谌照要考A大的事很快传遍了全班乃至全年级，不用想都知道是哪个孙子传的。
孙子一脚踩在椅子上，一手拿着新鲜出炉的三千字检讨，摇头晃脑说得十分激昂慷慨：“你们都不知道，当时我跃哥一跃而起，拿着陈胜吴广推翻秦始皇的惊天地泣鬼神的气势，昂首挺胸大声对地中海说……”
“我不考A大。”谌照拿着水杯，从教室后门回到座位，说，“吓唬人的，除了你没人信吧。”
【请宿主注意自身言辞，警告，请宿主注意自身言辞。】
谌照忽然一阵没来由的头痛，电子音如同敲木鱼般在他脑袋里回响，一浪滚过一浪，逐渐变得波涛汹涌。
【警告……】
“跃哥，你没事吧？怎么一下子出了这么多汗。”张超昂关切道，“脸色也不太好。”
“好吧，我确实是想考A大。”谌照用力闭了闭眼，一句话重复了两遍，令他头晕目眩的电子音才终于平静下来。
【大哥，你能不能别作妖？】
【那你能不能有点抱负？】
【哪个头脑清醒的正常人会到处宣扬自己要考的学校啊？何况这个学校对我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警告，请宿主注意自身言辞，警告……】
谌照捂着头，踉踉跄跄地跌回座位上，课桌被他撞出去小半米，未盖好的水杯也洒出了一些滚烫的开水。
张超昂慌里慌张地要去扶他：“哎哎，跃哥！”
谌照摆摆手，“没事。”
【一点点小教训，请宿主笑纳～】
谌照一脸苦相，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
你看我笑得出来吗？
他大概摸清楚了，只要自己说出半个负能量的字或者有半分不想学习的想法，系统就会想尽办法拼尽全力让他不好受。
得，非得营造个积极向上的好学生人设呗。
“我去交检讨书，你交不交？”他拿起桌上的检讨书——在某份试卷的空白处见缝插针写的——问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张超昂，“政教处在几楼来着？”
张超昂立刻殷勤道：“不劳您亲自动手，让小的跑腿就好。”
谌照说：“我想去。”
张超昂倔强道：“我不想让你去。”
谌照无奈：“我又不会——”
上课铃响了。
“就不该和你废话。”谌照把检讨放了回去，“这节什么课？”
“不知道啊。”张超昂抬起头，眯着眼睛看黑板上的课表，“这是第几节课来着？”
谌照：……
不知道说什么，先感谢系统没让自己附身在张超昂身上吧。
“这节课讲试卷啊，一模成绩大概下午能出来，到时候谁进步了谁退步了一目了然。”老师已经站在了讲台上，对着台下指指点点，“这次试卷有点难度，这节课好好听。Ok, class begins. ”
【其实我英语还不错的，想我当年当网红的时候，为了装b总是出国，还声称自己去参加什么古典音乐界高级座谈会。结果会议一个没开，倒是和老外聊得不少。】
谌照自信地对系统表达了自己超高的英语水平，结果翻开考完试就对过答案的试卷一看——
好样的，满江红。
“哇哦，跃哥，你错这么少啊，怪不得说自己有信心上六百。”张超昂又恬不知耻地凑过来，话里话外满是真诚的羡慕赞赏，甚至还在课桌下面给他鼓了鼓掌，“不愧是学霸，太强了。”
谌照：。
他有一瞬间，被张超昂说得动摇了起来。
【我真的是学霸吗？】
【你看你像是学霸的样子吗？】
很好，果然又被系统嘲笑了。
老师已经开始了点评：“这次要着重表扬陈嘉跃，我在批卷系统看到你的试卷了，答得很完整，很不错。”
谌照把试卷翻来覆去看了个遍，不知道老师所说的“不错”是从何而来。
难不成这张错得离谱的卷子是拿来虚晃一枪的？天才少年忍辱负重装疯卖傻十余年？
“很不错啊，每道题都填上了，连作文都写了。”
“同学们啊，连陈嘉跃都开始努力了，你们还不想发愤图强吗？”
谌照：……
他低着头，恨不得把自己埋进红彤彤的试卷里永世不得超生。
不是，是把原主给埋了。
他仍旧不知道原主烂成这个样子，怎么能被全班男生奉为神的，围着他转的人数不胜数，再多点都能开个小型明星见面会。
不懂。
谌照把红笔黑笔整整齐齐摆在试卷旁，决定好好听这节课，一方面是想看看现在高中生学的都是些什么高级玩意，另一方面是吃老师嘴软，想着替原主争这一口气。
结果听到一半，眼皮已经开始上下打架了。
又过了五分钟，他已经在给桌面和试卷磕头了。
【不许睡。】
突然响起的声音令他本就不清醒的大脑雪上加霜，他慢吞吞从桌上爬起来，一时间竟分不清是在做梦还是在上课，声音是系统发出来的还是老师发出来的。
【能不能别吵？你这样很容易让我惊醒，然后猝死。】
【不许睡！】
谌照见识过系统的威力，没敢和它继续杠下去。他眯起眼睛看黑板上密密麻麻的单词，又正反翻了翻试卷，找了半天也不知道老师讲到哪了。
等他再打算翻一面的时候，下课了。
一事无成的一节课又过去了。
上午两节课后有个大课间，周一是升旗仪式。谌照要读昨天考试作弊的检讨，和张超昂并排站在主席台最显眼的位置。
他刚拿到话筒，台下响起窃窃私语和掩饰不住的笑声。
谌照听着有些刺耳，挤着眉，展开皱巴巴的检讨书，清清嗓开口：“大家好，我是高三八班的陈嘉跃。”
台下不知道是谁大喊道：“跃哥牛逼！A大等你！”
谌照抽了抽嘴角，勉强压制住把那个小萝卜头揪出来暴打一顿的冲动，低眉顺眼的作忏悔样：“在昨晚的周练中，我犯下了极大的错误……”
台下又说：“没事跃哥！你昨晚很帅！”
谌照的朗读停了下来。
【这谁啊，这么烦？】
【年级第一，你高攀不起的。】
谌照一听这是个学霸，就知道他是来砸场子的了。而且政教处主任就在自己身旁站着，面对台下的乱象也不阻止，一看就是把那位宝贝得不行。
【他要考哪所学校？】
【A大，但是人家已经保送了。】
谌照咬牙。
检讨书读完，台下已经有了稀稀拉拉的掌声。张超昂正要取代他的位置，他突然把递出去的话筒又拿了回来。
然后在张超昂不解的眼神和主任不满意的目光中，他挺直后背，扫视了一圈密密麻麻的人群，说：“我不知道你们背后是怎么看待我的，但是我放话在这里，我陈嘉跃说要考A大，就一定能考上A大。”
早上九点多钟的太阳正是刚升起明黄灿烂的时候，主席台上面有棚，但谌照站的位置却完全被阳光笼罩，他有一瞬间甚至被晃得睁不开眼睛。
他突然想，校服里面的卫衣好像没有穿好，勒得他有些喘不上气。校服裤子质量也不好，布料贴在腿上又闷又厚。
现在的发型应该还好吧？刚才的风不算很大，额头上也没有出汗。
感觉自己确实挺帅的。
掌声比刚才热烈了许多，谌照知道里面有支持也有嘲笑，但是他不在乎。
他沉寂许久的胜负欲在这一刻被拉到最大，像是在赌气，又像是对原主许下了某个承诺和约定。
而且他看到了，那位年级第一在跟随大众鼓掌的同时，极不雅观地翻了个白眼。
谌照微微一笑，朝自己班级的列队走去。
英语老师估计得没有错，傍晚晚自习前所有成绩就张贴在了教室的公告栏里。谌照一边感叹时代变了都不是在学校宣传栏里贴大榜了，一边事不关己地做着凭借自己学生时代的肌肉记忆写了个“解”就再也做不出来的数学作业。
“爹，要不要我帮你看成绩？”张超昂一脸谄媚地凑过来问他，“给你漂漂亮亮地抄下来，保证一字不差。”
谌照停下画五线谱的手，用笔支着头，问：“我之前能考多少名？”
“倒数第二！”张超昂给他竖大拇指，“厉害！”
谌照连嫌弃都懒得掩饰了，又问：“我后面那个完蛋玩意是谁？”
张超昂拍拍胸脯，无比自豪：“我！”
谌照彻底不想和他说话了。
不劳他和张超昂费心，已经有同学把他的成绩抄了下来，一张巴掌大的便签非要折成纸飞机的样子，结果还没飞到谌照这里，已经如同鸟类排泄物般直线降落到地上。
谌照屈尊走了几步捡起来，摊开，短短几个数字令他反复看了好几遍。
【我想哭。】
【不行，男儿有泪不轻弹。】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低的分数，真的，我高中最烂的同学也没有考成这样过。】
【那恭喜你啊，现在见到咯！】
谌照牙痒，既是被系统气得，也是被不争气的原主气得。
他很想让原主现身，拽着原主头发把原主倒立拎起来，质问他理综三门加起来不到一百分是怎么做到的。他还想顺便学习一下语文这种写写字就能拿分的学科到底怎样才可以考到不及格，以及刚才还被英语老师夸的英语为什么能完美避开所有正确选项。
简直颠覆三观，他虽然离完美人设差了十万八千里，但好歹是个正经大学生，高中本本分分读的县城重点，哪见过这样壮观的场面。
而且他能塑造这种才子人设，也是因为他的教育水平——本科双非二本——是他们公司所有网红里面最高的。
他思来想去，觉得让原主高中毕业出来当个摇花手拍土味的网红也是条不错的路。
距离晚自习还有十几分钟，谌照想了想，把考试试卷从原主乱糟糟的桌子里翻出来，又把等会周练的相关资料锁到了教室后面的橱柜里。
他正想好好看看一模试题长什么样，右手边的窗户被人敲了两下。
他慢吞吞看过去，年级第一站在走廊上，把一张A4纸隔着窗户摊在他面前。
鲜艳的荧光笔在上面勾勒出一串数字，那是一份很漂亮的成绩单。
年级第一生怕他看不清似的又凑近了些，几乎要贴到窗户上。教室里的同学也注意到了外面人的挑衅，纷纷停下手中的事情看往谌照的方向。
张超昂已经站了起来，脸色涨红：“他妈了个……”
谌照挡了张超昂一下，示意张超昂冷静。
他打开窗户，没了玻璃的阻挡，年级第一的成绩单和那张趾高气扬的脸看得更加一清二楚，一个比一个刺眼。
谌照面无表情，在男生要开口说话时，从他手里抽出了A4纸。
紧接着，凝滞的空气里只剩纸张撕裂的声音，碎纸被狠狠拍在了男生的脸上，复又零零落落散开，飘到地上。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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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高考（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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