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落幕，画里画外，孰是孰非。
徒留唏嘘一片。
冷寒襄眼睛愣愣的看向南荣希，她对这曾经的未婚夫是有过惊羡的。
这个曾留在中域五位家主口中，一度卓绝艳压中域所有天骄的少年。
意气风发的少年，曾让人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中有嫉妒，羡慕，不甘。
风光无限时，他曾是华贵王国中众星捧月，极尽奉承的存在。
所有家主嫉恨他掩盖了家族其余天骄的光彩，可又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就是上天的宠儿。
对于那些虚与委蛇，他永远那么不屑一顾。
他的父亲，南荣家主为他建造了一座海市蜃楼，将所有伪善危险阻于外面，守护了他的善良，天真，骄傲。
即使百般不喜定下的婚约，也从未再外面提起半分，还是给足了自己体面。
任由自己狐假虎威加以利用。
这样的人若是没有那些造化弄人，该是怎样的惊才绝艳。
跌落尘埃后，他是人人唾弃的过街老鼠，恨不得与之割袍断义，从未与之有过相识的存在。
人人都好像为之前的憋屈，阿谀找到了释放的缺口。
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可偏偏人人都痛恨他，可人人又都找不到他。
整个事件，无论成功与否，南荣家主都为他做好了打算，找好了退路。
他就像一个从未出现，参与过的人。
将风华绝代留给了所有人，旁人再恨，也从未见过他半分潦倒落魄。
冷寒襄看了眼墨青松后，说出了自己的问题：“接下来是关于魔族的转道之法。
我觉得有些奇怪。”
听到她这么说，墨青松暂时放下了脑中种种思绪，上了心，知道后面内容就是对方说的，说不清楚的事了。
当画面中的内容真正呈现出来的时候，墨青松还是猛地心惊。
涂因将南荣希带去了妖魔界。
带去见了天权。
魔族纵然有转道之法，可南荣希的道法是在至阳之体的基础上修习的，本就无法逆转。
画面中一片血雾笼罩，冷寒襄看不清里面风光，可墨青松分明看得真切。
天权一双诡异的血瞳直直的透过虚空，仿若洞察了此刻情形一样。
缚住四肢的锁链光芒黯淡，随时都有碎裂的风险。
墨青松害怕的不是天权即将脱困的事，他怕的是天权的存在。
这番画面在冷寒襄看来只是奇怪，但若换了个人，猜出魔尊还有其人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而，他的计划，不需要再有一人知道这些。
如果说池枭知道墨青松的秘密，会让他感到不再一人孤独，感到满心的疲惫有了倾泻的地方。
那么再多一人便会让他感到累赘牵挂，会加重负担。
离别什么的，太难受了。
墨青松突然道：“这些画面还有其他人看到吗？”
冷寒襄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
许是因为见过少年曾经的风采，眼中的骄傲，冷寒襄知道他不愿让旁人看到那些命运弄人。
不愿收获那些没用的唏嘘。
“原本是打算告知你和佛子。”冷寒襄眸中闪过一抹落寞，而后继续道：“但，”
也许悲叹的情绪太浓太重，骄傲的人永远忍受不了同情。南荣希若有所感似的睁开了眼睛。
这个困于梦魇，自愿浑浑噩噩沉迷梦境的人醒了过来。
轻轻一动，束缚住他的锁链发出难听的碰撞摩擦声。
冷寒襄说话的嘴一顿，愣愣的看着他。
那双眼睛平静没有波澜，就这么静静看过来的时候竟让人升起了一抹心虚的情绪。
但南荣希的视线并未放在她身上，而是看向了墨青松。
看向了一个似乎和他毫不相关的人身上。
墨青松没有参加过问道大会，若非为了莫须有的秘境舍利，两人可能永远都不会存有交集。
尘封的记忆还在继续，可牢中却没有人再出声了。
南荣希目光很快移开，仿佛只是随意的一瞟。他偏过头去看上方放映的画面。
神情自然，宛若旁观者一般。
反倒是冷寒襄有点尴尬。
三人默默的看着一幕又一幕接连不断的画面。
天权也没有办法完全逆转已经修成型的道法，只是替南荣希抑制了至阳之体，让他的纯阴体得以占据主导，再渡阴炁入体，以这种方式让他重新修魔。
正如当初用至阳体压制纯阴体，让南荣希修道一样。
冷寒襄已经看过一遍，看得云里雾里，这会儿也没再执着于看懂。
她没经历过神界和璇城一行，很多东西即使看到了，也很难相通其中关撬。
画面骤然变化，这次回忆中不再是压抑的黑色，而是晴朗日光下，少年一遍遍描摹着一幅画像。
在他身后，是无数幅已经完成的画作。
而画中只画一人。
白衣卓绝，不染纤尘，飘飘若仙，更似神佛。
笔墨丹青，只为一人。少年一腔情谊毫无保留的展现出来。
让人看之无不动容，感之慨之。
曾经为数不多和南荣希独处时，冷寒襄不是想象过，他这样的人将来满心满眼装进一人的模样。
最可能是弄得满世皆知，热烈追求成就一段佳话。
但真正见到时，便只剩诧异惊讶。
原来那般不掩锋芒，骄傲明媚的人也会细细思念，也会悄悄将爱意藏起，默默等待再见。
也会流露出那般最恬静柔软的爱恋。
比起冷寒襄的感慨良多，当事人只是淡淡抬起眸，看着画中将他曾经的一切可笑心事道出。
良久，回忆走到尽头，地牢中又恢复了漆黑一片。
南荣希动了动不动太舒服的脖子，脸上不复地牢初见时的狰狞，说得上是平静。
他一开口就是一句让人意想不到的话：“寒襄，我有点事想跟墨仙君说。”
冷寒襄愣了愣，这个称呼，是无数次两人逢场作戏时，南荣希唤的。
人死如灯灭，母亲死后，冷家局势不明，母亲的家族也不再是她的后盾。
当初她的一句求对方帮忙，南荣希就真的在有外人在的场合给足了她体面。
凭借和南荣家的婚约，加上南荣希的态度，一度让冷褚夜重视起这个亡妻留下来的女儿。
冷家那些蠢蠢欲动的旁宗子侄不敢再将她视为人皆可捏的软柿子。
而今再次听到这熟悉的字句，冷寒襄竟生出了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看了墨青松一眼，见对方点头后就走出了地牢。
“将至阳之体拿走吧。”南荣希开口说。
墨青松眉头皱了起来，他原本的打算是想等到无人时来取走至阳之体，可他没想到南荣希竟然会提出来。
南荣希知道的，已经远超他的想象了。
墨青松很讨厌或者说害怕这种什么事都脱离预设的感觉。
这些种种让他莫名的...恐慌。
南荣希笑了笑，似是很满意他这样的表情，没等墨青松行动，他又投出一颗巨型炸弹。
“你喜欢他吗？”
墨青松一愣。
南荣希表情十分认真，没有一点说笑的意味。
鬼使神差的，不久前才嘱咐冷寒襄保密的人点了点头。
南荣希嘴角勾了起来，脸上却没有半分笑意。
他说：“我很开心。”
可铺天盖地的悲伤却如潮水一般涌向墨青松，似要将他淹没。
墨青松问：“开心什么。”
“等到你死后，他一定会很狼狈痛苦，这不值得开心吗？”
南荣希完全没有对自己这样说话很不礼貌的认知。指着自己的胸口，自顾自解释补充：“一切结束后，他会知道你从头到尾都在瞒着他，你说如果他发现这当中还有我的参与后会不会恨上我。”
“不会。”墨青松回他：“他不会恨任何人，他会勘破世事，飞升九重，成为天地间最公允悲悯的神佛。”
这些虚渺的世俗情爱只是他尘世历练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墨青松对自己说。
“哈哈哈，哈哈哈...”南荣希笑出声来。
他觉得眼前这个人一点也不了解那人。可他却不想反驳墨青松的话。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墨青松开口问。
“什么？”南荣希装傻：“你是说知道他喜欢你还是知道你的身份？”
墨青松遂了他的意：“先说前一个吧。”
“我好像知道他为什么喜欢你了。”南荣希突然道。
墨青松不答。
南荣希本也没想和墨青松讨论这个问题，他接着道“秘境黑牢，我去了。”
南荣希停顿了会，回想当时的情形。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墨青松，准确来说，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在光团围剿时，他远远的看上过一眼。
那个少年做成了他父亲没有勇气做的事。
那么天真，那么傻，傻得可怜，可恨。
那么多人中，偏偏他光明得坦坦荡荡。
黑牢中，他再次见到自己日思夜想的人。
可那人心里早已有了人。
那双大爱无私，平和悲悯的眼染上了世俗的情。
神被拉下了神坛，佛主动走下佛龛，至此神佛不再，多的是世俗一凡人。
皎洁白衣染上了人间暖月，有了偏色。
南荣希真正心死了。
许久后南荣希只平静的说出一句话：“你死后，他也会死的。”
墨青松注视着他的眼睛，再次重申道：“不会。”
南荣希没再坚持，他将后面的所有事告诉了墨青松：“我去过昔日佛殿，看到了一些你们看过的东西，在妖魔界时那位帝神，不，应该说是魔神，他压制至阳之体的时候，不小心让我又看到了这东西的来历。”
“你知道吗？看到你时，我的体内在翻涌共鸣。”南荣希如是说道：“就像我见到天权时。”
墨青松面上诧异，半响后他摇了摇头：“很抱歉，我体验不到，我没有。”
他没有向南荣希解释自己缺失的那部分，南荣希也没有再问。
他已经有点累了。
南荣希开始催促墨青松：“快拿走你的东西，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自从见到墨青松后，他体内的至阳之体无时无刻不再叫嚣着脱离，回归。
时刻让他有一种占了别人东西的感觉。
时刻提醒着他，他的可笑
“抱歉，我现在需要它。”墨青松说完后，抬手指向南荣希胸口，掌中灵炁涌入对方身体，去牵引引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若是不知道的话，墨青松或许不会执着于拿回至阳之体，但现在属于他的力量每多一分，最后那场大战对上阴仪时，他便会多上一分筹码。
他承担不了失败的后果。
整个人族，世界都承担不起。
不知过了多久，南荣希渐渐变得麻木，强行剥离的疼痛甚至无法再让他表情扭曲一下。
终于那份共鸣消失了。
没了压制，体内精怪逐渐苏醒，被附身感觉一点点袭来，犹如从前。
时隔百年后，他又变成了那个可笑的，卑劣的不祥之人。
或许他的存在就是错误吧。
若没有他，他的父亲不会勾结魔族，南荣家不会举目无亲，背负骂名。
一切错误由他而起，那便也由他结束吧。
南荣希苦笑一声后，对墨青松请求道：“连纯阴之体一起取了吧。”
“你会死的。”墨青松沉默片刻后看向他说。
南荣希想，他早就死了，只是他的父亲不愿相信。
“早就该死了。”南荣希闭上了眼睛。
果然，我太懒了。一点点难过，睡了，大家晚安。
对了，第八十章是很绿色健康的，框框部分大概就是——（身，体）（躯，体）（肉，体）什么的。
我不知道这些也是被屏蔽的，不过好像也不影响剧情意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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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第八十一章：牢中相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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