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惠帝时期。
一名书生持名帖拜见司空张华。
众人见其不过总角年华，生得温雅如玉，顾盼生姿，甚为赞叹。又论及文章，侃侃而谈，华采风流，竟让素以博物卓识而著称的张华也无以应对。
张华感叹：“天下岂有此年少！”
J区警局户籍管理办。
观羽很忙。歪着脖子接电话，手上打字不停。手机响了又响，她一看标注，赶紧接起来：“小师叔……”
瑞锦繁花大酒店。
“安静都安静！”中年男人拿着麦克风，扬了扬手，“今天大家来聚会，我先介绍两个人，首先是咱们家大名鼎鼎的秀才，胡文博。”
“文博，快上去啊！”
一个十七八岁白净秀气的少年被推上去，脸涨红着，抿着嘴，也不知是紧张还是生气。
包厢里四五十人全都盯着他，议论纷纷，伴着嗑瓜子喝茶的声音。
“文博名字就起得好，听说成绩很不错咧！”
“是啊，就快高考了。”
“啊？他真要参加高考，那……”
“别吵了！听我说！”中年男子楼楼胡文博的肩，示意大家安静，“文博上的可是咱们这儿最好的高中，现在他们老师说，文博可以考上东方大学，所以，今天咱们大伙儿就一起商量一下，这事儿该怎么办？”
这下包厢里安静了，大家面面相觑。
旁边一个财大气粗模样的男人站起来说：”三叔，要不，就让我们说说咱们的事业，让文博见识一下？“
大家纷纷点头：”文财这个主意好……“
叫胡文财的也不客气，拿过话筒说：“文博，你堂哥我，初中老师没让参加中考，我进了五金店打工，十年后开了自己第一家铺子。现在有五家分店，除了前几年特殊情况，生意不好，现在每年赚大七位数。”
另一个不甘示弱，也站起来显摆一通，接着好几家站出来，开超市的，连锁店的，有做出口生意的，有做进口生意的。
观羽这时候悄悄进来，忍不住问带她进来的人：“这是进口生意？”
“对啊，进口嘛，那不就是吃，他家油饼烧麦是一绝。”离他们近的一个男人得意地插嘴。
观羽：”……“
那些人说得越多，胡文博嘴抿得越紧，脸由红转白。
被叫做三叔的中年男人说：“文博啊，你看，大家都没读什么书，也没上大学，过得照样有滋有味，风生水起！你这个大学嘛，考不考得上还不好说；考上了，出来也不一定有合适工作。现在不是有那句话，毕业等于失业，啊？你只要放弃大学，这里伯伯叔叔堂表兄弟姐妹，都可以给你介绍工作，包你满意！”
胡文博闷闷说：“……我还是想上大学。”
胡三叔看看众人，为难地说：“你这是为什么呀？我们胡家有祖训，子孙一律不能科举考试，你你你不知道是为什么吗？”
胡文博没吭声。
“为什么？”观羽也想知道。
小师叔突然给她打电话，说是关系到一个孩子的学业前途。她加班加得昏头涨脑地跑来了。
辗转拜托她小师叔的，就是带她进包厢的人，是胡文博的爸爸胡敬业。胡敬业刚要回答观羽，刚才插话那位跳起来，说：“三叔，今天郎家亲戚也过来了，还有些小辈也不知道这事儿，你就再讲讲呗。免得大家都忘了！”
“……好吧。”胡三叔重叹一口气，讲述起来，“这还是差不多两千年前的惨事。我胡家出了一个天才少年，天资聪颖，博闻强识。当时西晋统一三国，天下终于安定了，他希望也能像人一样成就一番功业，所以去找当时的大官张华，想得到他的举荐……”
哪知道被博学多识的张华识破身份，抓起来逼出原形之后烹杀了。当时还有亲友受他连累，差点也被害。
在这之后，有郎家孩子羡慕人类读书，暗中跟着人上私塾，结果几只小狼误入陷阱而死。
自此，胡、朗几个家族就立下规矩，子孙不得走科举仕途之路，以防泄漏身份而导致族灭。
“听说文博学习压力大，有时候不得不请假在家学习。高考那么大场面，万一他考场上紧张露出原形，那可怎么办？”胡文财说。
大家纷纷附和。
“这好办。胡文博改办灵口户籍和身份证，高考上报相关部门，有专门为灵族考生安排的考场。”观羽插嘴。
全部目光集中到她身上，一看她就是人类，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胡文博黑亮的眼睛也望着她。
胡三叔赶紧说：“大家不用紧张，介绍一下，这位是观警官，她专门负责J区灵口户籍办理，也很关心咱们文博的高考，今天特意一起参加咱们的家族会议。“
观羽走到胡文博身边，继续补充：“而且现在，灵籍考生高考还有加分。为了保护灵籍人口**，这些都是由相关部门单独发通知说明。”
“是的，是的。”胡敬业连忙点头。他就是接到通知，所以犹豫之际，拜托人找到观羽的。
他和妻子都没上大学，上的技校和中专，后来为了评职称，通过自学拿到本科文凭。
到了孩子这一代，也没对他学习有要求，没想到孩子自己考上了重点高中。一直到孩子老师特地告诉他们，孩子很有希望上东方大学，他们才重视这个事。
东方大学，和清北齐名，被称为高校“三国鼎立”，历史更悠久，它的前身是一千年前的翰林学府。孩子能上这个大学，那可是多少读书人想都不敢想的事。他们不舍得孩子放弃这样的机会，可是家族祖训摆在那里，多少人也盯着他家。
“不行！文博办灵口户籍，这不就等于告诉别人他不是人吗？他不想当人不要紧，我们都要受连累！”一个亲戚愤而起身反对。
一群人纷纷附和。
关于灵口办理户籍的事，他们不是不知道。
人类给出的说法是，人妖共存已经几千年，现在提倡生命平等，灵族也可以登记入籍，和人类享受一样的待遇权利。
可私底下得到的消息，说法不一。
有说各国人口数量急剧下降，长此以往社会发展都无法维持下去，必须想办法应对。比如咱们国家就把在人类中间生存的灵族都算进来，消除黑户，充实劳动力。
还有的说，这是新一种骗局，把灵口情况摸清楚了，就好“一网打尽”。这种说法大多数灵都不信，可历史教训摆在那里，大家不免到处传，弄得人心惶惶。
不管怎样，毕竟他们祖祖辈辈辛苦多少年，拿到了人的身份，拥有了和人共存的经验，现在又何必退回去弄什么灵族身份？
胡文博涨红着脸，想说什么，抬起头又抿住了嘴。
观羽拍拍他的肩，让他不要紧张，对大家解释： “户籍信息属于个人**，不会随便透露。而且可以单独一人一家办理；一切自愿，以不影响目前正常生活为前提。”
但包厢里吵闹轰轰，有的态度激烈，有的一语不发。但显然都对这件事有抵触，也对胡文博考大学持反对意见。
最后家族聚会不欢而散。
人走光了，胡敬业忐忑不安地问观羽：“观警官，能看出有什么不对劲吗？”
观羽看看面前几位，摇了摇头：“大家有点激动和情绪，也正常。目前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点。”
胡敬业找到观羽，不是单纯为了劝说家族人接受胡文博这件事；更重要的，是因为胡文博最近收到威胁信，阻止他参加高考。就在几天前，胡文博在校外遭遇跟踪，还差点遇险。
胡三叔也留了下来，家族里，胡敬业只把这件事告诉了他。由他出面，召集整个家族的人来聚会，先确认是否有熟人作案的可能。
观羽问胡三叔，还能想起什么和祖训或者胡文博参加高考有联系的事。
胡三叔想了想，说：”别的没有，就是当初那个天才少年，是被张华以神木之火逼出原形。那神木是古墓前一块华表，也是修炼千年成精，被烧时痛斥少年，怪他连累自己，千年修行毁于一旦。“
其实这么多年，大家都相安无事的生活，要不是威胁信，谁也没有把这个故事当回事。
观羽决定先保证胡文博的安全。这段时间，她会护送胡文博上下学。
正商量着，一个人从黑暗里走出来，一头红发在灯下也很醒目，把胡文博他们吓一跳。
“你们别紧张，他是我……同事。”观羽连忙解释，把江河拉一边说，“你怎么又跑来了？不会又是苏奈叫你吧？”
江河不满地说：“除了他还能为什么，你能不能大晚上的不要到处跑，给我找事儿？”
“我——是——警——察。”观羽强调。苏奈这什么意思，在他们眼里，她就这么不堪一击？传出去她观羽身为警察还找保镖，她还能转刑侦吗？
观羽灵机一动，说：“好好好，别让人家误会，你听我的。”
她对胡文博一家说：“这是我同事江河，我和他轮流值班，护送胡文博。”
临近月底，大家都在忙任务指标，苏奈最近研究所的事也很忙，却老是派江河来干扰她，干脆给他找点事做。
“警察应该有规定，不能烫发染发吧？”一直没怎么吭声的胡文博突然发问。
江河说：“小爷我就染了你能怎么样？”
胡文博跟观羽确认：“他真是警察？”
江河看着比胡文博大不了多少，加上一头红发，牛仔马甲印花T恤加马丁靴的，这形象确实容易让人误会，观羽说：”他是便衣，经常执行任务，经验丰富，擅长保护人。“
江河听观羽这么夸他，哼了一声，不争了。
胡敬业夫妻也没其他办法，只能先听观羽的安排。
然而第二天，胡文博妈妈郎芳下班路上却出了车祸。
观羽陪胡文博在手术室外等候。
胡文博脸略显苍白，手上攥着一本学习资料，揉得皱巴巴的。
观羽递瓶水给他，说：“医生说是普通手术，术后注意休养，不会有事的。”
胡文博接过水，低声说了句：“谢谢。”过一会像是自语：“……我太自私了？”高高瘦瘦的男孩子，声音里有一点哽咽，又生怕被听出来。
观羽明白他的心情，说：“你没有错。我刚刚和交警聊过了，这应该就是一起单纯的交通事故，你妈妈最近为你的事很紧张，所以大家有点草木皆兵。退一步讲，真的是有人捣鬼，你也没错，如果你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就是让作坏事的人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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