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恬恬初三暑假才突然抽了条,退了婴儿肥,顶着一头大自来卷,老被认成洋妞儿,再加上气质微微有些冷,吸引了一批喜欢热脸贴冷屁股的追求者,出国后则演变为骚扰者众多,男女都有。用秦鸣的话说,他长了一对狐狸眉眼,却得了纯情男的大病,还得靠秦兄打发狂蜂浪蝶。
白恬恬朋友不多,秦鸣最仗义,仗义执言的仗义。秦鸣有一张绝世好嘴,贝齿齐整、唇形漂亮,据他的历任女朋友描述,他的嘴唇柔软又香甜,特别好亲。当然他那张嘴巴最大的优点在于骂人直接,从不拐弯抹角,不拖泥带水,戳人心窝子,一刀毙命。
白恬恬此刻胃里拧着疼,自顾不暇,秦鸣逮着机会自由发挥:“来得好!柏林森,柏总!柏董!你们自己家的事,自己回家打,白恬恬一个外,姓,人,不受这气。现在你可以带着他们几个一起滚蛋了。”
秦鸣从小被扔在队伍中历练,长这么大还没在任何一场斗殴中被人这样正面踹过,一时半会儿尚不能接受现实:“白恬恬,我也告诉你,你想在这破公司干多久是你的事儿,小爷不伺候了,今天我就回陆城,你要还认我这朋友,麻溜儿地给我辞职,否则咱俩玩儿完了。”
秦鸣甩开柏林默抱他大腿的手,头也不回地穿过人群,昂首挺胸朝外走,到了门口,故意用肩膀撞开柏林森,鼻子里发出哼声。
得,这是真生气了,已经抛出掉河里先救谁的命题,白恬恬想追,但他现下站不起来,脸上的冷汗越流越多,胃里血气翻涌,嘴巴里又腥又苦。他强装镇定地提了一口气,对着屋里的人说:“你们也走吧,把门给我带上。”
柏林森望向白恬恬,好像只过了半天,人就又虚弱了些,左侧的脸颊上有一个明显的掌印,鼻下有血,人还算坐得笔直,但隐有痛苦之色。
柏瑶痛快,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二话不说走出办公室。
柏珵和柏林默看着她出去才从慌乱中找回点脑子,嘴里一遍遍叨唠着不堪入耳的骂娘声,拽起撕破的衣服向外走。
一直没发话的柏林森像一堵墙一样,站在门口,堵住了柏珵的去路,冷声问道:“二叔,你打他了?”
柏珵撇了一眼柏林森身后的警察,仿佛更加理直气壮,强词夺理道:“你还是不是我们柏家人,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打他?啊?是他先动手,用电棍打你哥的,怎么了,你看看你哥的脸、胳膊,全都是他干的!”
柏林默鼻青脸肿,领口大敞,半脱落了一只袖子,狼狈程度远高于白恬恬,有柏珵撑腰,他也不甘示弱,接着柏珵的话茬对白恬恬一阵攻击,大骂白恬恬居心叵测,谋夺他们柏家的家产。
柏林森看着柏珵顶着和柏琛神似的脸在这里大放厥词,眉头越拧越紧,刚要发话制止。却听白恬恬喊出了声,声音虚浮,但也足以让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听见:“滚出去!”
柏林默被白恬恬突如其来的发怒吓住。
就连柏林森也是头一次见白恬恬发火,小时候的白恬恬总缠着他,很烦人,但脾气好,即使柏林森单方面和他闹掰了,白恬恬也没说过一句重话。
柏林森刚刚被小陆警官接走,去市局刑侦大队做案件的询问,屁股还没坐热就接到了禚逸的求救电话。糕逸情绪不稳,说得颠三倒四,但柏林森多少也能猜个大概。如果是因为柏琛的遗产分配,那么白恬恬着实是受了无妄之灾。
柏林森隔着人群与白恬恬视线相交,似是询问,白恬恬不自觉地避开他的眼神低下头,换了神色,同昨天晚上说要带他去个地方那时一样,欲言又止。
蒙市说大也不大,转来转去总离不开那些个人,海律的律所也做刑辩,免不了和陈田福打交道。见到陈队时,海律面子上礼貌招呼,心下却是一惊,柏珵他们不认识陈队很正常,自己却清楚知道对方的身份,难道柏琛的死另有蹊跷……
他拍了拍正儿八经的当事人柏林森,说:“柏总,出去说吧,大家都冷静冷静。”
禚逸把柏珵一家子安排进会议室,喊来两个又高又壮的男同事给他们沏茶倒水。
柏林森则与陈队告辞:“真是麻烦你们,家里确实有点事,我们再约时间吧。”
陈田福看了眼柏珵和柏林默消失的方向说:“需要我们随时电话。”
柏林森点头道谢,又低声交代几句话,才送走陈田福。他并没有急着理会柏珵,而是带着海律和禚逸进了集团临时拨给他的办公室。
海律作为亲历者,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柏林森大为不解:“海律,据我所知,我二叔柏珵的公司一直依附于拓夫,即使没有分得股份,拓夫也并未亏待他,他的公关公司利润率非常可观,他们一家生活也算得上奢侈,何故要闹得如此难看。而且他真的想分得好处,为什么不好声好气和我谈,白恬恬就一定会满足他们的要求吗,柏珵去砸了他的办公室又有什么意义,难道只是单纯发泄对白恬恬的不满?”
海赫那谨慎,有些捕风捉影的东西不能瞎猜,只陈述自己见到的:“柏珵总拿来的那份遗嘱且不论真假,没有公证过就很难推翻已经公证的,他也不可能一点常识都没有。”
禚逸怯懦着像小学生一样举起手:“柏总,我,大概,知道一些。”
柏林森还是头一次认真看着禚逸,禚逸有个响亮的名头,叫“拓夫君子”,他身材修长,面相温和,长得自然是没话说,他跟在柏琛身边二十年了,这职位说好听了是老板跟前的红人,说不好听了就是打杂的、大总管,好在他做事一向谨慎细心,柏琛算是在工作上挑剔的人,但也没有动过换掉秘书的心,偶尔也会在和柏林森的聊天中提起禚逸,说他可靠。
新老板就坐在对面,改弦更张是必然,明眼人都看得出他这秘书是当不得了,柏琛死得突然,没人能替他安排前途,不少人劝他适当在柏林森面前发挥一下价值,早点给在公司找个可持续发展的位置,远离漩涡中心。禚逸却看起来对自己的前途并不担忧,该做什么做什么,这会儿情绪稳定了,又恢复到不紧不慢的语气。
“这不是柏珵和柏林默第一次来闹了,柏林默染上赌瘾,多少家产也要败光的。大钱朝柏董哭求,小钱问白总敲打,这层好多人都知道,但我们也不好说什么,现在柏董不在了,他们也只能问白总伸手,他们对白总一直是这个态度,说不好听的,就是软饭硬吃,以前白总也不反抗的,今天我们在外面听着,他们想要白总在拓夫的股份,白总不愿意,就,就打起来了。”
“柏林默从什么时候开始添的这毛病?”
“去年年初吧,说起来也快两年了,隔三差五就来要,一开始是几万、十几万,后来越要越多,有一次是被人从澳门押回来的,抬走了三千万。”禚逸回忆起柏林默吓得尿裤子的那副场景,忍不住直撇嘴。
如果柏林默德行有亏,或者触犯法律,该蹲监狱蹲监狱,他不是拓夫的人,对拓夫的影响非常有限。可柏琛是有家族观的,估计也是念着亲情,一再纵容,给他擦屁股。
白恬恬却正相反,从海律刚刚的转述中不难听出,白恬恬有心要“买断亲情”,他要柏珵、柏林默远离拓夫,要断了他们觊觎拓夫的念想,永绝后患。
柏珵父子本想这次借着遗产风波闹上一场,说不准就捞上长期稳定的饭票,再也不用“低声下气”来求人。万万没想到,看似最好欺负的白恬恬,却拒绝得最彻底,人家正手反手都能拿捏他们父子,以前之所以没翻脸,也着实是那会儿还顾念着柏琛的面子。
柏林森既然决定找人接手拓夫,就不会让柏珵一家再像狗皮膏药一样没完没了的到公司敲诈,胃口是一天天养大的,这次得逞,下次只会变本加厉。柏林森再此之前还想着都是亲戚,有困难帮一把并无所谓,但他这人从小就是吃软不吃硬,越威胁他,越不能如了他们的意。
况且他们还动手打了人!
柏林森没有与海律和禚逸讨论如何处置柏珵父子,只对他们二人为控制局势而做出的努力表达了感谢,他自己则去会议室见柏珵。
婶婶还在抹眼泪,柏珵对柏林森态度还算好,柏林默也不敢再撒泼,只是样子实在狼狈,衣衫不整,头发凌乱,还有几处青紫,坐在椅子上生闷气。
“二叔不问我,而是问白恬恬要钱,是不敢,还是看不起我?”
两个答案都不能承认,柏珵只剩下中间那条夹缝可以钻。
柏林森从小气势压人,只分对错,不讲年龄,柏珵虽是长辈,也不止一次被柏林森呛到哑口无言。十几年没见,柏珵面对侄子时那种手足无措的感觉卷土重来。
柏珵当然不敢提遗嘱的事,只好挑拨离间,以提升自己问白恬恬要钱的正义性:“白恬恬母子自打住进你家,你们父子关系越来越远,害得你出国那么多年,都没见到你父亲最后一面。这是他欠咱们柏家的。”
“二叔,白阿姨毕竟也与我父亲夫妻一场,该有的尊重还是得有。至于我父亲给他们的,那是我父亲的事,我都从不过问,还望您理清关系。”
“当然,如果您现在手头紧,缺多少,给我打个欠条,我打给您,白恬恬毕竟是不如我和您来得亲近。”
柏珵每次来拓夫打秋风都堪比喝水一样简单,今天先碰了白恬恬这个硬茬,又在柏林森这儿碰了软钉子,心里十分不痛快。
但对于他来说,借来的钱也是钱,借来的钱未来就等于要来的钱。柏林森是亲侄子,还真能怎么着他不成。柏珵狠了狠心,既然借,就多借,照着白恬恬给他说得数伸手,他就不信还不上的时候柏林森还真去告他不成。
“两,两千万。”柏珵说。
“多久还?”柏林森并不惊讶。
“啊?还?那,那一年吧。”
“好,我们之间就不讲利息了,写吧,欠条,别忘按手印、签字。另外这次借款金额不小,您做个抵押,要我看,就选城郊那坐庄园吧,价值相当,明天我让律师去走抵押手续。”
“抵押?价值相当?”柏珵万万没想到,柏林森还不如白恬恬大方,果然越有钱越抠门!那做庄园买的时候是差不多两千万,现在翻了一倍还多!可是话都讲出来了,今天不答应,钱是肯定拿不到的,柏珵咬了咬牙说,“行。”
柏珵真的照做,柏林森也真的当即转钱。
“我还有事,二叔自便。”柏珵走后,柏林森告诉禚逸,以后禁止放他们进集团办公大楼。
遣走禚逸,柏林森独自在办公室里踱了两圈,还是决定去看看白恬恬。白恬恬的办公室大门破了个大窟窿,百叶窗也在刚刚的打斗中七零八落,象征性地大门紧闭,却一眼能望到底,一脚能踏进去,白恬恬并没有在房间。他没有秘书,就一个助理兼祖宗,刚才还给气跑了。柏林森问了旁边办公室的财务同事才知道,白恬恬五分钟前刚走。
“他去哪儿了?自己走的?说没说去做什么?”
“嗯,他自己走的,走之前让出纳带了保卫科的人去万豪找奚总取支票,说是那个地产项目的入资款到位了,嘱咐我们等在这儿别走,办完了之后电话通知他。”
柏林森问财务:“你有没有他的电话?”
“啊?哦,公司通讯录里有,我写给您。”财务十分诧异,不是传说他们是兄弟吗,怎么连个电话都没有,看来传言不可尽信。
柏林森扫了一眼白恬恬办公室内的狼藉说:“找个人帮他收拾一下办公室,把门换掉。”
“好的,柏总,已经通知后勤了。”
柏林森捏着纸条,站在窗前向下望。那辆旧吉普从地库里钻出来,沿着写字楼前的小路缓慢向前,不一会儿停在路边,却没人上下车,良久,又重新启动,缓缓汇入车流,不见踪影了。
经此一役,海律也受了点伤,他琢磨着柏珵父子捣乱,容易夜长梦多,况且陈田福的出现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于是折返回柏林森的办公室:“柏总,我建议尽快办理继承手续,艺术品、银行保险柜内的物品都还好说,公司股份和不动产需要的手续比较多,早办理对公司稳定发展也好。您说呢?”
柏林森靠在转椅里,好似并不如海律那样急迫,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半天都没有作答。
海律等着柏林森表态,推推眼镜,终于有机会好好看一看眼前的新老板。柏林森与柏琛的身形非常相似,但比起柏琛更肆意外露的气派,柏林森则显得更加克制,甚至有一种超出他年龄的深沉又或者说心事重重,不知是不是源于对柏林森的不熟悉或者猜不透,这让一直以来从容不迫游刃有余的海律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柏林森转回椅子,对上海律的眼睛,才又说:“按照您的节奏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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