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吃完，神谕下车丢了垃圾，拉好安全带准备出发，南负雪躺在座椅上，困意又有些来势汹汹。他有点奇怪，怎么今天格外地困。
“南负雪。”神谕开着车突然出声道。
“嗯？”南负雪眨了眨困倦的眼睛，抬头疑惑道。
“你今天问我，有没有经历过科学解释不了的事情，其实有过。”
车正好进入隧道，南负雪在黑暗中睁开眼，长长的眼睫低垂着，静静听着神谕的话。
“怎么不问问我是什么时候？”神谕等了一会，也没听到旁边发出疑问和好奇，转头问道。
“嗯？...我以为你是在回忆。”
神谕轻轻一笑，伸手从后座上捞了瓶东西递给南负雪，语气不明：“五六岁的时候，我妈带着我在西藏，碰见过一次恐怖袭击，当时小孩们都被关在一起，有个三岁的小孩一直黏着我，还悄悄告诉我这里有很多叔叔阿姨。周围都是小孩，根本没有其他人，他也不生气，坐下来一个一个的和我指，周围的五六个小孩都在哭，只有他还在笑眯眯的和我说话，我们在哪里被关了好几天，他每天都在和我讲这个叔叔那个阿姨的。虽然我一直都没见过那些叔叔阿姨，但我还是相信他没有骗我。”神谕看着前方的路，想起当时的小不点白天一直笑咪咪的和他说话，但一到晚上就闹觉，非要人抱着睡，小小的一团就窝在他身上，时不时的嘟囔一句阿姨不要摸我，其实特别可爱。
话音落下，刚好出隧道，路边的灯光透过玻璃，照的车内微微发亮，几乎是第一时间，南负雪就感受到了神谕传来的视线，深沉的眼眸中带着说不清的意味，但南负雪不知道为什么，在很多复杂的情绪中，品出了一丝期待。
但他不理解，所以更不可能回应。
“这样说来，一会我的坦白在神队长这里会更加可信一点。”南负雪嘴角弯了弯，避重就轻地带过了这个话题，可能是刚睡醒又吃完东西，嗓子略微有点沙哑，他趁着微弱的光看了一下手中的瓶子，上面全是英文——但应该就是矿泉水，于是拧开喝了一口。
“你去过西藏吗？”
南负雪愣了，神谕早就把视线收走，万家灯火中，树叶切割光影，就像是无数人期待的时光倒流，交错的闪过他的眼前，他突然明白了神谕的眼神中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也理解了为什么今天刑侦支队长的特别优待，只可惜好像认错人了——“没有，三岁之前，我都是跟着爷爷生活的。”南负雪摇摇头，他的确没有去过西藏。
他说的很真诚，看得出来绝对不是在撒谎，但神谕似乎也没有很失望，只是低沉的嗯了一声，过了几秒钟说道：“有机会可以去看看，其实还挺有意思的。”
“好啊，不过神队长现在要听听我的线索吗？”南负雪倒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嗯，你说说看。”刚好亮起红灯，神谕拧开一瓶水，喉结一动，扭头恰好对上了南负雪的视线。
南负雪收回视线，伸手把窗开了一条小缝，然后把今天的事情讲了一遍。神谕就默默的听着，超车变道一点没耽误。
“我有一点比较好奇。”讲完之后，一直没说话的神谕用指关节敲敲方向盘，发出了疑问
“嗯？”
“你恢复清醒的契机是什么？”
“咳咳...咳！”
仰头喝水的南负雪呛了一下，刚才说的时候，他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隐去了神谕莫名其妙带给他的安抚感，总感觉哪里有点怪怪的。
“嗯...暂时还不太清楚。”南负雪顿了顿，“不过还是破案比较重要...那个女孩...”
神谕看起来倒是没在意这点小插曲，只是扫了一眼后视镜把车停好，然后道：“详细案情我不能和你透露，但是和你看到的差不多。”
南负雪低头思考了一会，刚要开口说什么，却看见神谕解开安全带，下车拍拍车门挑眉轻笑道：“走吧，先得保证重要线索的身体健康才行啊。”
南负雪只能下车，却不是白天的医院，好像是个私立医院。神谕打了个电话，过了两分钟就有人下来带他们，一进门厅，感觉完全不像医院，更像是豪华酒店，很是低调奢华。
“你先去做检查，我有点事，过一会去找你。”神谕站在门厅前拿着手机道。
南负雪点头，跟着医生继续往前走，“好的，麻烦了。”
正要推门进到检查室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道低沉悦耳的声音——“苍苍。”
“！”南负雪下意识回头寻找声音来源，随即锁定了不远处笑着看他的神谕。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南负雪张口，眼里满是惊讶和疑惑。
“去吧。”神谕无声的做了个口型，他只能压下疑惑，进到房间内先做检查。
他没有看见的是，转过身后，身后的人眼睛中漫溢出来一丝笑意——“找到你了。”
也许就像是这样，即使分别很多年，即使你已经忘记，但没关系，春去秋来，日月轮转，我们又在今天相遇，一如童年最快乐的时光。
第二天早上，南负雪坐在医院的床，这一晚睡得很安心——昨晚做完检查神谕就走了，让他在这里呆一晚上等检查结果，他再三表示不用麻烦，但神队长礼貌的表示如果回家发生什么说不清的事就不在他的管控范围之内了。南负雪听懂了暗示，只能无奈地住在了‘总统套房’里。
他昨天没来得及问为什么神谕会知道他的小名，这个名字是他很小的时候家里人叫的，除了爸爸妈妈和爷爷知道，他们走了这么多年，根本不可能有其他人知道。他努力回想，他不记得自己在小时候遇见过神谕这样的小男孩。
“叮咚！”门铃响了。
南负雪下床穿上拖鞋，伸手拉开了门——“早上好。”门外的人手提早饭，浅浅微笑道。
“早上好，神队长。”南负雪笑了笑，礼貌的侧身请神谕进到房间内。
神谕把早饭放到餐桌上，示意南负雪来吃。昨天检查到很晚，南负雪的脸色还有些苍白，还穿着医院准备的病号服，他今早起来洗漱的时候，想找自己的衣服，转了一圈发现在烘干机里烘干，估计也是医院里的服务，只能先这么穿着。他走到餐桌旁边，拉开凳子的时候露出了一截小臂还有扎在上面的留置针，和雪白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一会还有检查吗？”神谕递给南负雪一碗粥，问道。
“还有一项。”南负雪接过说了声谢谢，坐下开始吃早饭。
神谕早饭买的很丰盛，小米粥、南瓜粥、小笼包、烙饼、茶叶蛋还有各式各样的小茶点，色香味俱全，看着就让人觉得食欲大动。
南负雪用勺子搅了搅南瓜粥，抬起头来看向对面——神谕正剥着一颗茶叶蛋，估计是昨晚忙到很晚，头发打理的很随意，看起来像是吹完之后随便抓了两把就出门了，穿的很简单但依旧养眼，整个人透着淡淡的清香混着男人荷尔蒙的气味，虽然南负雪很不想承认，但奇怪的是站在客观的角度上来说，当神谕在他身边时，他会更安心，这种安心并不是来自于警察的职业，而是内心的潜意识反应，这让南负雪更加疑惑。
神谕早就感受到了朝向自己的视线，一点不为所动，脸上带着笑意继续剥茶叶蛋，剥完往前一递：“吃吗？”
南负雪还在想着事情没回过神，下意识点了点头，等看到茶叶蛋放进碗里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几乎看不出来的的皱了皱眉——他不喜欢吃煮蛋。黑白分明的眼睛轻轻眨了眨，抬起眼对上了一双满是笑意的眼睛，似乎在说看你怎么办——他知道。
但是为什么？
这种自己的事情对方了如指掌，但自己却丝毫没有头绪的感觉实在是不怎么样。
南负雪轻轻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勺子，直视着神谕，温声道：“好吧，神队长，如果我昨天没有听错的话，你叫的似乎是我的名字。”
“苍苍？”神谕正在卷一个蔬菜小饼，十分悠然自得的涂着沙拉酱，随口叫道。
“你怎么知道我叫苍苍？”南负雪看了一眼盘子里精致小巧的蔬菜卷饼，继续问道。
“作为警察，我需要掌握你的资料。”神谕笑了笑，长臂一展搭在旁边的椅背上，宽肩显得能在上面打滚似的，透过黑色的短袖隐约能看到结实的胸肌——这姿态摆明了就是耍赖，什么资料可以一夜之间查到人家十几年前只有家里人叫的小名。
“......”南负雪意识到神谕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和他坦诚相见，但没关系，南负雪不会刨根问底，至少他知道了神谕不愿意说，那对他来说，即使知道了也不一定会带来什么好处。
南负雪拿起蔬菜饼咬了一口，看起来毫不怀疑道：“那资料很详细。”然后就不再说话，专心吃着早餐。
神谕看着低头一口一口吃着蔬菜饼，面色平静的人，心中暗暗感慨，小时候唧唧歪歪要别人哄着才肯吃饭的小孩现在也会自己好好吃饭了，真是长大了啊。
护士来通知做检查，南负雪刚好吃完，打了声招呼就跟着护士走了。
神谕独自坐在餐桌旁，金色的阳光透过干净的窗户洒了下来，描摹着他硬挺的轮廓。他的视线转移到了桌子上，盯着被悄无声息移到一边的碗看了几秒钟，嘴角一弯，忽然低头轻笑一声——哪里长大了，还是不爱吃的东西就当作没看见。他拿过碗，把“独守空碗”的茶叶蛋吃了，然后捞起外套出门右转，向市局出发。
京海市公安局。
“老大，另一个受害者有线索了。”程清急匆匆窜进办公室，一脸严肃道。
神谕坐在桌子前看资料，没抬头，嗯了一声示意程清继续说。
“在郊区一家口腔诊所里。”程清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我带人赶过去的时候，尸体就在病床上摆着，已经带回来了，另外在现场另外发现两具尸体，羊主任正在验尸，勘察部门已经确定是第一案发现场。”
神谕听到这里抬起头，面上神色看不出情绪，只是用笔敲了敲桌子道：“那就是说，两具尸体是分开摘取器官缝合的。”酒馆也是第一案发现场，已经过去一天一夜，又多了两个死者，这个案子必须尽快查清楚。
“诊所的负责人在哪？”
“已经带到审讯室了。”
审讯室内，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坐在椅子上，满头大汗，焦虑和紧张都写在脸上。
“请说出八月二十九号晚上你在干什么。”预审员坐在对面，第三遍重复道。
男人抹了把眼睛，哽咽道：“我在家啊，我真的在家啊，我老婆能给我作证啊！”
“你和宋万里什么关系？”宋万里就是酒馆的老板。
“什么万里？我真的不知道啊，警官你到底在说什么？”这下男人眼都红了。
预审员面色不改，冷静的说道：“八月二十九号晚上诊所是营业的，你这个负责人不在，谁在诊所？”
“小刘啊——我知道了！是不是小刘又自己接私活出事了！这个狗东西，竟然还敢！”男人像突然顿悟了一般，开始破口大骂。
“又？什么叫又？”预审员立即追问道。
男人好像终于找到了支柱，再也不似刚才那般畏畏缩缩，痛哭流涕，眼里满是愤恨：“什么叫又？这恩将仇报的东西，背着我不知道接过多少私活，连流产他都敢接，我他妈那是个看牙的地方！我看他可怜一直没跟他计较，竟然惹了这么大的麻烦！艹他**！”
“也就是说，他一直在你的诊所进行非法医疗活动，你是知情者，但没有阻止，对吗？”预审员冷冷盯着对面暴跳如雷的男人，现在在这里怒发冲冠没有用，他也不是无辜的。
“嗯...额那个...我也是没有办法...我....”男人的气焰一下子小了，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神谕带着耳麦在审讯室外看着欲言又止的男人，语气平静地说：“告诉他，再磨蹭就直接滚去坐牢。”
“如果你没有要说的了，请在口供上签字，我们将会以非法行医罪起诉你，三年起步。”预审员顿了顿，以合适的方式转述了队长的意思。
“不不不，我说我说，我都说！”男人一看这架势，吓得要命，也不藏着掖着了，生怕被抓去坐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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