泉泠说:“还好有你在。”
谷泉泠却在想,还好有葛怀山在……还好没对他说。
葛怀山的顺利与她全无关系,可如果说起那张照片,他无论如何也顺利不了了。
这种种不知道能否称为因果的事,让谷泉泠在那一年从没后悔过自己的决定。
她或许因为被窥伺、被骚扰而害怕过,却更清楚地看到“隐瞒”带来的好处。她并不觉得自己牺牲了什么,并不觉得自己受到多大伤害……甚至,他们对彼此的喜欢在日渐增长,自己也获得了更多“勇气”。
在谷泉泠看来,那的确是勇气。因为此后,她对那些恶意的“害怕”一直在减少,直至消失。
一些不再害怕的恶意,又有什么不能忍受的呢?
谷泉泠被这样的念头蒙蔽,以为除此以外,再没什么可以阻拦他们相爱。
直到冬天来临,直到她真的听见葛怀山说“爱”。
《冬至》的导演认为,演员得从大情绪里进状态,一开机,就雷厉风行安排了好几场重头戏。
谷泉泠不适应,就像不适应《月满西楼》的围读。
《冬至》剧组的所有人,也像《月满西楼》一样,愿意给予谷泉泠帮助。可她知道,《冬至》绝不是靠着大家的帮助就能应付过去的,她得自己扛住。
在此之前,谷泉泠待过不少拍摄紧凑的剧组,可以那时候的戏份,最多不过熬两三天也就结束了。《冬至》不行,谷泉泠是主演,其他人拍得多,她只会更多。
谷泉泠最担心的却还不是这点,她最担心的是自己的体质。
谷泉泠从没在冬天进行过这样的高压拍摄。
她拿出了此前从未有过的谨慎去预防,感冒却依然如期而至。
为了不让感冒演变成发烧,谷泉泠早早喝药、及时保暖,她从没如此主动地去做这两件事。
好在发现得早,没两天谷泉泠就不再咳嗽,剧组甚至没人发现她感冒过——偏偏葛怀山隔着手机看了出来。
不过谷泉泠这次的确安分,没掉以轻心,葛怀山的眉头才皱起来就舒展开。
“都是你教得好。”谷泉泠捧着热茶,水汽蒸腾出来,她的面孔隐在水汽之后,时隐时现。
葛怀山颇无奈地看着她,倒是相当利落地认下夸奖。
去年谷泉泠对待感冒的态度,实在可以说得上是让人火大。药是永远不会想起来喝的,工作起来就觉得自己生龙活虎、不药而愈。
在一起前,葛怀山无数次被她的坚韧和“轻描淡写”吸引,在一起没一个月就因此吃了苦头。
也正是因为才在一起,他气谷泉泠不把生病当回事,又实在做不到语气生硬地去“指责”。
往往是谷泉泠一个主动的拥抱,他就只剩一句“算了,反正我在”,然后说些不指望她能听进去的预防感冒的“小妙招”。
没想到她不但记住了自己絮絮叨叨的那些话,还付诸了实践。
这让葛怀山心情愉悦。
愉悦的结果是……葛怀山临时起意,从丰江赶去仁平。他在影视城转了几圈,在众多“怎么想起来看我”的疑问里笑而不语。
当然是为了不让真正想要看望的人被发现。
花了大半天时间,葛怀山才到谷泉泠剧组附近……临时起意的后果是,在这大半天后,他又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等到谷泉泠的回电。
隔着手机,谷泉泠都能听到他语气里的惆怅:“我把认识的、在仁平影视城拍戏的人都找遍了,结果要见的人压根就见不到。”
明知葛怀山是故意逗她,谷泉泠还是心急起来,“这场戏导演一直不满意……你在哪里?”
还好这是最后一场,谷泉泠看一眼天边,晚霞都快结束。
她握着手机,衣服拉链都没来得及扯到头就往外走。听了葛怀山的回答,谷泉泠想起有条近道,当即毫不犹豫往那边去。
近道是条很窄的巷子,多人不好通行,因为偏僻又没有灯光,独自一人时她一般也不会选择这里。
现在却不顾那么多了,谷泉泠低头看着路,边走边回答葛怀山:“我就来。”
“拉链拉好。”葛怀山声音听着似乎有点不太高兴。
谷泉泠以为他是猜到的,也没当回事,心里只想着快点见到人,嘴上应下,手却没动作。
“泠泠,抬头。”谷泉泠没来得及品味他话里的意思,下意识照做……葛怀山站在狭窄的小道,举着手机看她。
谷泉泠想跑起来,奈何这条路实在没法让她实现愿望,她只好快步走向葛怀山。
“你怎么知道我会走这里?”谷泉泠很惊喜,她打算拥抱葛怀山。
葛怀山抵住她的肩膀,没让人抱,“我还知道你不好好穿衣服。”
他把羽绒服的拉链一直拉到谷泉泠下巴,才把人揽到怀里,“才夸过你就原形毕露。”
“再也不会了。”谷泉泠认真保证完,还在执着上个问题,“所以你怎么知道我会走这里?”
“因为你想快点见到我。”葛怀山知道她保证诚恳是一回事,下次急起来忘记又是另一回事,但此刻思念压过其他一切,他单手捧起谷泉泠的脸颊,“就像我想快点见到你一样。”
说完葛怀山就不再等待,有些急切地咬住她的下唇,带点惩罚意味,用了力气。
谷泉泠被咬地有些痛,推他,含糊地说:“别,感冒……”
葛怀山轻而易举按住她的手,顺势将其放进自己口袋。他趁着谷泉泠讲话,直接闯入那片温热的口腔,不给她任何后退的机会。谷泉泠的拒绝仅仅维持了那么几秒,就被带着跟上他的节奏,她脸上的红晕也不知道是因何而起,总之,就连葛怀山离开后也久久不散。
“一会儿没看住就感冒。”葛怀山说完这话,似乎是觉得不解气,又去而复返,这次谷泉泠没再推他,反倒十分配合。于是原本打算亲一下就离开的人又改了主意,直到她有些呼吸不过来才把人放开。
他让谷泉泠走在前面,自己在后面给她照明,“走路不抬头的习惯也没改。”
谷泉泠又开始保证,葛怀山丝毫不信。
到巷子口,他让谷泉泠先去酒店,自己很快就到。
谷泉泠就倒退着走,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因为才见面就要短暂分开而产生的低落。
葛怀山心念一动,忽然问她:“不如我们公开?”
谷泉泠脚步停了,有些惊讶地望着他。
葛怀山也知道自己提的突然,就笑笑揭过这个话题,“我十分钟就到,你好好走路。”
“……好。”谷泉泠顺着他的话答,她走出这条巷子,没再看葛怀山的表情……是失望吗,还是早有预料?
谷泉泠有些不敢去深想葛怀山的问题,也许他只是随口一提,可自己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没有想过这件事。葛怀山提出这个问题后,她才惊觉,原来他们已经一起走过一年。
一年究竟算长算短呢,这样一个时间段,考虑公开的问题是否合适?
那些骚扰……究竟是为什么会发生?如果与葛怀山恋爱的不是她,而是一个同样知名的女演员,它们还会存在吗?
如果分手……谷泉泠因这个念头打了个颤,他们之间没存在任何问题,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真的没有任何问题吗,自己的欺骗不正是最大的问题?
谷泉泠差点被这些乱糟糟的想法魇住,还好葛怀山的电话及时,她赶紧让自己打住,告诫自己不要陷入自怨自艾的怪圈。
做了决定就不要后悔。开门前谷泉泠又在心里重复一遍,随即毫无异样地迎接了葛怀山。
那晚他们也没再提及公开的事,葛怀山凌晨就要返回丰江,没人希望这次短暂的会面以不愉快结尾。
或许那时葛怀山就已经意识到谷泉泠会拒绝,所以才不让话题继续。
而谷泉泠也明白,这种预感,会让他短时间内不再提出公开……如果后来她没有因发烧住院,事情极大概率就会这样发展。
可哪有那么多如果呢?
谁也没想到葛怀山的随口一提,会成为他们第一次争吵的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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