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脚伤已好,她不必再吃治疗治疗脚伤的药物,得知此事的林羡给她安排了抗抑郁的药物,和一些剂量不强的安眠药帮助她的作息规律。
虽装药的袋子上已经标注了服药的时间和用量,但林羡还是客客气气的给负责照顾柳柔的护士又说了一遍。
他人高马大,脸又生得清秀,且很会说话,撩得那位护士脸颊通红。
“总之,柳柔就麻烦你了,护士小姐”,他靠着门框,笑脸盈盈的说道。
护士捧着那包药,害羞的低下头否认:“哪里,这是我应该做的。”
“你太谦虚了,你把工作做得都超出标准范围了,那证明你真的很努力,这样吧,下班后我请你吃顿饭,缓解疲劳的同时呢,也能让我心情舒畅些”,他趁热打铁,待那位护士问:“为什么这会让你心情舒畅呢?”,时,迫不及待的回答:“因为,能和这么养眼的美人一块共进晚餐,别说快乐了,让我再加几天班我都会很乐意。”
“你,你就别拿我说笑了...”,此言逗得护士小姐心跳加速,头埋得低低的,从脸颊到耳根都如同含苞待放的花儿娇嫩。
就在林羡要继续撩拨对方时,许温程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那番花言巧语腻得许温程眉头紧皱,很不耐烦的说:“那你就到停尸间加班吧,7月了再回来。”
许温程的嗓音低沉,在心虚的林羡看来压迫感十足,不禁哆嗦了下,僵硬地转过身开始狡辩起来:“许,许医生,哈哈,我来给柳柔送药呢,顺便给照顾她的护士叮嘱几句重要事项。”
许温程一脸严肃:“和你约会算什么重要事项?”
那位护士见情况不对,缩起身子想快步溜走,却被碰巧睡醒了的柳柔叫住了,她坐在床上揉揉眼睛,因为不确定护士在不在而抬高了音量,睡眼惺忪的问:“姐姐,是许医生来了吗?”
许温程听见后,有些惊讶。
他没想到柳柔能仅凭几道模糊不清的声音就认出他来。
柳柔睡醒了,护士也不好开溜,调头到她床边告诉她:“对,林医生也来了,是来送药的,要请他们进来吗?”
“好哇,这个时间你得去帮护士长查房吧?你快去吧,我一个人可以的”,她记性很好,护士只对她透露过一两次工作内容,她就能记得那么清楚。
门外两个大男人,一个在说教,一个在较劲脑子辩解,护士对柳柔应声好后,到门前打断了俩人,委婉的转告道:“许医生,林医生,柳小姐说请两位进去聊。”
闻言,许温程对护士点头示意,随后立即宛如川剧变脸般换了副面孔,让认识了他多年的林羡都顿感陌生。
只见他嘴角上扬,眉头舒展,快步走去俯身将手轻扶在柳柔肩上,柔声细语的说:“我吵醒你了吗?用不用再睡会儿?”
柳柔也笑,欢喜的弯起眼眶,浅瞳明亮得装满了星星:“不是,是我想和你说话,才醒的。”
望着这和睦得发甜的画面,林羡莫名觉得自己可悲,和许温程打了声招呼后就离开前去寻找那位护士小姐了。
“林医生怎么走得那么匆忙?”,柳柔问。
许温程并不在乎林羡去哪,敷衍了句:“忙去了吧”,然后就换了个话题,问起她的身体近况:“最近有没有多下床走走?”
柳柔左右摇摆起摆脱了石膏的脚踝,那种刺骨的疼已经消失,她感到舒服又自在的点了下头说:“有的,已经不痛了,跑起来都没事。”
许温程被她嘚瑟的小表情戳中笑点,不禁带着笑道:“那就好。”
“许医生呢?有没有睡好觉?”,她突然问这样的问题让许温程一时有些发愣,停顿了下才反问她:“怎么突然这么问?”
柳柔一五一时回答:“因为之前你来找我说话的时候,话语里都带着疲惫的气息。”
他彻底愣住了,没想过她会如此敏捷。
柳柔续道:“如果你昨晚没有睡好的话,可以在我这里睡一下,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她天真的笑着,明明比这雨季过去后露出的太阳还要温暖,却让那副镜片下的一双下眼睑泛着浅灰的黑瞳染上了雾。
雾化,成水,一点一滴一起降落,一切就像由晴转阴般突然,他的眼里聚集了乌云,下起小雨,很快,泪水就似要涌出。
他压下口腔里的哽咽,欲言又止,快速眨了几下眼把那滩水逼退,最后只哑着嗓子撒了句谎:“谢谢你,不过我没事,那阵子确实挺忙,现在不忙了,有时间睡觉了。”
见她半信半疑,他补充:“而且,我家住得离这里不远,所以可以起得晚一些,不耽误。”
察觉到柳柔完全相信了自己的话后,他窃喜的同时暗自感慨,发现认识柳柔前,他说过的谎还没吃过的盐多。
不过,在她展露笑颜,隆起红润的脸颊,说着那就好的那刻,对他来说,不只是撒谎,哪怕是下地狱亦或是上刀山下火海,都挺值得的。
他就这样看着她和她说话,待太阳下山,发出金灿灿的光芒作为道别之时,他被一通电话打断了。
在看见来电者的名称后他没有接,果断按下拒绝接通的按键,转头对她说:“我有事得先走了,一会儿多吃点饭,药也要按时吃,知道了吗?”
柳柔自然是答应:“知道,你快去忙吧,下次见。”
他轻嗯一声,一步三回头,满怀心事的走了出去。
直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才敢给刚刚那通电话回播过去。
“什么事?”,许温程的声音里满是冷漠和疏离,甚至根本不希望对方接通。
电话那头传来坏笑,接着是不顾血肉之情的羞辱:“麻雀再怎么攀上高枝也终是麻雀,以后再这样给你爸爸甩脸子,就别怪我闹到你那里去。”
一瞬间,许温程的脸色就阴沉了下来,抿着唇安抚自己许久才耐着性子再问一遍:“到底什么事?”
许父抽着烟,身旁堆满了酒瓶,但他没醉,神智十分清楚的和许温程伸手要钱:“上个星期转来的钱太少了,再给我转4千过来。”
许温程本住在比较偏僻的村庄,为了逃离糟糕的原生家庭才会独自一人来到这座城市,房租车贷和日常花销对身为医生的他来说本是足够的,可许父一向好吃懒做的性格害了自己的孩子。
他其实完全可以不管许父的死活,奈何许母临终前的遗言里不肯他如此,他只好一次次的为许父流水般的花销买单。
反抗的后果就是许父会来到他工作的地方,然后大闹一场,严重影响了他的形象和医院里的其他患者。
当时也引得院长亲自到访,提醒他如果再是发生这种事,那么将辞去他的医生职位。
哪怕他为这家医院付出了多少,又是多么努力才考上这个岗位,在干扰到他人的利益面前,对那些人而言这些都不值一提。
从此,许温程的软肋就不单单只是许母的遗愿,还有那唯一的饭碗。
他无论如何都得守住。
因此,许温程只能咬紧牙关,挂了电话后给许父的卡号打上他指定的金额。
他心烦意乱,却又不会通过抽烟喝酒的方式舒压,而是把牙打碎了往肚子里咽,因为他害怕染上许父的影子。
这也让他不得不在睡前服用林羡为他配制的镇定剂和安眠药缓解工作和家庭上带来的压力。
车辆行驶在空旷的高速公路上,一抹奇形幻色的晚霞在雾蓝色的天空中哪怕再美都显得格格不入。
如同如此优秀却又自卑的他。
他回到租房后第一时间褪去白大褂到浴室洗澡,热水器也不开,站在花洒下仍由冷水浇灌全身。
没过多久他就裹着浴巾从浴室里出来了,套上家居服的途中,被他随手扔到床上的手机响了。
他以为又是许父,不耐烦的瞥了眼,来电显示上却没有许父的全名,取而代之的是一串陌生号码。
他纳闷接起,边将手机举到耳边,边抬脚往厨房走去。
一道细嗓传入耳中,柳柔有些惊讶的嘟囔:“真的接了呀…”
许温程先是一懵,反应过来后释然一笑,反问她:“不然我该挂了吗?”
没想,柳柔竟真那么觉得,窸窸窣窣的攥进被子里解释着:“对呀,难道你不怕我是骗子或是销售人员吗?”
许温程倒了杯水,举着水杯靠到墙上,语调有些慵懒:“说实话,我并不觉得你能骗到我什么。”
这摆明在内涵她傻,她不服气的反抗:“我要是想想对策,可以把你骗得倾家荡产。”
他感到荒唐的笑了,已记不清被她逗笑过多少次,只知道和她接触的每一刻都倍感放松。
柳柔不知这点,不甘示弱的再次恐吓:“真的,你别不信。”
许温程知道,她因为作息不规律而被强制安排了熄灯时间,猜想这会儿估计是躲在被窝里偷偷找他说话,才在辩解时不敢大声。
他喝了口水,宠溺的垂下眸,勾起嘴角说了二字:“随你。”
柳柔趴在床上,眨巴着眼睛寻思着下一句话该回复什么,许温程貌似知道她在想什么,很应景的开了个好聊的话题:“那么,要把我骗得倾家荡产的柳患者,是怎么知道我的号码的?”
柳柔立即回说:“是照顾我的护士姐姐告诉我的”,说完,担心许温程知道护士出卖自己的私人消息后会生气,柳柔迅速讲解:“是我问她要的,我想着打电话比扎写方便,毕竟我总不能每次想和你说点什么时都扎写吧?就问她要了,我不会每次给你打电话的,如果我的来电时间不对,你就直接告诉我,我会记住的。”
许温程并不介意,转移到客厅的沙发上听她在讲什么漫长的故事般叽叽喳喳,开始睡眼朦胧,他闭上眼睛,开口打消她的顾虑:“不会那样认为,别瞎想。”
柳柔不信:“真的吗?”
许温程笑:“真的。”
她后续又和他说了几句话,直到困意来袭,才甘愿闭上眼睛睡去。
许温程听见听筒里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没敢再说什么,也不敢挂,怕挂断声吵醒她,就这么通着,随她入眠。
深夜里,他被噩梦惊醒了,似是早已习惯,他没有大喊大叫,平静的通过呼吸缓解不适。
他擦了把额角流出的冷汗,看向仍然通着话的手机,上面显示已过去了三个小时。
现已凌晨4点。
他叹口气,从茶几上的药罐子里取了片安眠药混着水吞下,许是药效还没到,他并不觉得困,只无力的躺回沙发上望着天花板。
他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各种假设在他的脑海里游荡,最后困倦将其淹没,他再度陷入沉睡,且再次做了梦,与之不同的是,这次他梦见了高中时期的事情。
“喂,听说你家没多少钱,是靠成绩进来我们学校的?”
印象里他早已记不清那群男生的面孔,只知道那是令人作恶的。
他们趁着午休把他拉到一处偏僻的角落,将他团团包围,语气不善的逼问着。
这个时期正是这些人虚荣心泛滥的时候,总是想攀比,奈何成绩比不过,就只能比钱财了。
许温程满不在意,并不想和他们过多计较,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默不作声。
以为他不敢反抗的为首混混有了勇气,说的话也更加难听:“这样,给你10块,你帮我跑腿怎么样?”
另一人嘲讽:“什么啊?区区10块,你打发乞丐呢!哈哈哈哈哈!”
此言一出,其余的人都开始捧腹大笑,铆足了劲羞辱许温程。
少年时的他皮肤白皙,身材意外的不瘦弱,许是受自家那爱家暴的父亲影响,他的武力也不容小觑,一拳头过去,那为首的混混就倒地捂脸,痛哭着喊疼。
他的小跟班们全都急了眼,冲上前就要为老大讨回公道。
数个拳头和飞踢即将落到许温程身上时,他并没躲,正打算好好反击,面前的人们却都纷纷停下了。
“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要欺负他?再不走我就叫老师过来了!”
那时的柳柔带着婴儿肥,身高却不高,站在几个比她高了一个头的男生前叫嚷,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虽然她没有,但老师还是有的,她当时成绩好,性格也讨喜,是老师身边的左右手这件事无人不知晓,那些人也听说过,自然不敢在她面前放肆,怒瞪了她一眼后拉起地上的为首溜走了。
“许同学,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我带你去医务室”,见他们远去,柳柔快步走到许温程面前,抬起头关切的询问着。
许温程垂眸与这个矮了她好多的女孩对视。
班上学生很多,每个人也都有自己的小团体,俩人在此之前并没有什么交集,只知道彼此的长相,对对方的名字都感到模糊。
许温程唯一能知道的是,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柳柔白净明亮,天真的神情代表她被保护得很好,还未见过世间的另一面。
许温程就恰恰相反了。
他依然不肯开口,柳柔见了,先是露出纳闷的表情,而后又转变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你吓到了吧?我还是带你去医务室找老师看看吧”,下一秒,她拉起他的袖口,毫不拖泥带水的领他前往医务室。
医务室里的负责人替许温程检查,问问他有没有哪里觉得痛,许温程平淡如水,只说:“没有。”
一旁的柳柔比他还焦急:“真的吗?你不要怕,他们不在这里了,没有人欺负你了,有什么问题尽管说。”
一直在思考柳柔为什么会对自己伸出援手的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医务室的负责人替他回了:“柳同学,我虽然只是个校医,但技术还是在线的,你难道不相信我吗?”
柳柔连连摆手:“不是的,我相信的。”
“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送这位同学回教室吧”,校医转身处理事情,只轻飘飘的留下这句话。
柳柔容易被说服,就带着许温程回教室了。
俩人的成绩都名列前茅,被安排到了第一班就读。
就在他伸手想推开门之时,柳柔叫住他,在四下无人之际,很认真的叮嘱他:“如果,那些人再找你的麻烦,你就告诉我,我会保护你的。”
许温程闭着嘴,在听到她说会保护自己后有了反应。
他不再和她四目相对,看向别处婉拒:“不用,那样你也会有麻烦,谢谢你的好意。”
言毕,他绕过她径直进了教室。
在旁人看来那只是一场小插曲,所有人,包括柳柔自己都不知道,正是那天,让许温程暗恋的萌芽生长得更加茁壮了。
他们的成绩不相上下,从初中到高中都是同班,柳柔从未注意到他,他却总是在关注柳柔。
柳柔生得漂亮,是不需精致的妆造,就能美得出众的类型。
她爱笑,即使没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只要在走廊和她对上眼,她就会弯起嘴角莞尔一笑。
她很聪明,同时也很谦虚,明明能轻松记下老师指定的东西,在面对同学的吹捧时还是会害羞得脸红。
她也有缺点,甚至不止一个,只是在许温程眼里,那都能化为独属于她的可爱之处。
许温程就这么小心翼翼、反反复复的,暗恋了柳柔一年又一年。
直到毕业,他也没想打破这个习惯。
因为自卑,他没假设过自己的喜欢会得到回应,加上母亲在他毕业后早逝,老家中又有个不得不管的父亲,他没选择她当年所选的那所大学,而是利用自己在科学方面的专场,进了另一所大学并报读了医学系,取得如今的成就。
在大学就读的那段时间里,他会在社交软件上透过柳柔上传的内容,偷偷得知有关她的事情。
她喜欢的东西很简单,也一目了然。
她喜欢到处都有的雏菊;书店里纸张泛黄,内容深奥的书;雨后的水坑;画布上凌乱的颜料;以及甜品。
许温程将这些深记心中,虽然不知道有什么作用,但就是不想忘记。
连同对她的喜欢,他也不想放下。
哪怕那是不会有结果的。
大概是太没有期望,在再次见到她的那天里,一直以来都极其专注的他才会突然失了神吧。
他的白月光躺在担架上,浑身是血,发丝、血液、雨水都黏在脸颊上,狼狈不堪,是他从未见过的糟糕。
庆幸那里人多,他才没敢当众崩溃痛哭,强撑冷静的接过手术刀为她进行救治。
在帮她脱离危险后,他连身上的手术服都未褪去,走到紧急逃生楼梯里深呼吸。
为什么搭上那架飞机的人不是我?为什么现在躺在病房里的不是我?为什么失明了,再也不能拿起画笔的人不是我?
他懊悔的不断自问,可那终究改变不了事实。
不得不承认,他在得知柳柔不记得自己后,其实并不悲伤,他情愿尽管之后她康复了,看见他的脸了,也别想起他是谁,就这样以患者和医生的身份和他相处。
这样就好了。
在他认为,柳柔是不能和他在一起的,他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没有好的原生家庭,遗传了家父的坏脾气,不会表达自我,是个表达心意都不敢的胆小鬼。
所以,柳柔不该和他在一起,柳柔要一直站在阳光下开朗的幸福着,他只能待在角落,远远的看着她快乐。
那便足以,那是他认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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