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零想要去的地方，就是母亲所在的墓地。
这么多年过去，第一次来祭拜母亲，就是为了掘墓，找寻死因和前往碧海门的路径。
念及此处，卫零难免有些恍惚。
母亲的墓地在京城郊区，所以此行回京，又是一番险局。
对于卫零来说，险不险局已经无关轻重，她逐渐明白，自己所在之处，就是危险的暴风眼。
南如安见她沉溺思绪，指了指对面几个不怀好意的人。
卫零回过神，“你太美，他们很难不觊觎你的美貌。”
南如安摸着用布裹住的三叉戟，“倒是试试。”
卫零偏头，看着水面波光，有些思念华镜虚，不知道他现在流落何方。
“说起来，你还没回答我，到底去京师做什么？”南如安忍不住问道。
“掘墓。”
这两个字把南如安吓了一跳。
“掘谁的墓？”
“我母亲。”
这番对话下来，对面不怀好意的人顿时脸都白了，纷纷跑到另一侧坐下，说什么“遇到硬茬子了”“最烦女人和尚小孩，遇到了就没好事”之类的话。
南如安面色讪讪，“我还没挖过，就我们俩？我听说墓里有机关暗器，还有装满水银的，危险得很。”
“你可以不用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起码要了解了再去吧。”
卫零道：“那我只能，夜探卫宅，看看有什么墓地的地图了。”
二人下船，到达附近的城市，换马车而行。
刚入城郊密林，就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卫零低声道：“戒备。”
一发冷箭从马车窗帘外飞进来，很快大量的带火的箭矢乱飞，马受惊后四蹄乱飞，被前方钢丝线一阻，顿时人仰马翻。
卫零和南如安各自从马车里滚落出来，往不同的方向跑。
卫零被围，看见蒙面的贼人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显然是有组织有预谋，杀人灭口。
可惜，卫零有些感慨，伸手摘了一片叶子，这些人歹命，遇到了自己这样的硬茬。
“小姑娘，听说你是掘墓人，想必箱子里有不少好货，若想救你的女伴，放下箱子。”
卫零把玩着手中的嫩叶，“ 哦？放下箱子就能放走我们，世道真是变了，耗子不吃米了，出来普度众生了。”
“小姑娘牙尖嘴利，找死。”
卫零手中的叶子如刀，刷刷两下，就把冲上来的人喉咙割破几层皮，只是没让他们立死。
“挡我路了。”
“我给你们一次机会。”
那群贼人不知道卫零的厉害，大喊道：“好你个臭娘们，敢耍老子！什么雕虫小技.....”
话音未落，卫零摘下另一片树叶，沿着刚才的血痕，割断了他喉咙。
那群贼人吓得立刻屁股尿流，抱头鼠窜。
卫零看着落在地上带血的树叶，和已经蜷缩不动的尸体，冷漠的说到：“给你机会了。”
此时有人拍掌走出，即便落草为寇，依旧不改英雄气度。
“司准？”
说出这两个字的，是拿着带血三叉戟的南如安。
显然她也挡路的人给杀了，急匆匆赶了过来。
司准道：“许久未见，两位世家贵女，都令我大开眼界。”
南如安眼眶微红，“你怎么会在这？”
司准摊手道：“我该在哪里？”
卫零看着二人在这中环境下相逢，自知应该匿了，免得打扰别人酝酿感情。
“你们聊，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南如安道：“我稍后去京城找你。”
卫零笑了，没回应。
司准看着卫零离开，便和南如安紧紧抱在一起。
卫零收拾好身上的东□□自上路。
一个月后，夜，卫宅。
卫然正在端着本书翻页，看到上面的字有异动，算出是宅内有人闯入。
没想到这个人，会是.....自己久未谋面的女儿。
卫然走过去，看着她在翻乐熙的遗物，沉默了。
卫零也沉默了.....
“你怎么在这？”
“你怎么在这？”
二人同时说这话，但是语气却不同。
卫零是愧疚惊慌，卫然是纯无语。
卫零放下手里的东西，“卫然，我娘到底是为什么上吊。”
卫然见她神情冷漠，显然是带了恨意，恨他设计将她封禁。
“不知道。”卫然看着她，并不想回答。
卫零冷笑一声，“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心头的愧疚荡然无存，“我娘跟了你，简直倒了八辈子的霉。”
卫然“哦”了一声，“但她还是给我生了个女儿。生完你，才死的。”
卫零恼羞成怒，“你在怪我？”
卫然道：“你在怪我。所以映射自身的愤怒在我身上，觉得我在怪你。”
卫零知道卫然说话就是绕弯子，“所以呢？你到底对我娘什么感情，对我是怀着什么恨？她在世时你囚禁我，想杀我，她离世了你封禁我，我算什么？”
卫然倒是坦然道：“我是玄序的门人，本该把你灭了。可我没有，一是我不忍，二是我做不到。”
卫零满腔的恨意顿时陷入空虚。
“有的话不说出来，是彼此还能保持表面的平静。说出来了，就要做这句话的奴隶，从此再也难以保持平静。”卫然向来冷静从容的面庞上多了一丝愁云。
“你是不是也好奇，明明当初碧海、丹珑、白藏、玄序立誓要灭九大引使者，却迟迟没有完成，为什么你见过其他三大门派的人，却没有见过玄序的人？”
“你，你阻止的吗？”卫零始终想保持冷静，她知道父亲一向颠倒黑白，最擅长撒谎骗人，能把整个国家都骗在手里，从上到下没人不服，但是又照不出任何漏洞，或者说根本与他不在一个维度。
卫然道：“不，引，只选择一种人托身，就是玄序门人，玄序最厉害的法术，就是天方九术，这法术除了预知未来，最重要的，就是作为容器的存在，承载过去所有一切的思想、法术和精魂。我们门派，还有一个人，叫做，姬飞雪，或许你不认识这个人，她是姬寒霜的姐姐。”
卫零全然震惊不已，“我见过她，且杀了她，甚至确实，见过引在她身上出现。”
月色照在卫然脸上，让他出现了半阴半阳的错象，卫零道：“所以，引，在你身上出现了？”
卫然道：“是，准确的说，你母亲爱上的，是引，不是我，生下的孩子是引的孩子，不是我的。”
卫零接受不了这样的话，全身的汗毛倒竖，四肢冰冷，内心急速跳动，“不可能。不可能。”
卫然道：“你母亲也以为爱的是我，后来，发现了是引，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就吊死了。你知道她修为在我之上，这世上也没有几个能打得过她，在她手底下能过得了一招半式，大劫剑法极其霸道，她最后，也是用这剑法杀了自己，上吊的用的便是大劫剑，看似软绵，实则刚硬。”
卫然打开乐熙旧时床底机关，里面出现了带血的剑。
卫零已经张口无言，只能愣愣看着。
卫然道：“这些年，我替引养着孩子，我无时不刻想杀了你。我既要忍受头上这顶绝绿的帽子，每天看着心爱的女人思念别人，还要忍受自己背叛了匡扶天下的信念，养着恶魔的孩子在这个世上，长大后祸害世人。碧海门的人给你下咒，要你活得痛苦，我有时也想，你的痛苦，不及我万分之一。”
卫零看着父亲煞白的脸，他一向从容，今天说起这些，脸色紧绷而神色恍恍。
卫零道：“对不起。我替我母亲.....”
卫然笑了，“对不起？你以为你母亲是什么好人？她博爱得很，爱自己的师姐沈依斐，爱邪魔引，爱.....算了，我在她心里不算什么，我也不想多说了。”
卫零更更更语塞了。
“所以你今天来，是想知道她怎么死的，还是想知道其他门派的事情？”卫然即便情绪拉满，但始终保持克制与镇静。
卫零久久回过神，才痴呆般张嘴道：“都有吧。”
卫然道：“你想做什么？”
卫零沉默许久，艰涩的吐出几个字，“杀了引。”
这次轮到卫然沉默了。
卫零说了一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和各位九大的对垒，为的就是召唤引，杀了引。
卫然道：“我纵然能算尽所有，却算不准你的。没想到你有此想法，行动比我更快。”
卫零敏锐察觉了卫然的话里有话，“你也想杀了他。”
卫然道：“你说呢。”
卫零道：“也是，毕竟.....”
给你戴了顶大帽子。
“接下来，你要做什么。”
卫零说道：“掘墓。我要看看母亲的遗物里有无任何有关找到引的方法，我想化被动为主动，不想被限定为使者，不想跟随引，不想被操控。”
卫然道：“你想反抗？”
卫零道：“是。”
卫然道：“那你不怕引杀你么？”
卫零道：“若是杀我，反倒更好，他既然没来，那就说明他杀不了我。”
卫然道：“既然如此，那我领你去我们府里的密库，你母亲的遗物我都精心保管。”
卫零嗯了一声，心想，爹果然是爱母亲的，即便知道母亲爱别人。
二人悄然前后走着，卫然看见卫零蒙面，故而加快了步伐。
密库在卫然书房后面，自书房外墙打开机栝后，书房后面水池的水向四周倾泄，密道缓缓出现。
“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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