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了片刻,徐珈宜觉得无聊,又捡起前面的话题问道:“那你初中成绩点样?”
“很好的。”
“?”徐珈宜露出将信将疑的神情。
蔡绮颖解释:“我考上了潮汕一中,年级排名第二……”
说到此,她叹口气。
其实家里条件并非那么……困难,蔡权福甚至能买几千块的鞋子跟衣服。
他们只是对她不好,越长大,哪怕钝感力十足,蔡绮颖也能感知事实的残忍。
“做咩唔继续读?”徐珈宜纳闷:“九年义务教育在,读书唔使钱喔。”
“我爸不肯,我妈也不肯。”
“……不能自己去吗??”
“……”
徐珈宜丢掉筷子:“你自己的意愿,不去努力争取,就活该被欺压。”
“不是的……”蔡绮颖弱弱反驳:“我家里人不让出门,我弟也需要钱。”
大小姐投去不屑的眼神,说:“跳窗砸门不会吗?拿刀威胁啊!”
蔡绮颖握着筷子不敢吭声。
“又穷又菜,就当保姆命啦你,吃完来开车。”大小姐懒得废话,甩手扬长而去。
剩女生独自一人,食不知味。
酒局八点半开始,停好车,蔡绮颖紧张地四处乱望,头次近距离接触纸醉金迷的成人世界,她显得格格不入。
脸侧充斥着奢靡复杂的招牌与五彩斑斓的灯光,像无形的手,一一掠过女生朴素至极的脸。
蔡绮颖很惶恐不安,觉得自己像只丑小鸭,乍然闯进了白天鹅聚集的地方。
相比之下,徐珈宜眼睛不眨,晃悠着LV包漫不经心跟人打招呼。
她的唇釉闪闪发光,假睫毛又浓又密,粉底无暇,却似面具,掩饰住原本还算温吞的脸。
两人一前一后准备进门,乍然听见背后传来句阴阳怪气的“哟”。
徐珈宜和蔡绮颖同时回头,就见一名西装革履的男人从法拉利跑车上下来。
他把头发抓成韩国某男爱豆同款,但因为颜值不够,显得不伦不类。
徐珈宜捧着笑意开口:“披层皮还真以为人上人,脸上几斤粉?”
杨天若已然走近,淡然自若道:“没你的多,我下个月搬家可以不用买油漆,从你这刮点。”
“那我劝你自给自足。”
“呵,徐珈宜,这么久不见你还是那么贱。”
“我说菜鸟驿站的快递怎么找不到。”徐珈宜反唇讥讽:“原来大件货都搬去了你家。”
“吃屎了嘴这么臭?”
“不吃你。”
说完,徐珈宜转身,卷成大波浪的长发狠狠扫过杨天若的脸,打得他半边皮肤火辣辣疼。
“你他(哔——)有病啊?!”
“别急。”大小姐正挂着假笑地跟某位世交打招呼,说出的话极限反差:“我平A而已,你交什么大招?”
杨天若气得大步暴走,把准备跟上徐珈宜的蔡绮颖撞得东倒西歪。
“艹!”眼见没追上,男人气急败坏地往旁用力一推:“挡什么道?眼瞎?”
蔡绮颖刚过八十斤的身体经不住一个两百斤胖子的摧残,脚下趔趄,摔翻了门口一对男女满桌子酒。
液体跟酒杯哐哐落地,碎得四分五裂,还泼了桌边几人满身满脚。
蔡绮颖湿漉漉地趴在中央,手掌刺痛——被玻璃渣划的。
“发咩神经?!”那桌人尖叫:“我地仲未饮噶!!赔钱赔酒!!”
杨天若哪管这么多,抬脚继续追。
男女抓不着他,返头抓起蔡绮颖,不准她离开半步,举起手机说要报警。
蔡绮颖慌张无措,掌心巨疼,被拎起还重心不稳撑了下墙,伤口裂开,血迹斑驳。
徐珈宜在前边听见动静,回头就见两个陌生人捉着自家小保姆大喊大叫。
小保姆本人吓得瑟瑟发抖,半句话不敢吱。
那纤细的肩膀背对她,肉眼可见的正在战栗,远远瞧去能瞧见明显幅度。
徐珈宜“啧”一声。
没用的东西。
大小姐迅速回到门边,拨开前来敬酒的人群,鞋跟哒哒几下,站到蔡绮颖身后。
“咩事?”她化过妆的脸特别有攻击性,眼影涂成蓝灰色,眼线上挑,宛如一只高贵的黑猫,衬着头顶妖艳的灯光,整个人尖锐至极。
这是属于上层社会的必然伪装,迷幻虚伪的世界需要将真身藏起。
男男女女不叫了,皆惊愕交换眼神。
——谁把这位祖宗引来的??
“问你地话,有咩事?”徐珈宜面色不佳,已经准备打电话喊人。
她出门少带保镖,但大户人家哪怕不带在身边,也会派人守在附近。
桌边围了一圈看热闹的,男女怕事情闹大不可收拾,赶紧赔笑道:“唔知呢位系徐小姐咩人?”
徐珈宜猫眼半掀,道:“我贴身助理。”
说完冲蔡绮颖招手:“过来。”
小保姆冷得嘴唇青紫,鼻尖不停抽嗒,她慢慢挪动脚步,自觉站到徐珈宜身边。
“几钱?”徐珈宜放下手机,因为酒吧经理赶来了,有了解决问题的人。
“唔使唔使……”男女齐刷刷摆手——谁敢要徐大小姐的钱啊!
徐珈宜不想争辩什么,干脆让经理重新上酒,钱从她卡里扣。
事情就此解决。
大小姐片刻不多留,转头往深处去。
蔡绮颖只能乖乖跟着,手脚僵硬。
快进包厢前,徐珈宜突然停下,锐利的五官被光柱一分为二,显得无情漠然。
但语气还算温和:“你真不懂反抗吗?”她又像看怪物般凝视对方:“不会喊人,不会辩解??”
蔡绮颖小声说:“……我不认识这里的人。”
“……”徐珈宜恨不得就地拿刀剜开对方脑袋,看看里头是不是没有一根叫做“骨气”的神经。
“喊保安,喊工作人员,喊我啊!”
蔡绮颖缩缩肩膀,一声不吭挨骂。
“…………”
深呼吸,大大深呼吸,徐珈宜缓了好久,胸脯起伏跌宕,最终,对着手机敲敲打打。
不一会,门口走进名高个子女人,白衬衫,西装阔腿裤,耳里塞着耳机,一闪一闪萤萤泛蓝光。
“小姐,您要的衣服。”
“小姐,监控查过,杨少爷先起的争执。”
“我就说……”徐珈宜极其不文雅地翻个白眼:“比距换衫先。”
女人早有准备,把手中看起来昂贵到能买蔡绮颖命的袋子递出:“小姐,洗手间呢边请。”
蔡绮颖在茫然中被带进厕所。
女子甚至还想帮她换衣服,吓得她捂住领口:“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厕所门关上,蔡绮颖打开袋子,里面有条薄荷绿的连衣裙,明显临时买的,带着商场独有的古龙香水味,蔡绮颖展开看价格:39999。
没看清楚,再数一次。
“三万九千九百九十九……?”
一件……连衣裙而已?!
甚至没镶钻,没宝石珍珠,什么都没有,只有裙摆一圈刺绣蕾丝,以及商标。
蔡绮颖根本不敢上身。
偏偏人家还在外头等着,再不出去,怕是大小姐得亲自找过来。
纠结许久,她选择迅速换上。
xs码的衣服穿身上依旧空落落的,徐珈宜看见她,忍不住嘲讽:“豆芽菜刷漆果然还是豆芽。”
蔡绮颖鹌鹑般垂头。
“你是我的人,不要丢我的脸。”
说罢,大小姐用穿高跟鞋的脚抵开门,里头一下传来不知谁的高歌,差点刺穿人耳膜。
“鬼叫?”徐珈宜走进去,把包丢到沙发,看清声音源头后,面无表情道:“成只狗咁乱吠。”
杨天若才好点的心情又不好了。
“点解迟到?唔明规矩?”
规矩就是迟到罚三杯,场内无人敢真的让她喝,除了杨天若。
男人抬手喊酒保上香槟,整整三盏,浅金色的液体旋转在杯中,印出五光十色。
“应该你先饮。”徐珈宜率先端起酒杯,尾指翘得优雅,上头的宝格丽钻戒闪着细细华光:“头先你推我助理,害佢手受伤,医药费十万,碌卡仲系现金?”
杨天若这才察觉她身后跟了个人。
瘦瘦小小,脸熟的很。
大少爷绞尽脑汁回档记忆,总算想起刚才在门口被嘲讽又被骂破防的事。
见他恍然大悟的模样,徐珈宜特意用普通话,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懒驴多忘事?没关系,现在想起来就行,医药费可以算了,你赔一杯吧。”
“我给她喝?”杨天若仿佛受奇耻大辱,从牙缝里崩出音节:“你,系,咪,发,梦。”
徐珈宜没理他,径直坐上沙发,好整以暇地等待着。
杨天若面色发青。
他当然不会喝这杯酒,更不会跟蔡绮颖赔礼道歉。
杨天若的字典里压根没有对不起三个字。
更何况人是徐珈宜的。
他们两个,外人眼中的青梅竹马,自己人眼中的宿敌,互相不对付。
她看不上他死装的个性,他瞧不起她高高在上的公主姿态。
从初次见面五岁,到现在,即使长辈们关系好,也无法阻止徐珈宜对杨天若的生理性厌恶。
气焰嚣张中,有人先动了——是蔡绮颖。
女生颤颤巍巍踮脚,把香槟取下来一咕噜喝光。
喝完手里的,又抢走杨天若的,再一仰头,痛快饮尽。
这是蔡绮颖人生中第一次品尝香槟,并不好喝,火辣辣的,从喉间落入胃里烧得难受。
沙发上的大小姐怔愣一秒,飞快恢复神情。
她不喜欢这样。
不喜欢蔡绮颖莫名其妙的退让和懦弱,以及骨子里的卑躬屈膝
徐珈宜不可能退让不可能懦弱不可能忍气吞声,她是随手可摘太阳的公主。
因此,理解不了蔡绮颖如此这般。
这三杯酒换成徐珈宜本人,最终的落入点不会是胃,而是杨天若的脸。
“可以了吗?”
蔡绮颖其实只想息事宁人,攥紧酒杯的指尖血色尽褪,徒留苍白的甲片。
可打工人哪懂得上层社会的险恶。
杨天若最令徐珈宜讨厌的一点,是得理不饶人,身上流淌着纨绔子弟的恶劣品性。
“听讲你屋企好穷?不如饮噻全部,饮一杯比你一万,点样?”少爷顺手指了个方向。
蔡绮颖望过去。
偌大的木桌上,整齐摆着一座用无数酒杯垒叠的金字塔,红黄蓝绿,好生华丽。
=3=
碌卡=刷卡,头先=刚才,屋企=家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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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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