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到中午,便到了余家,不得不说元恒的宝马表现力确实不俗。自入了桂州城里杭宁就露出了眼睛,细细观察起了桂州的模样。这还是她第一次来,桂州是广南西路路治,经济自是繁荣,然而最负盛名的自然还是城郊极好的景致。城内虽不大,却也比柳州气派热闹许多。风土人情看起来跟柳州无异,这里应是贵人更多一些,路治的气息也有一种稳稳的阳气。对,就是贵气的感觉,杭宁心想,这一行来沾沾贵气也不亏。
自南大门入城后便一路向北,应是在靠近内城的北门,就是余宅了。余宅门前是院墙更高的一家大户,前后左右横竖看起来南面都有点不够明敞,阻碍了阳气进门。余老爷也算个高官了,但这宅子看着却平平无奇并不讨喜,甚至风水还有点差,杭宁在心里说。
杭宁叫元恒带着她绕了余家两圈便大概知道了问题所在。二人从角门进到院子,元恒带她到一处闲置空屋刚刚坐下倒上一杯茶水,余驰这个老六就撞进来了。
“宁仙姐姐!”老六冒着虎气唤了一声,声音还是那个熟悉的声音,却混入了浓重的鼻音和沙哑的嗓音。杭宁被惊到呛了茶水,老六一向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如今这状态杭宁还是第一次见。“我祖母病的不省人事,没人能救得了了只有靠你了,你是神仙下凡肯定有办法的是不是?”近看老六蓬头垢面,倒像是他亲自风尘仆仆把杭宁接来的。老六又要开口,元恒先一步拦了他:“杭姑娘先要歇歇吃口饭,我们出去准备一些她要的东西。”元恒留下一个女使,叫她好生照顾杭宁,便拉着老六出去了。
一会儿,又有人送来热水和一些梳洗用品,杭宁换上了女使衣服,梳洗好,午饭也送来了。
“安排的还算周到。”杭宁笑眯眯的对女使点点头说道。这些想必是老六那表兄安排的,老六可没有这个脑子。她来的匆忙,刚刚也没有倒出功夫正眼瞧一下这位表兄,竟然有点想不起来这人长啥样了。
吃饱就困是她的专长,这会儿摸着床沿就倒下了,一闭眼睛脑袋就放空了魂儿又飞走了。迷迷糊糊好像有两股精光要把她刺穿,一睁眼,对面坐着的人甚是面熟,眼神像是成精了一般,有点让人不大敢跟他对视。杭宁瞬间清醒过来,这是老六他表兄元恒。旁边站着的老六搓着手,看到杭宁醒来忙抢着说话:“宁仙姐姐你可醒了!”杭宁嘴上嗯嗯的回复着,回过神来对着眼睛怪说:“我要的准备好了么?”
那人点点头,伸手指了指书桌。杭宁起身问道:“老太太怎么病的?”“前几日院子池塘边散步脚滑落水了,救上来就一直昏迷未醒过。”杭宁心中一惊,今年是子年,现在是子月,余家又是住在城北门,偏偏又是落水了,这不是子水冲了禄身么。
再翻看一下老太太的生辰八字,今年冬天果然有一劫。杭宁想起之前在一些杂文异志上读过,人的命中的劫数多是逃不过的,但大小严重程度却是可以调解的,用换方位、布风水物、甚至以他法取代都是化解的办法。如今老太太已经半只脚迈在劫里了,寻常法子当是难发挥作用,这得要多管齐下了。
“我的法子听起来或许有些荒唐,能不能起作用我也拿不准,过了这一遭老太太至少还有十年康健,你们要不要照做需自己拿主意。”杭宁开口道。看情况似有一线生机,并非死局,不过还是先不要把话说的过满。
“姑娘请说。”元恒言语恳切,面色很是认真。
“这个宅子位置不太好,要换去南边的,城外的也可,宅前南边最好有一片宽敞的地方,前面不能有高于房子的遮挡物,周围不要近水,院子里不可以有枯树,房间里昼夜都要点满蜡烛,尽量少有金属物件,老太太衣物床褥换成红色或者土黄色……哦差点忘了伺候的人要生肖月份日子时辰都是午未戌生人,名字带水、子的不要。”杭宁想了想,又说:“算算日子熬过这两三天人醒了就算过了这关,如果不行我也没有办法了。”
“听起来不难办,”元恒可能觉得这些个要求比他想象中的正常多了,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仪式,便爽气应允了,“我们准备一下晚上就出发,劳烦杭姑娘同去吧。”
杭宁点点头,这下空出精力细细观察了一下这个把她抓来的眼睛怪。眉眼英朗,中午应是梳洗过,比早上时看着干净清爽许多,整个人透着一种追求严丝合缝的线条拉扯感,对,有种头发扎紧了头皮痛的感觉。个头很高,腰背挺的板正,一看就是个练家子,哎相学书上说,这种的,就是天生的武贵之相,不过也都是书上说的,实际上她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
“那我先去安排了,晚些来接姑娘一起前去。”眼睛怪行了个礼便出去了。
“宁仙我就知道你靠得住!”这下终于轮到余老六说话了,在他这个表兄身边,老六就像个跟班儿小厮,气质矮人一截儿,主人一离开,小狗就忍不住开始汪汪汪了。
“你可给我闭嘴吧你,惹多大的事情给我。”杭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今年没见余驰来柳州听学,想着不用见这个憨憨可以养养眼睛,没成想今天一遭翻得白眼就够累坏了眼睛了,还有那个眼睛怪,虽然表面上客客气气,但早上初见时脸黑的跟阎罗殿打手的似的,把人抓来就跟索命似的,吓死个人。
“不是跟你说不能跟人透漏我的事情嘛,你以后不想再科举了是哇?大嘴巴跟破庙的窗户纸似的,什么风都往里漏!再说你祖母这是病重,自是应该由郎中来负责的,我算是什么东西被偷偷摸摸拉来处理这么大的事情!你家家长肯定都不知道的吧?算了,反正我那个法子你们也不一定办得到,你们也折腾一天尽了孝心了,我就当给自己积德了。”杭宁有些无语,她研习玄卜只是暗搓搓搞点儿小爱好,偶然拿余老六试试手,就被这憨子盯上了。
“你放心,我表兄不是外人,他虽不喜这些巫蛊玄术的东西,肯定也不会跟别人说的。这次是被我闹的才去请你过来,我就知道你肯定有些突破常理的法子,横竖祖母半只脚已经在鬼门关里了,又出不了更大的乱子,你肯来我就已经感恩至极了!”老六说到情绪有些激动,又红了眼眶,虽然这人平素为人处事冒着傻气,但真情流露的时候也不免让人心软。
“唉罢了罢了,你这就是情感绑架,你可给我闭嘴吧你,谁是你姐姐,大男人黏黏糊糊的,快给我出去,谁要跟你共处一室。”杭宁说着就把老六往门外推,管他是不是还有一肚子衷肠要诉说给她听,刚刚行卜术用了脑子有些累了,这会儿又要放空,赶紧躺下歇着。
酉时用了晚膳,刚刚放下筷子元恒便进来了,示意她随他们出门。又是偷偷摸摸从角门出去,上了车发现老太太竟然也在,随行不见余家的其他人,只有元恒和两个亲随,一个老嬷嬷一个年轻女使。
“这……伺候的人够吗?余家没有别人跟着?”杭宁一上车马车就飞一样的跑了,一种极大的不安袭来,她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上了什么贼船。
“嗯,偷偷接出来的,知晓的人太多麻烦。”元恒波澜不惊的回答道。
“什么!!!”杭宁在车里差点跳出去,“我说大兄弟,这老太太可不是村口的老媪是官眷啊,虽然也是你外祖母,那也要余家家主同意的吧?你这跟把人劫出来有什么区别?这可都是你自作主张搞的这一出,我、我、我就是个随行小女使,今天第一天进府务工,我什么都不知道,明天天亮我就回柳州!”
“嗯,是我自作主张的,凭你也带不出来老太太,你安静点,叫别人听到了大家都没好果子吃。”元恒回答的倒是理直气壮。
“……”杭宁吃了个哑巴亏,心想这可是碰上了硬茬了,根本搞不过,跟这种人绝对不能有更多的交集,把你卖了都气定神闲的。还是老六那样的好搞,人虽傻但好拿捏,你要卖他他还能帮你找对家。这下好了,黑灯瞎火又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桂州,把她运到郊外杀了都人不知鬼不觉。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元公子,凡事尽心尽力就好,行鸡鸣狗盗之事就是强求了,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些了,往后余生您自个儿珍重吧!”杭宁身子已经上了贼车跑不掉了,嘴上狠话还是要放的。这边却心里越发不安起来,万一人没救回来,这个孽障要是推卸说是什么我拐走了老太太之类的,那可要冤死了,这遇到都是什么事儿啊,把人偷送出来?这是人干的事儿吗?杭宁越想着越是觉得这世道黑暗人心险恶,看来这一遭既是余老太太的劫,也是她的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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